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汴州,,揚州
在回鶻皇子一臉鐵青轉(zhuǎn)身而去的時候,,她在眾人轟笑聲中注意到二樓那個身影正準備離開,。
她有預(yù)感,,二樓那個女人肯定知道些什么和自己有關(guān)的事,。喉中干涸的要命,,她幾乎發(fā)不出聲音,,一雙美眸在人群中焦急的尋找,。
苦夙注意到她的尋視,,順著她的目光四下觀察。幾乎不需如何審視判斷,,因為人群中一身素色的瘦弱女子,,與‘雅靜樓’中的奢靡艷麗對比太明顯了。
朝人群中兩名喬裝的護家使眼色,,二人立馬會意,,抽身退出人群……
深夜,幾經(jīng)波折后她終于還是回到了博王府,。
“少主可有其他不適,?方才逆行運氣,定是傷了真元,?!被ㄅ皠倱Q上綢緞錦袍,苦夙便匆匆進門。
“不是和你說過,,無論在哪兒都不準再呼‘少主’嗎,?”端起桌上熱氣騰騰的梨花茶,花茶的潤香讓她有些愛不釋手,。
“是苦夙逾矩了,。”
“這般匆忙,,是何事所致,?”即使喉中還未完全恢復(fù),但比起之前干涸的說不出話來已經(jīng)好很多,,畢竟也有多日滴水未沾,。
“哦,王妃這次被劫,,雖說是均王所為,但王妃流落煙柳之事存蹊蹺,?!?p> “郢王近來動向可明確?”飲一口溫茶,,花弄影倍感舒心,,垂下長長的睫毛凝神回味。
王妃的答非所問,,一語驚醒苦夙,,“這郢王近期著實有些讓人琢磨不透,行跡更是飄忽不定,。自上次家宴后,,郢王事事皆有示好文政一派……莫非?”
“只是存疑,,勿要定罪,。”放下茶盞,,花弄影轉(zhuǎn)而正視苦夙,,“今日花樓之上,出現(xiàn)一素服女子,,觀其神情有異,,恐怕與此事脫不了干系?!?p> “是,,苦夙當時見王妃一直盯著此女,便差人尾隨其而去,。只是據(jù)回來的護家所說,,那女子毫無內(nèi)力,,卻能在通咸街南端地段瞬間隱匿不見,著實行跡可疑,?!?p> “去查那條街上所有的房契,行事謹慎些,,切不可讓人覺察身份,。事不宜遲,趁今夜余熱未消,,抓緊行動,。”
“是,,苦夙這便差人去辦,。”對座上之人作揖拜別,,苦夙欲退下,。
“且慢!”花弄影突而喚住苦夙,,憋了一路的話,,終是忍不住問出口,“……師父,,他近來身體可有康復(fù)些,?”
她清冷的臉上,只有提到師父才會流露出豆蔻年華才有的些些情緒,。離開書院已近三年,,這三年未歸,不知日夜思念的他,,是否也如自己般想他想的緊,。
苦夙欲言又止,想是今日在‘雅靜樓’,,遇到的那個庫拉吉吉特爾,,又讓少主想起了先生。這些年少主時常會問起先生,,可先生事前托付的‘自踏出此門后,,建業(yè)絮妍斃,江湖弄影生,。無論如何,,國破之期不可歸,不可暴露出于建業(yè)。亂世險惡,,任重道遠,,切記!’他一直謹守先生這番話,,三年來也從沒在花弄影面前透露半分,。
見苦夙不言,她心中一酸,,嘴角苦笑蔓延,。
“退下吧!我乏了,?!币f心中不痛,肯定是假的,。她明白苦夙的為難,,也清楚師父的決絕,只是還不愿承認自己如今的身份和處境罷了,。
夜里更深露重,,玄月高掛風(fēng)起而微涼,深秋已至,,她疾行于花街柳巷屋頂,。
煙花之地于她看來,,盡是一片烏煙瘴氣,。充斥在酒肉中的胭脂味,讓她惡寒,。曾流落在外的日子,,她多數(shù)時間隱匿于荒野。見慣了戰(zhàn)亂后成堆成堆的殘尸,,再見這些活色生香,,心中難免嫉仇。
師父待她如至親,,就算自己正視了對師父存的非分之想,,于師恩之重,她為家?guī)焾筮@私仇也不算違背了道義,。
此役必須隱蔽,,故而她連苦夙也未曾告知。即便拖著還未痊愈的身體,,不出意外她就有八成把握,,取這庫拉吉吉特爾性命。
花街上依舊燈火通明,相似‘雅靜樓’的花樓,,在這條街上共有大大小小三十多家,。可那回鶻皇子偏就是個愛出風(fēng)頭的蠻漢,,無需她輾轉(zhuǎn)尋他,,另一家名聲稍遜‘雅靜樓’的花樓里,他花重金包下整個樓的消息就流放開了,。
躬身伏近回鶻皇子下榻的屋頂,,花弄影猜得沒錯,果然此處有人哨視,。
這個回鶻皇子的膽小,,還真是與他囂張的那股勁相差甚遠。
悄聲繞至哨兵身后,,寒刃一現(xiàn),。手起刀落間,那人驚恐之下雙手捂住項頸,,直直倒下,。接住倒下的哨兵,花弄影將其拖至屋頂,,尸身懸于當空,。
不消片刻,花弄影一路摸進充滿聲色的房間,,途中斬殺十幾名回鶻侍衛(wèi),,細數(shù)人頭確是‘雅靜樓’內(nèi)站其身后的那些人。
手中一雙寒刃仿佛飲血般陰森恐怖,,她只身走近幔帳軟床,,輕紗微微被風(fēng)吹起,她眼里的恨瞬間化作陰森之氣,。抓緊手中寒刃,,她身形驟變,于床上那人咽喉一擊必中,。
床幔所躺那人并非庫拉吉吉特爾,。花弄影頓時小臉煞白,,心中震驚之余,,更是不敢置信。手中寒刃變得也是如千斤重,。
根本來不及多想,,她欲替那無辜男子遮蓋一下尸身,,剛一扯床榻旁邊的棉被,一陣奇異香味襲來,,她才后知后覺,。
心下一緊,花弄影知已中計,,反身準備離開,。
“哈哈哈哈,沒想到麗娘竟如此急不可耐,,哈哈哈哈……”這般粗鄙的聲音,,正是庫拉吉吉特爾獨有。
原來身后早已被封死,,十幾名身形矯健的侍衛(wèi)舉刀相向,,那廝立于這些人后面,笑的臉上橫肉亂顫,。
“老子要活的,!”言畢,十幾人皆沖花弄影而去,。
雙拳難敵四手,,花弄影亦有傷在身,在一番纏斗下,,她免不掉身上多處掛彩,。加之方才有人一直直擊她左手和上腹,導(dǎo)致手心傷口被震開,,服下的湯藥也還未起效,,這般招招陰損,她實難招架,。
“噗,!”花弄影剛才強壓內(nèi)力,,幾番打斗不休,,頓時血氣回涌傷及心脈。
“美人再這樣撐下去,,就是神仙轉(zhuǎn)世也救不了你,。何不就此罷手,我回鶻三皇子也能給你他朱友文能給的尊貴,?!?p> “哼!”花弄影猶如困獸般的掙扎,,即將耗盡她所以的精力,?!澳悖慌洹?p> 快要倒下的那一瞬間,,她依稀看見庫拉吉吉特爾滿臉的奸笑……
師父,,救我!
不同于繁鬧的汴州,,今夜的揚州有些安靜,。
莫名的安靜下,兵臨城下的守關(guān)軍正翹首以盼城中發(fā)兵信號,。就在七日前,,大將軍徐溫內(nèi)線得知吳宮有異,察覺事變的徐溫命府丁連夜護送徐知訓(xùn)出城,。那日也是入夜,,府中護衛(wèi)抵死守家,徐家婦孺雛子人人視死如歸,,團團圍在家主徐溫身邊不愿離開,。
府院高墻上,揚州護城軍箭羽營箭頭直指府中婦孺,,蓄滿的弓殺氣充斥四下,。大將軍一代沙場悍將,也曾令敵軍聞風(fēng)喪膽,,如今生是被那荒誕吳王,,逼得為一門手無寸鐵的婦孺痛心而泣。
他戎馬一生,,早年得明主賞識,。故,為報先王之恩義,,今已年近六十,,仍效忠吳主??蛇@新主非但不領(lǐng)情,,還如此猜忌自己,設(shè)法百般迫害徐氏族人,??粗曛薪舆B倒下的家人,他痛哭自己的愚忠,。
抄家滅門亦是難免,,好在得神秘人指引,他便提前做了保命之策,。那夜,,龍虎軍少主徐知訓(xùn)攜調(diào)兵虎符逃出,,只要能逃至守關(guān)軍陣營,他徐氏便還有一線生機,。
于吳主之忠,,他在天牢刑罰時已看得透徹。他們一家入朝為官者有四人,,算得上為淮南節(jié)度使鞠躬盡瘁了,。這番忠義都換不來吳主的接納,他自覺可笑,。像楊渥這等忘恩負義之輩,,定是先王看走了眼,才會把世襲之位傳給他,。
因為調(diào)兵虎符和徐知訓(xùn)不翼而飛,,吳王楊渥一時不敢殺他,只好關(guān)押他再嚴刑逼供徐知訓(xùn)攜虎符去向,。
徐溫即便年事見長,,身體確因為常年習(xí)武而異常強健,居然能挨住這些天重重酷刑而守口如瓶,。吳王一時束手無策,,在沒拿回虎符之前又不能直接處決徐溫,真叫他頭疼,。心煩意亂之下竟不再搭理牢中徐溫,,整日廝混在宮中,飲酒作樂不問朝政,。
今夜已是事變第七日,,憂心父親在楊渥手中不得善待,徐知訓(xùn)恨不能馬上沖進天牢救出父親,??烧齻愋侄诓坏脹_動,待他城中勘察清楚才能行動,。所以,,他才領(lǐng)著兩千入編守關(guān)軍的前龍虎軍親兵蹲守城外。
連日奔波讓徐知訓(xùn)眼中布滿血絲,,想起自己還未學(xué)會走路的孩子也死在了楊渥手里,,于他一個七尺男兒猶如焚心,。思及此,,握著長刀的手不免再次抓緊,使得骨結(jié)泛白,。
已是深夜,,城中是何情況并無知曉,,但除了相信正倫,他也別無他法,。
突然,,揚州城上空閃發(fā)煙火信號,徐知訓(xùn)眼中再也藏不住的嗜血性迸發(fā)開來,,“傳令下去,,五百人隨我夜襲吳宮,副將領(lǐng)兵一千直取天牢營救將軍,,余下五百北城門設(shè)伏……”
今夜注定無眠,,城頭上孤黑一身影傲然俯視,手中剛接到的密函上赫然寫著,,‘少主自梁宮返,,禍事連連。文武爭儲失衡,,博均反目,。大局將破,望先生賜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