這一日天降大雪,思無涯的琉璃瓦外面,,白羽紛飛,。
是日觀常徼講學(xué),她神色如常,,口吐珠璣,,似乎并不曉得下雪,有的弟子無心聽講,,扭著頭看外面風(fēng)雪飄搖,她見著了也視若無睹,。
吾羲也看了一會雪,,因為那雪密密麻麻下的極大,但看了一會兒就覺得沒什么意思了,。曾經(jīng)在塞北,,他看過比這更大更密的雪。
瞥眼見那邊長生閉著眼睛似在冥想,,當(dāng)下收了心神,,也閉上眼。不一會兒便覺得,,觀常徼的話語入耳如罄鼓洪鐘,,周圍眾人呼吸如同林濤呼嘯,風(fēng)行聲綿綿不絕,,落雪聲簌簌不斷……忽然眾聲同鳴,,正覺難以承受時,所有聲音乍然消失,,耳畔萬籟俱寂,。
長強穴有些微熱,漸漸地那處越來越熱,,直至有些灼痛時,,似乎有“嘣”一聲,那股灼熱散開了,暖意在穴位周圍流轉(zhuǎn),。
穴位被沖開了,!吾羲心里一喜,想不到聽著講學(xué)冥想,,還能有意外驚喜,。怪不得那些年長的弟子都喜歡聽學(xué)冥想,果然是有大好處,!
忙運著那點真氣順著督脈走,,不多時,下一個穴位也沖開了,,接下來的穴位,,一個比一個好通,只覺得體內(nèi)如同爆破了一個又一個裝滿熱氣的氣泡,,督脈上下暖意流淌,,不出兩個時辰,二十八穴俱通,!只覺周身暖洋洋舒適無比,。
正要開始沖任脈,忽然見地動山搖,,吾羲睜開眼,,卻是桃桃在晃他的肩:“師兄,你睡的也太香了吧,!你看,,人都走完了!”
果然思無涯人只剩自己和桃桃了,。雪也已經(jīng)停了,,落了厚厚白白的一層,裝點的天地一色,,無為山皚皚素雪遍裹銀裝,。
二人便攜手下山,吃了飯吾羲邊往校場去,,這日是單日,,他和長生約定互練的。
吾羲早早來了,,見校場白雪純凈,,無人踐行,一時不忍踩踏,。想著若是等長生來了,,二人比武以雪地為紙,、招式為筆,不知能做出什么作品,。
便立在校場等候,,掃落一塊石頭上的雪,盤腿坐下,,繼續(xù)沖任脈,。這時,雪又紛紛揚揚落下,,堆積在吾羲身上,。這次沖脈卻很順利,那穴位如同掛在任脈上的炮仗,,一個接一個的爆掉了,。頓時暖流充盈胸腹,漸漸地沉在胸下,,運之則順著經(jīng)脈流轉(zhuǎn),,只覺周身無一處不舒暢,身心都飄飄然地浮著,。
再睜眼,,鼻尖寒風(fēng)凜冽,雪光瑩然,,天上無星無月,,也不是是什么時辰,身上不知什么時候覆了一層雪,。
長生仍然沒有來。
吾羲心里極其高興,,也沒在乎多等一時半刻,,想著或許長生是因為什么事情被耽擱了,再等等或許就來了,。
正要閉上眼繼續(xù)沖其他經(jīng)脈,,卻聽得有裂空之聲,睜開眼,,只見山上一先一后,、一白一灰飛來兩個長袍大袖,在一片雪光的照映中凌空飛來,,如同天外飛仙,。
兩人齊齊落在擂臺上,互相對視,。
吾羲意外,,這兩個人竟是要對擂嗎?
“那后山究竟有什么?為何被列為禁地,?”聽聲音,,那灰影竟是誠明!
“你這樣總是探索別人家的秘密,,可是中庸閣的‘君子道’,?”那白袍的竟是若樸。
吾羲見兩人對話不似平時謙和,,反而語氣冷淡,,如夾冰雪,想必是因為自己被落雪所掩,,因此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又見兩人都孤立傲視,莫非倆人真的是傳說中,,面和心不合,?
誠明道:“中庸閣修‘君子道’,自然行得正坐得端,,所以‘事無不可對人言’,。”
若樸道:“雖如此,,但也不必事事皆對人言吧,?中庸閣警言‘非禮勿聽’‘非禮勿視’,況且高足不請自探,,非禮也,!”
誠明道:“后山夜間時有咆哮之聲,怕不是扣押什么人物,?如果真是光明磊落,,如何會有禁地?若事有不公,,中庸閣弟子自當(dāng)仁義當(dāng)先,!”
若樸道:“戲臺之外看戲的旁觀者,總覺的戲臺上的角兒都是傻瓜,?!?p> 吾羲第一次聽若樸說話如此針鋒相對,,想來二人果然關(guān)系并不像表面的親和,。
誠明道:“所以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
“但是局中人掌握選擇的權(quán)利,,旁觀者沒有,。況且旁觀者自以為是,未必清,;當(dāng)局者雖困囿其中,,未必迷?!?p> 誠明道:“如此說來,,無為山確實有‘困’,為何不說出來,,或許中庸閣也能略盡綿薄之力,。”
“中庸閣,?唯有中庸閣不會,、也不能幫?!?p> “為何,?”
若樸道:“你不必來套我話??傊笊?,我是不會讓你進(jìn)的,你若是能打贏了我進(jìn)去,,那是你的本事,。”
誠明道:“當(dāng)初你和若素都是交換弟子,,我和若素互換,你和普渡寺不聞交換,。只是不聞突然被害,,所以你就沒去成。能作為交換弟子,,想必你的功夫也是無為山弟子里頂尖的了,。”
若樸道:“無為山弟子佼佼者眾多,,我倒是最平凡的,?!?p> “過分的謙虛亦是驕矜?!闭\明拳掌相抵:“某失禮求教了,。”
誠明微微抬腳的瞬間,,整個人忽的化為一道殘影,,卻沒有奔向若樸,卻是在臺上倏忽不定,,臺上處處留有誠明的殘影,,但積雪上卻一個腳印也無,吾羲不知誠明是如何做到的,。
“中庸閣的絕學(xué)‘跬步千蹤’,,名不虛傳?!比魳阃θ涣⒌?,也不去看那些殘影,閉了眼睛,。臺上的眾多殘影一同襲向若樸,,若樸卻只伸出右臂,擋去一道殘影,,又疾出左掌拍向新?lián)渖蟻淼臍堄?,左右掌、拳變化偏移之間,,也成了模糊的殘影,。
吾羲沒想到,招式快到一定程度,,竟然是偷學(xué)不到的,,因為連看都看不清!可見自己與高手之間還有山海天地般的差距,。
若樸和誠明搏斗了約盞茶的功夫,,周圍的殘影漸少了,逐漸化為一道殘影,,最終誠明踏步立定,,額頭的汗,騰騰冒著熱汽,,極其速捷的招數(shù),,都是異常耗費氣力的,不能持久,。
那邊若樸也有些氣喘,,收了招,,定定看著誠明,面上一派清冷,。
誠明伸手請道:“‘見樸抱素’的心法和師弟變化迅疾的拳掌,,真是相得益彰。若樸師弟請賜教,?!?p> 若樸道:“是你要討伐我,又不是我要討伐你,,我為何要出招,?”
誠明一聽,只好道:“那某再次得罪了,!”誠明踏開步子,,雙掌敞開,霎時腳下碎雪飛旋,,繞著誠明周身飛轉(zhuǎn)竟有一人多高,,頃刻間,連帶著若樸面前也是雪屑紛飛,。
“誠明師兄好內(nèi)力,!”剛說完那邊誠明便鼓掌襲擊來,若樸也依舊是不動,,單掌迎上,,兩掌對抵,頓時臺上飛雪迸射,,整個擂臺上都下起了蓬蓬大雪,,將二人籠罩其中,只見那飛雪以二人為中心,,來回飄搖飛旋,。
一些雪沫落在吾羲的眼睫上,覺的大開眼界,,這就是傳說中的純搏內(nèi)力嗎,?吾羲看二人相斗的場景,又是驚訝又是敬佩又是歆羨,。
這山間的局部飛雪紛揚了約半刻,,兩個人劈掌各退一步,站定,。
空中的飛雪頓時不在飛旋,簌簌落下,,雪幕中,,不僅誠明也是滿頭騰騰熱氣,,連若樸也是一頭熱氣,如同煙霧升騰,。
但凡交手,,首攻的一方若是沒能制勝,就已經(jīng)很不精彩,,何況兩次出招,,都未得上風(fēng),誠明便再也不肯出第三招:“想來這第三招,,我也是贏不了你的,,比了也是徒費氣力,自此我再不探尋后山密林之事便是,?!?p> 若樸點了點頭,搭手行了禮,。
誠明回禮后,,便走了幾步,飛身一縱,,踏空遠(yuǎn)去,。
若樸定在原處,見誠明已不見了蹤影,,才塌下脊背咳嗽了一聲,,往雪地上嘔吐了一口,復(fù)又踢雪將那吐出來的東西蓋了,。這才施施然扭過頭來,。
吾羲雖然看不清楚面容,但總覺得若樸是看向自己的,,心里一提,,他發(fā)現(xiàn)我了?是沖我來的嗎,?他會怎么說我,?
正想著若樸卻將腳下剛蓋雪的地方,一腳踢開,。然后飛身縱越,,徑直飛上山去了,似乎毫無察覺這里有一個人,。
吾羲心里一松:原來他沒發(fā)現(xiàn)我,。正慶幸時,山上傳來若樸的朗朗清越之聲:“子時了,天冷,,凍在雪里容易生凍瘡,,早些回去休息?!?p> 吾羲又是一愣:原來他發(fā)現(xiàn)我了啊……一時又一驚:已經(jīng)子時了,?長生怎的失約了?
次日,,去思無涯聽講,,環(huán)顧四周也不見長生,也不見長白,。問了長生一起常玩的幾個弟子,,也是紛紛搖頭,想是長生又做了什么偷葷吃酒的事情,,只是直到下學(xué)也不見人影,。下山時問無為山守衛(wèi),卻說昨日并無山中弟子下山,,不由得奇怪,。
又因昨日下了場雪,又擔(dān)心流星,、靈骕無處安身,,便又要打發(fā)桃桃先回去。桃桃道:“師父自從上次被你氣走,,就一直沒回來,,我也不用趕著回去給師傅做飯,我想和師兄一起去看看小馬,?!?p> 吾羲當(dāng)下念叨了幾句水臨淵心眼小的如同針孔,便拉著桃桃一起去了,。
找到流星和靈骕時,,這娘兒倆正窩在一棵大松樹下的甘草堆里。靈骕一見吾羲過來,,便撒開四蹄奔了過來,,不停地拱吾羲的手。
桃桃摸著靈骕的頭,,親昵地蹭了蹭:“它好漂亮呀,!我可以騎它嗎?”
吾羲道:“這還是小馬,,身體還沒長硬實,,不敢騎……”打量了桃桃細(xì)條條一根的身體:“或許你可以試試?”
抱了桃桃騎在靈骕身上,靈骕先是走了兩步,,桃桃抱著靈骕的脖子咯咯直笑,,靈骕踏著馬蹄,似乎有些不安,,接著連連翹蹄子。桃桃顛得驚叫連連,,馬脖子抱得更緊了,。
吾羲剛要上前去安撫靈骕,誰知靈骕嘶鳴一聲,,扥著脖子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