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終于暗下來的時候,校園各處開始逐漸熱鬧,,直至人聲鼎沸,。花園里燈火闌珊,,微風徐徐,,溫柔如水,來此處閑逛的學生也多了起來,。那天的最后,,陳潤茗和周徵言兩人一起去餐廳吃了頓飯。
但那會兒他們還不知道,,那是他們最后一次在學校吃飯……
——這大抵就是人們常說的“世事難料,,人生無常吧”……
時至今日,周徵言依然記得,,那天在風味餐廳,,他們倆點的都是穿心米線。學校那會兒提供的米線有過橋米線,、穿心米線,、三鮮米線和砂鍋米線四種,也不知道為什么,,周徵言總覺得穿心米線更好吃些,,只要來風味餐廳,他們就點這個,。
米線軟糯細滑,,湯汁清香濃郁,簡直讓人食指大動,。兩個人雖然餓了,,但吃得比較慢,,因為湯汁比較熱。
快吃完的時候,,陳潤茗的手機響了,,他接了電話,周徵言就在旁邊一聲不吭的等著,。
不成想,,那是個很長的電話,長得簡直有些過了分,,就像在煲電話粥一樣,;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陳潤茗的神色也越來越焦急,,以至于到了后來,,他眉間緊緊,臉也幾乎揪成了一團,,眸間竟是一片痛色,。
發(fā)生了什么事?
漫長的等待里,,陳潤茗終于掛了電話,,他的臉色青青白白,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
看到他這個樣子,,周徵言當下心里就是一緊,問:“阿茗,?發(fā)生了什么事,?”
陳潤茗一雙眉毛皺得更深,他埋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抬頭看她,,雙眼淚光閃爍,他說:“言言,,我大哥……去年冬天換腎的事,,你還記得嗎?”
……
怎么好好的提起這事兒,?
周徵言有些困惑,,但還是點點頭,她當然記得的,。
陳潤茗的大哥,,叫做陳潤英,長他一歲,,兄弟兩個感情很好,。
去年冬天,,大哥的右腎壞了。等找到合適腎源,、準備換腎的時候,,已經(jīng)臨近期末考試,陳潤茗擔心兄長即將到來的換腎手術(shù),,人卻回不去,,那幾天,他也是像今天這樣,,愁眉不展,,坐立難安。
任何手術(shù)都會有風險,,換腎也不例外,;但換了腎之后可能會出現(xiàn)的排異反應(yīng),才是最讓人擔心的,。
記得當時,,周徵言還傻乎乎地安慰著陳潤茗,,她說:“不要太擔心,。就是不手術(shù),人有一個腎也能存活的,?!?p> 獨腎確實能存活。
——這個知識點,,是她以前從書上看來的,。在她當時的認知里,總覺得手術(shù)不是好事,,認為保守點比較好,。因為有排異反應(yīng)這個隱患,她就不大能明白:既然一個腎就能夠存活,,為什么他大哥還要冒著風險去手術(shù),?
——只要人還在,不是比什么都強嗎,?
周徵言當時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獨腎是能夠存活,但獨腎的生育能力卻也極低,。
在廣東那個地方,,陳潤英身為長子,在他父親那老一輩的眼里,,他本就有著繼承香火的重任,,那既然有腎源,,家里自然是排除萬難,也堅持要給他換腎……
……那么,,現(xiàn)在,,是不是那個腎,出事了,?周徵言有點不敢往下想,。
陳潤茗的眼眶紅紅的,艱難地說:“他術(shù)后……本來好好的,,可那個腎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排異反應(yīng)……還得再換一次腎,。”
周徵言聽了,,感到難過:出現(xiàn)了排斥反應(yīng)……那就只能再換一次腎了啊,。
“我爸告訴我,家里準備賣房子了……”
這句話讓周徵言更是難過——他父親打的這個電話,,就是告訴陳潤茗一下,,因為時間緊迫,家里決定賣房子,、籌手術(shù)款,。
——言下之意,家里眼下真顧不上千里之外的他了,。
但這一次,,周徵言卻是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倍感無力,,卻只能陪著陳潤茗一起難過,。陳潤茗長嘆了聲,趴在了餐桌上,,他那要哭不哭的樣子,,讓人看了心疼。周徵言再次覺得,,人生,,真的是有著太多的無能為力和無可奈何,也有著太多的猝不及防,。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呀,!
接下來的幾天,陳潤茗的情緒都很低落,,表情木然里透著痛苦,,用今天的話來講,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很喪。學校不允許學生在校喝酒,,他沒法子消除煩惱,,就開始抽了煙,且抽得窮兇極惡,,遠遠的都能聞到一股濃濃的煙草味,。
周徵言看到他這般頹廢的自虐模樣,有點心疼,,卻也不能說什么“抽煙有害健康”之類的廢話,,——那可是他的親大哥,他擔心他,,卻幫不上忙,,總得有個發(fā)泄方式吧?
他大哥第一次換腎,,花了20萬——那是他大哥自己做生意得來的全部積蓄,。
可這第二次……他大哥哪里再去弄一個20萬?
?。ㄟ@里,,參照一下周徵言作為儲備干部時的實習工資吧!
她當時的月薪是450,,而換腎的費用則是20萬,,由此就知,換腎的手術(shù)費用是極高的,。
對于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而言,,一場手術(shù),,就能讓一個平民之家傷筋動骨,;而兩次手術(shù),往往就能輕易的壓垮一個家庭,,甚至于傾家蕩產(chǎn),。
——20萬,在當年,,在那座地級市,,已經(jīng)可以買套100平的房子了。)
所以,,為了籌備長子二次換腎的費用,,陳潤茗的父親不得已,賤價賣掉了自家的房子,,但也只湊了15萬,,這個時候,也真的顧不上小兒子的生活費了。
之后幾天,,在圖書館看書,,陳潤茗看起來都很消極,他已經(jīng)不怎么說話了,,很多時候不是在發(fā)呆,,就是雙目沒有焦距的放空,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有時候,,他也會低頭沉默,似乎是在思量著什么事兒,。(那個時候,,陳潤茗已經(jīng)備考了專升本,如果升本成功的話,,暑假后就要去省城讀本科了,。)
難以排遣的憂愁里,周徵言的假期還是到了,,不得不回單位去上班,。她總在電話里安慰他:“一切都會好起來。人在,,就什么都在,。”
電話里,,陳潤茗的情緒仍是很低落,,還不停地問:“言言,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他聽起來六神無主的樣子,讓周徵言感到心疼,,可是,,誰又能告訴她,該怎么辦,?又能怎么辦,?
——他們都只是學生,沒有什么積蓄,,大哥的事情,,他們無能無力。
真的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