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時纖塵端坐于沁芳園東屋門口一交椅上,，薔薇、小魚兒,、顰兒等依次立于兩側(cè),。顏府但凡有些職務(wù)在身,，抑或不用當(dāng)值，和個別欽點的下人密密麻麻站了一院子,。有人一臉不屑,，有人交頭接耳，亦有人一臉狐疑,。戚戚碎碎,、吵吵嚷嚷。只聽見纖塵平淡的說了一句：“點名,?！?p> 小魚兒打開手中的錦緞包皮冊子鄭重其事道：“喊到名字的上前來照個面，再說說近日手頭上的事務(wù)和進展,。不可拖拖拉拉,，必得簡明扼要?！闭Z閉眾人又是一通竊竊私語,。
小魚兒：“陳虎家的劉嬤嬤?！?p> 一個四十來歲,，尖頭肥臀、白胖如饅頭的婦人左顧右盼的走上前來福了一福道：“三小姐好,，老奴是負責(zé)北面清苑那片果園子的,，園子一應(yīng)事務(wù)都如常，每日修枝施肥從不曾懈怠……”
劉嬤嬤洋洋灑灑的說著,，顰兒原本在記錄的手卻停了下來,，正要打斷，卻聞纖塵道：“園子里都有哪些果樹,？各自的數(shù)目幾何？”
劉嬤嬤不曾想纖塵突然發(fā)問,，結(jié)結(jié)巴巴道：“這……約莫桃樹有五六十株,，杏樹三四十株，李樹……”
纖塵抿了一口茶,，又緩緩的把茶盞擱在茶幾上才道：“看來劉嬤嬤不太會數(shù)數(shù),，想必別的嬤嬤是會的。那我再問你,，今年桃,、李、杏這三樣果子收成如何,，如何分配,?！?p> 劉嬤嬤彎下水桶粗的腰，用腰上掛的一條嫩綠繡荷花的汗巾子擦了擦額頭的汗道：“今年雨水適中,，收成極好,。往年都是把果子分給府里的主子們食用，若有富余奴才們也能沾沾光,。今年只怕更有多的,。”說到此處,，劉嬤嬤的緊張的神色又漸漸變成了得意,。
纖塵：“既然有富余可有應(yīng)對之策，總不能讓果子爛在樹上吧,？或是拿出去賣了抵作一項收入也未嘗不可,。”
“這……這……府里沒有這樣的先例啊”
“你只管去外面打聽打聽,，明日午時來回我的話,，如若辦好了，可分你幾分利也是有的,?！崩w塵想：古語有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見不著好處想來這劉嬤嬤也是不會盡心的。
劉嬤嬤一聽這話便千恩萬謝,，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如是再三才歡天喜地的去了。
在場眾人也都安靜下來,，靜候被點名,。一則打打腹稿，以防被問的啞口無言,；二則想著扯上點什么事能得個好差事,。院內(nèi)正鴉雀無聲之時，門“嘎吱”一聲開了,，一個面色發(fā)黃,，瘦瘦高高的婆子從門縫里鉆了進來。
薔薇舉起右手,，四指勾了幾次道：“是誰,？過來?！?p> 那婆子踉踉蹌蹌的走過來道：“給三小姐請安,，奴婢是墨韻堂小廚房的。姓蔡,，是二門上王興旺家的,?！?p> 纖塵道：“原來是二哥園子里的，難怪有些眼熟,?！?p> “正是，二少爺最喜歡吃奴婢做的點心,，三小姐每次來了也是要的,，有時點心好了還未有人來取，奴婢就會親自送,，故而見過幾次……”蔡婆子見纖塵對她有印象,，便賣起乖來。
纖塵見她竟攀起關(guān)系來便不再說話,，只是命小魚兒去點一爐檀香,。
薔薇會意，盈盈雙眼半瞇道：“你何故遲來,？”
蔡婆子道：“今日睡迷了,，還請三小姐放過我這個不中用的一回，往后再也不敢了,?！?p> 薔薇冷哼一聲道：“烏泱泱一院子人就你睡迷了，往日在夫人跟前回話沒見睡迷過,?！?p> 蔡婆子知道薔薇的最是公正嚴(yán)明、嫉惡如仇哪里敢在她面前鬧事,，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遲了就小懲大誡一番,，給眾人也做做樣子,，免得今日你也迷了，明日他也迷了,?！崩w塵若無其事、漫不經(jīng)心的道：“今日算是你初犯,，罰三日例銀，若有再犯加倍,，以此類推,。”
見纖塵竟然這樣小家子氣,，罰下人的銀錢,，方才那些對她稍有改觀的下人又嗤之以鼻,。纖塵如何不懂他們的小心思，不慌不忙道：“從今往后不止遲到早退要罰,，磨洋工,、打架斗毆、背后嚼舌更,、賭錢吵架等等都要按這個罰,。不過有罰便有賞，罰的銀錢一分也不會進顏府的錢袋,，統(tǒng)統(tǒng)單獨入賬,，每月再從公中拿出一倍的銀錢給恪盡職守、衷心侍主之人,。好好在府里服侍必然不會虧待諸位,，如若屢教不改，再三觸犯也不必我來罰了,，就請另謀高就吧,。”
纖塵一番話,，眾人又是信服,，又是畏懼，不曾想這平時與下人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三小姐卻是一個雷厲風(fēng)行,、殺伐決斷的管家能手,。隨即個個回話皆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敢絲毫懈怠,。
待纖塵處理完已是巳時早已餓得前腔貼后腔,，背了府里那群虎視眈眈的下人纖塵又是那個歡歡笑笑，飛檐走壁的顏纖塵,。還未進飯廳便飯香撲鼻,，纖塵火急火燎的沖向飯桌，撞得滿桌的杯盤碗碟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
姜姨娘依舊綽約多姿,、儀態(tài)萬方道：“都是管家的人了，還是這樣毛躁,，叫下人看了如何信服,。”
纖塵噘著嘴撒嬌道：“娘,，我都端著一上午了,，讓我松快松快吧，若不是為這替母親分憂,，誰愿意管這家啊,?！?p> 姜姨娘左手拂袖，右手翹起蘭花指,，將一塊馬蹄糕夾入纖塵碟中道：“夫人待你極好,，理應(yīng)如此?！?p> 二人正說著話,，忽見小魚兒神色緊張的進來：“給姨娘請安?！币娊棠镙p輕頷首又對著纖塵道：“小姐可否記得上次你看到一個小丫鬟在靜苑門口窺竊,？方才奴婢似又見到她了，鬼鬼祟祟的,，奴婢正要上去逮她,，她卻消失的無影無蹤?！?p> 纖塵：“無影無蹤,？你的意思是她身上有些功夫？”
“興許吧,。上次不也是一溜煙跑了嗎,？”
“當(dāng)日我不曾細想，如今看來確有可疑,?！崩w塵憬然有悟，再看姜姨娘已面如土色,，想來是受了驚嚇,，纖塵忙寬慰道：“娘不必擔(dān)心，一般的小毛賊女兒還可應(yīng)付,，再者將軍府里還有大哥這樣的高手,，您只管安心?！?p> 姜姨娘隨即揚起嘴角露出一個絕美的笑容道：“傻孩子,，娘不曾擔(dān)心，只是想起今早有事耽擱了,，佛堂的燈還沒點夠,，我先過去，你用完早膳便過來幫娘點,?！?p> “好勒，我用完早膳，焚香,、凈手就過來?！崩w塵笑呵呵的道,。
姜姨娘走出飯廳，笑容立即凝固在臉上,，若有所思的回頭看了一眼纖塵,，隨后眼神中閃過一絲篤定的光。墨藍色的紗裙掃過幾階鵝卵石臺階,，去往佛堂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