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南星在無常司中張羅著年夜飯,，往常皆是他一人在后廚操持，這次多了川柏和玉蘇兩個(gè)幫手，遂輕松了許多,。

　　“川柏,，沒想到你才跟著南星學(xué)了幾天,，竟這般有模有樣了,。”玉蘇見川柏日漸熟練的手藝不由說道,。

　　川柏笑了笑,，又往爐中添了塊柴火“南星教得好，我只不過學(xué)了半分皮毛,?！?p>　　飯香很快四溢，南星一邊將做好的熱飯熱菜往飯廳端著,，一邊囑咐著川柏鍋里還燉著的鴨湯,。

　　飯廳里坐滿了人，清一色的白衣銀紋,，是一點(diǎn)污濁都藏不住的凈色,，他們見南星來了,，便忍不住叫好。

　　說到底,，大多也不過是十八九歲的少年少女,，在本應(yīng)不知愁滋味的年紀(jì)卻見慣了血雨腥風(fēng)，好不容易這一年里才有這么一晚不用擔(dān)驚受怕的過活,，便是吃得盡興,，喝得盡興。

　　“都餓了吧,？”南星笑瞇瞇的將菜挨著端上各個(gè)桌子“再等一會(huì)兒,，玉竹就回來了?！?p>　　“南星哥，你說這宮里的除夕夜宴有那么多好吃的,，玉竹哥總是總是等來了無常司才吃年夜飯呢,？”桌上，一個(gè)眼睛直勾勾盯著面前燒雞的少年說道“宮里的珍饈,，玉竹哥哥難道一點(diǎn)都不嘴饞的嗎,？”

　　“你傻啊,？”

　　隨著一聲嬌嫩響起,，隨之而來的是‘啪’的一聲，少年隨即將剛剛伸出去的手捂了起來,，他瞪著眼睛剛想辯駁,，卻一看到說話之人便偃旗息鼓。

　　“除夕之夜是要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飯的,，玉竹哥哥向來都是和我們一起吃年夜飯,，你還不明白？”那玲瓏嬌俏的少女仰著小臉看著南星“玉竹哥哥是把我們當(dāng)作家人的,，對不對,，南星哥哥？”

　　“對,，”南星笑呵呵的應(yīng)道“玉竹和我們本就是家人,。”

　　玉蘇忙活完手里的活計(jì)便披了件狐裘拿著絹燈到門口去等著,，她見時(shí)候差不多了,，便點(diǎn)了燈去，好讓玉竹和玄芝將無常司的大門看得更清楚些,。

　　卻是人還未到,，雪亦將至,。

　　川柏在后廚收尾，而后,，端著最后上桌的飯菜來到飯廳,。

　　大家皆是相處已久，彼此心照不宣卻明了,，果然,，玉蘇手里的絹燈燃亮了片刻，馬蹄聲就由遠(yuǎn)及近,，玉蘇忙迎上去,。

　　“冷壞了吧？”她伸手輕輕拍了拍玉竹身上散落的薄雪,。

　　“我不妨事,，”玉竹笑著接過玉蘇手里的絹燈“倒是你，次次都在門口等著,，你傷勢剛好,，還是多休息才是?！?p>　　“知道了,，”玉蘇莞爾一笑，轉(zhuǎn)頭對玄芝說“你餓壞了吧,？玉竹肯定不讓你在晚宴上多吃,。”

　　“晚宴之上,，自然是要顯出無常司的做派,，”玉竹給癟著嘴的玄芝撫了撫發(fā)上的雪，笑道“你這是什么表情,，我不是把那一整碗佛跳墻和雞腿都給你吃了,？”

　　玄芝抬眼看了看玉竹，癟著的嘴這才收了收“玉竹,，你也知道,，雞是有兩條腿的?！?p>　　他說完,，玉蘇便笑了“怎的，你還非要將那只雞整個(gè)吞了不成,？”

　　“我倒是覺得,，南星的手藝可比宮里的還要好。”玉竹亦是笑著,，他提著燈火,，轉(zhuǎn)身往無常司里走了去，卻是幾步后又回頭對玄芝柔聲道“一會(huì)兒,，我賠你個(gè)雞腿就是了,。”

　　玄芝原本垂頭喪氣的牽著馬,，一聽玉竹這般說,，面上頓時(shí)有了喜色“說好了！是要一整個(gè)雞腿,！”他手舞足蹈的,，連馬都跟著他走得歪歪扭扭“去年除夕，你也說給我吃雞腿,，結(jié)果只給了我半個(gè),，非說要留給雪……”

　　玄芝說到這里，忽然頓住,，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他雖然硬生生將那個(gè)名字的后一個(gè)字咽了回去，但仍是擋不住一瞬就將那兩個(gè)字猜出,。

　　那字一出，玉竹的腳步亦是一頓,，雪下得愈發(fā)的大,，他望著眼前飄落的潔白和不遠(yuǎn)處透著暖黃色燭光的屋子，緩緩嘆了口氣,，而后又轉(zhuǎn)身,，對玄芝露出一個(gè)柔和的笑“放心，這次一定給你一整個(gè),?！?p>　　“玉竹哥哥回來啦！”屋內(nèi),，不知是誰看到了玉竹的白衣,。

　　南星便是笑著往外走去“飯菜已經(jīng)做好了，剛端上來,，還熱乎著呢,。”說著,，他接過玉竹手里的燈火“這才剛一會(huì)兒,，竟已經(jīng)下了雪?！?p>　　進(jìn)了飯廳,，玉竹微笑著問道“等了這么久,，都餓了吧？”他將外披著的狐裘脫下“來來來,，吃飯,。”

　　說著,，玉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執(zhí)起面前倒?jié)M的酒杯“平安喜樂，萬事勝意,！”

　　眾人亦是執(zhí)起酒杯“平安喜樂,，萬事勝意！”

　　門外的大雪下著,，門里的爐火暖著,，酒杯碰撞琳瑯，歡笑聲聲不絕,。

　　只是,，不一會(huì)兒，川柏便放下了筷子,，碗里的飯還剩了半碗,，他猶豫著，不知要不要開口,。

　　玉竹怎會(huì)不知他的心思,。

　　“沒事，”玉竹輕聲道“去吧,?！?p>　　川柏愣了愣，他看了眼玉竹,，玉竹此時(shí)像無事一般仍舊微笑著,，他亦是回了個(gè)笑，眼眶卻有些泛紅,。

　　這么多年過去,，無需多言的默契，莫過于此,。

　　川柏拿著自己的半碗飯和竹筷,，起身離開了坐席。

　　“川柏哥哥,，飯還沒吃完,，你到哪里去？”有年少的無常問道。

　　“南星在后廚似是忘了將柴火攏上一攏,?！庇裰袢崧晫ι倌暾f道“你們吃著便是?！?p>　　川柏這才走了出去,。

　　玉竹見川柏走了，不由得緩緩搖了搖頭,，他嘆了口氣,，伸手將盤子里的雞腿撕下一只，放在玄芝的碗里,。

　　玄芝看了看雞腿,，玉竹的的確確沒有騙他，是一個(gè)完整的雞腿,，但此刻,，他看著碗里的雞腿卻有些難過。

　　“玉竹,，”玄芝小聲說道“這個(gè)雞腿……我想……”

　　還未等玄芝說完,，玉竹便微微一笑點(diǎn)了頭“好?！彼f道,。

　　玄芝亦是笑了笑，拿著盛著雞腿的碗就往外走了,。

　　“玉竹,，你倒開始慣著他們了?！庇裉K笑道。

　　“雖說無常無情,，但時(shí)間越長,，卻越發(fā)覺得有些可笑，”玉竹看著廳中的青澀,，不由笑了“他們不就是從前的我們嗎,？若是無情，那我們,，又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