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天下午陽禎等人早早歸營,，可用完了飯食也不見蘭岱的蹤影,，都很是心急得去營門口等候,，生怕這個平日里的阿斗出什么意外,。捱到了戌時過半，在轅門即將封閉的時候,，才看到這廝慢悠悠得出現(xiàn)在視野里,，兀自傻笑著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倒是玩得無比開心,，可讓伙伴們沒少擔(dān)心,。
眾人連忙趕上前追問，卻被告知原來是下午的那群比丘,，邀請他去共進(jìn)晚餐,，并且談了一整天的佛法。按照他的說法,，那可真是一見如故,、互相傾心，甚至忍不住想要和對方同榻而眠,、說到天亮,。無奈快樂的時光總是那么短暫，他必須及時歸營報道,，這才戀戀不舍得與之告辭,，并約定明日繼續(xù)坐談。
“拈花郎，你們到底說了些什么,？”好奇了大半天的衛(wèi)儀,，竟然難得的擠出笑容詢問道。要知道平日里在軍營里,，就數(shù)他對蘭岱最是冷嘲熱諷,，壓根瞧不上其所謂的“佛法”。沒想到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這回卻換了他主動慚愧,。
“就算是說與你聽，難道就聽得懂了,？”畢竟剛和大師們面對面交流過,，蘭岱的鼻孔已經(jīng)翹到了直對天上,，根本不屑與言,。這話他說起來自是暢快無比、頗解舊恨,，可也惹得低頭賠笑的衛(wèi)儀顏面丟盡,，愣在那里很是尷尬。
“蘭伙長,，不管你遇上了誰,，也不能夠忘記規(guī)矩。按照軍營的紀(jì)律,，你這樣踩著點歸來已是瀕臨犯戒,，下次可莫要更晚了！否則一定軍法處置,！”看見對方這副德行,，主將陽禎咳嗽一聲端正了神情，以軍職稱呼以表嚴(yán)肅鄭重,。
“隊正放心,，我一定牢記！”蘭岱從傲然中清醒過來,，連忙收束了心神,，凜然承諾道。
“嗯,。為何商談到這么晚,？佛門之中，也不都是良善之輩,，你可要摸清了虛實再交流,。”警示已然到位，陽禎也換了個輕松些的笑容,，攬過蘭岱的胳膊,，推著其朝營內(nèi)走去。四個伙長心態(tài)各異,，也亦步亦趨得跟在其后,，豎直了耳朵聽著。
“不不不,，那三位可是真正的高僧,，官方認(rèn)證的大師！”蘭岱說著說著又驕傲了起來,，翹起拇指很是自豪得解釋道：“咱們司州的維那大人,，親自把這位法明大師，從相州邀請過來,，建立廟宇弘揚(yáng)正法,。我呀，也是有幸得到了他的認(rèn)可,，說是將來有機(jī)會還會引薦我參與各類佛家盛會,。”
“恬不知恥,！”衛(wèi)儀心底暗罵一句,，臉上卻笑嘻嘻得看不出異常。
總得來說,，也算是個奇遇好事,。聽到蘭岱如此喜悅的述說，眾人也都很配合得恭維幾句,，大致是夸他平日里怎么虔誠忠厚,，這才有幸得到了佛祖的偏愛。至于“維那”,，那是北魏一朝設(shè)置于州,、郡的僧官，專門管理當(dāng)?shù)氐纳婋s事,。在“維那”之上,，則是管理全國僧眾的“沙門統(tǒng)”了。
幾人話別后各自回了營帳,，疲倦得很快睡去,。第二天一大早，待到眾人匯合出游的時候,，蘭岱再度消失了蹤跡,。如是這般幾日,，他都是脫離了集體獨自活動，和那幾個僧人聊得不亦樂乎,，幾乎要形影不離了,。直到四日后，當(dāng)他再度踏著夕陽回來的時候,，掀開自己的帳篷忽然發(fā)現(xiàn)里面有許多人,，正是集體等待他的伙伴們。
“蘭拈花,！”當(dāng)頭的一聲暴喝,，是眉目猙獰的田端發(fā)出的。
“在,！”蘭岱下意識得一哆嗦,，半張著嘴巴緊張應(yīng)道。
“說,，你今天到底去哪了,！”衛(wèi)儀雙手叉著腰，也是怒容滿面,。
“不過是去河邊走走,，與大師談?wù)勅松头鸱▎h,?！碧m岱的小心臟砰砰直跳。
“哦,？和比丘們走得這么近,，怕是連生死都置之度外了吧？”王淵坐在席間歪抬著腦袋,，斜著眼睛問道,。
“怎會至于這般田地，我還是顧惜生命的,?！甭牭竭@處，蘭岱悄然意識到了什么,，趕忙嘿嘿傻笑著掩飾過去,。
“那你就可以隨意玩弄我們的性命嗎？”坐在王淵對面的屈鴻,，也難得發(fā)了一回火,，拍案而起冷笑著道。
“小子安敢如此,？”蘭岱的額頭上已經(jīng)開始冒汗,，可還是心虛得躬身賠笑著,。
“好一副無辜的樣子，我真是看錯了你,！”端坐在最里面的陽禎,，也毫不念舊情得怒色滿臉，站起身來厲聲問道：“那你且告訴我們,，放在衛(wèi)六帳篷里的那三支弩,，你到底拿到哪里去了？”
“我拿,，拿,，什么弩？”環(huán)顧四周兇惡的眼神,，蘭岱頓時被嚇得不輕,，差點說漏了嘴。
“還想抵賴,！除了我們六人,，也沒有人會知道我藏在哪里。我等日夜結(jié)伴同行,，根本不可能會有私動,，只能是你拿走了！”身為事主,，衛(wèi)儀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也懶得再虛與委蛇，直接抓住對方的衣襟惡狠狠問道,。
“沒,，沒！”蘭岱的音量越來越低,，慚愧得低下頭去不敢對視,。
不過軍紀(jì)森嚴(yán)，也難怪他們這樣興師動眾,。按照律令,，擅自拿取軍弩也就罷了，丟失的話可是難以挽回的重罪,！現(xiàn)在國內(nèi)四海升平,，羽林軍壓根沒有戰(zhàn)爭和訓(xùn)練，沒機(jī)會把弓弩報損掩飾過去,。衛(wèi)儀屢屢大著膽子偷拿出來,，可沒想到今日栽到了同僚的手里，這讓同伴們聽說后都緊張不已,。于是他們乘夜來到蘭岱的帳中,，為的就是盡量能私底下處理掉此事,，省得鬧大了無法收場。
“蘭拈花,，你自己尋死也就罷了,，何苦牽連上我們？”王淵王大仙人壓抑了滿腹牢騷,，夾雜著本身對比丘信徒的嫌棄,，說起話來也是陰測測地。別說保管不當(dāng)?shù)男l(wèi)儀,，他們這些同隊的知情人,，也會連帶著受一定懲罰。
“諸位同僚,，我蘭某人對天明誓,，絕對沒有動用過這些弩！興許是有人乘你們不在,，悄悄溜進(jìn)了衛(wèi)六的帳篷,，盜走了而已?！卑肷蔚倪t疑之后,，蘭岱迅速組織好了語言，煞有介事得賭咒保證道,。
“還胡謅呢,！”田端壓抑不住憤怒，直接朝著對方一腳踹了過去,。
“哎呦,！”拈花郎君尖著嗓門喊了一聲,，倒在地上摸著痛處,，可還是心虛得不敢爭辯。
“蘭岱,！事情清晰明了,，無需再過多爭辯?？词貭I門的士卒,，咱們隊里留營的將士，乃至于隔壁的陳隊正,，都看到過你中午折返回營地,，偷偷帶了包袱出去。到底把這些運(yùn)去何處,，趕快與我們說清楚,，好及時補(bǔ)救,！再晚可就來不及了！”平日里性情沉穩(wěn)的陽禎,，此時也是心急火燎,，咆哮著怒斥道。
“這,！”蘭岱啞口無言,，知道隱瞞不過去，可還是猶豫著不敢開口,。
“莫要和他啰嗦,，直接以倒賣軍弩的名義，把他綁著送去孟將軍那里,。反正都有人證在,，干脆告發(fā)了這家伙，省得連累我們?nèi)?，如何,？”本就瞧對方不爽的衛(wèi)儀，惡狠狠地率先提議道,，他的憤怒可想而知,。
雖然大家都是同樣的義憤填膺，可真說到了衛(wèi)儀的這份上,，他們卻集體沉默了,。其實對于蘭岱的怒火，最大的原因是此人偷偷取弩,，相當(dāng)于出賣袍澤伙伴,，那可是應(yīng)該生死倚仗的戰(zhàn)友啊,！若是這個時候拿他去頂罪,，的確是事情了結(jié)、氣也出了,，可不是就變得和他一樣出賣自家弟兄了嗎,？
“蘭岱，蘭伙長,！你可要仔細(xì)想清楚,，究竟值不值得為了這幾張弩，丟掉自己的性命,？無論發(fā)生了什么,，告訴我們一起去補(bǔ)救，我可以保證絕不會追究,?！标柕澟ζ届o下心情,，再度追問道。
僵在原地的蘭岱滿臉糾結(jié),，在周圍近乎要殺人的目光注視下,，遲疑了半天到底還是認(rèn)了。
“是我拿走了,，給了為法明大師,。”蘭岱輕聲說道,。
“為何,？”陽禎松了口氣，繼續(xù)追問道,。知道去處,，那找回來就容易多了。
“為了解煞,！”蘭岱硬著頭皮回答道,。
“解煞？”眾人都聽得莫名其妙,，不懂兩者能有什么聯(lián)系,。
“因為法明大師說，‘背弩’的意思就是‘被奴’,，對于咱們很不吉利,。只有乘著正午拿出去，由他親自拿去佛祖的像前做法,，便不僅可以去除它身上的不利,，而且能夠乞來佛祖的保佑。將來背著它們上戰(zhàn)場,，絕對能金剛護(hù)體,、百戰(zhàn)百勝！”面對大家的疑惑,，蘭岱只能嘆了口氣繼續(xù)解釋道,。
“就因為這個？”陽禎感到啼笑皆非,，怎么也不敢相信這就是原因，如此的簡單幼稚,。也許真的是當(dāng)局者迷,，對方在這幾日的交談下，對那群不知道從哪來的比丘這般信任,，乃至于此等詐言都相信,。
“是啊,，我為的也是大家的平安啊,！”蘭岱說著說著,，還振振有詞起來。
“一派胡言,！”作為失竊者,，衛(wèi)儀仍然是余怒未消，一點也不領(lǐng)情,。
“哈哈哈哈,！沒想到這佛陀子弟也做起了吉兇的買賣，和我中土的占卜方術(shù)搶起生意來,！”王淵到底還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除了仍然瞠目怒視的衛(wèi)儀,，其他人也是笑得前仰后合,，都不忍心再責(zé)難這傻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