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才一直認為,,我們兩個,是同一種人,?!?p> “可別!咱們可不一樣,!”荼蘼忙打斷了他的話,,“我就是江湖上一小混混,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就只為了混上一口飯吃,,你黃大人可是御上欽點的進士及第,,我哪兒能高攀得起?”
“你在恥笑我么,?”
“我哪兒敢吶,。”
“其實不怕你笑,,有時候我自己也會笑的,。我從前一直以讀書人自詡,不屑于參與這江湖的紛爭,?!秉S金屋別過頭去不再看她,他也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此時的自己,,“讀了一輩子的書,,為的不過就是考取功名,離開永安巷這個地方,?!?p> “你上次不是說,考個第二,,只是順道,?”
“不這么說,豈非更惹人議論,?”
黃金屋神色黯然,,他從未向任何人提及過這件事,
“試想,,我已在京城登科及第,,前途無量,又有了知魚這樣的人間解語,,酒色財氣無一不缺,,正是春風得意之時,,我又何苦還要掛個閑職回來,受盡你們的白眼,?”
“是啊,,既然走了,何苦又回,?”
“你來永安巷已有一年,,也該知道這里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更或者說,,你正是因為知道永安巷是個什么樣的地方,,才會選擇在這里棲身。
而我在這里實實在在生活了二十幾年,,當然也遠比你更清楚,。
永安,永安,,永不得安。
萬事,,皆因永安而起,,必因永安而終。
如果真的起風了,,那永安也只會是風眼所在,。
我人在朝,心卻不得不在野,。
朝野朝野,,不先平野,何以固朝,?
試想,,我就這么走了,躲在京城里過著衣食無憂的安生日子,,又怎能真的安生,?
我必須回來,正如你必須留下一樣,,這是命中注定的一劫,,誰也逃不掉?!?p> “喲,,原來你這么偉大?!?p> “不是偉大,,是心之所向。永安巷是個聚寶盆,,卻又是個無底洞,。這里所有的人,都是來求自己的利,,我看得到永安巷的這股子風,,來勢洶洶,除了我,,又有誰能為這永安巷中太多無力保護自己的人著想,?”
黃金屋看著她奇怪的眼神,又突然意識到有什么不對,,這實在不像是能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話,,
“算了,這種話從我口中說出去又有誰信呢,?我不過也是個普通人,,偶爾也是要發(fā)一下牢騷的,剛剛的話你不必太當真,,權當我是矯情的自我感動好了,。”
“永安巷有百無先生,?!?p> 黃金屋說的那些來尋利的人里,當然也包含了她,,她不否認,。
她自然也從沒想過要為這里世代生活的人擔負起些什么,她已連自己都顧不得了,。
而百無先生,,一直都是永安巷的天。
他罩得住的地方,,自然用不著其他人去操心,。
“他老了,很多事情都力不從心了,,太多時候,,人上了年紀,就會變得心軟,,可這種事,,容不得半點猶豫,在這個地方,,只有以惡制惡,,以殺止殺,。”
黃金屋轉過頭懇切地看著她,,也期盼著同樣的回應,,
“更何況,我若真有你們認為的那么十惡不赦,,何故那剛直不阿的百里長街直到今日都沒有將我緝拿歸案繩之以法,?”
“那你可真奇怪,我要是有安生日子可過,,才不會留在這兒瞎折騰,。”
“難道你這輩子沒有比命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沒有,。”
她說沒有,,就是沒有,。
命最重要。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且得其所,。”黃金屋橫眉冷對她的寡情薄意,,“一個人活在世上,,若是惶惶不知所求,不知有多可憐,?!?p> “不,我不是你,,我沒有夢想,,沒有你可憐?!?p> 沒有夢想,,就不會因看清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感到絕望。
“那你在永安巷是為了什么,?”
“我不過是為了躲麻煩,。”
外面的麻煩太多,,而這里,,是麻煩中的麻煩,在麻煩堆里,,別人自然再找不到她的麻煩,。
“可現(xiàn)在的麻煩卻是你招來的,。”
荼蘼低下頭,,低頭,,就是默認的意思,她也沒有預料到,,這世上原來還有這么多惦記她的人死都不忘找上門,“你在代表永安巷對我下逐客令,?”
“我沒那么蠢,,這么大的麻煩,你走了也無濟于事,,誰捅的簍子,,自然得要誰來填?!?p> “以你對我的了解,,我會有這么好心?”
“你沒有,,可你一定會,。”
“哦,?”
“我看到了你那些傷,,已多少猜到了你藏身在這永安巷究竟想要得到些什么?!?p> 黃金屋斂起了臉上的笑意,,他的眼中不再有同情,而是一種慎思凝重,,看著她時,,亦像是在審視鏡中的自己,
“你想要平靜,。”
平靜,,一種只能在混亂中才能姑且維持的平靜,。
大人物高高在上睥睨天下攪弄風云,小人物只能躲在暗處靜待時機偷天換日,。
“所以,,你這已算是給了我回答?”
“我等不到明日再來找你,,本就已經(jīng)是回答,?!彼卮穑兹绽镙鞭绿岢龅哪菢渡?,“你要找的東西,,我知道在哪兒?!?p> “你知道,?”
荼蘼之所以去找黃金屋,無非是去給他一個警告,,從沒有奢望過他能真的替她辦成什么事,,她也從不敢相信,連自己都毫無頭緒的東西,,黃金屋卻有法子知道,,還知道得這么快,。
“我可以告訴你,,但是我得先找你要一個人?!?p> “子虛,?還是烏有?再或是忍冬,?隨便你挑,只要他們愿意跟你走,?!?p> 荼蘼知道,每一個她留在身邊的人,,就算走了,,也走不遠,。
因為他們不論走到哪,,最后總會回來。
只有她,,能庇護得了他們,,他們也不得不回來。
黃金屋搖了搖頭,,“不是他們,。”
“那是誰?”
“燕三郎,!”
荼蘼聽著這個名字瞇起了雙眼,怎么最近來的人找的都是他,?
“這個簡單,,人就埋在城北鳳凰山嶺的亂葬崗,墳前埋著酒壇子,,碑上刻著名字,,又不會認錯,想要自己挖去,?!?p> “我要個死人有什么用?”
“喲,,那你可抬舉我了,我雖能把活的變成死的,,卻還沒有起死人肉白骨的能耐,。”
“他沒死,?!?p> 黃金屋信誓旦旦,他很少犯錯,,這一次,,也確信自己所料不錯。
荼蘼卻眨了眨眼睛,,像是根本沒有聽懂他的話,,“你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