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晚,，陸安歌約莫發(fā)作了三回,，只是每回時間并不似先前那樣長。陸安曉一夜未睡，期間避開伺候著的小丫頭,，吩咐著叫她去端盆熱水來,，隨即咬牙割開傷口,，又換了次玉,。玉在陸安歌口中已然漸漸歸于青色，陸安曉握在手中只覺得冰涼,。
好歹這回,，陸安曉約莫掌握了一些割傷口的技巧，并不似第一回那般長長的一道,。因為玉的作用,，傷口先前愈合的極快，淺淺的一道粉紅,，只是摸著卻是略凸起來的,。陸安曉苦笑著覺得像蟲子爬在上頭似的，歪在榻上用筆沾著胭脂紅畫了朵花兒,。
小丫頭回來時,，陸安曉正蹲在火盆旁添炭火，笑了笑裹緊了身上的袍子說,，到底是夜里了,，當(dāng)真有些冷的。
陸安曉并未見那秦婆婆,，得知那秦婆婆忙活了一日,，這會子已然去歇息了，因而并未多問什么,，只是隱約想起她的眼神時,，心下莫名的一涼。
期間陸旻恪來瞧過一回,，帶了好些點(diǎn)心吃食，說是記得從前陸安曉愛吃甜的，因而特地買了這些,。陸安曉笑著道了聲謝,，待陸旻恪走后，全數(shù)送給了隨著秦婆婆一同照顧陸安歌的小丫頭,。小丫頭不會說話,，約莫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推脫著不要陸安曉遞來的東西,，連連搖頭,。
“無妨，我不愛吃甜的,。你若也不愛吃,，就分下去送人吧，沒得浪費(fèi)了,?！标懓矔詮暮砂锾统鰩讐K蜜餞果子扔到嘴里，酸溜溜的在舌尖打了幾個轉(zhuǎn)兒：“我愛吃這個,。我?guī)煾到o我買了許多,，夠吃很久?！?p> 小丫頭聞言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陸安曉,，見陸安曉不解的樣子,，隨即轉(zhuǎn)身從柜子里拿出了一本寶藍(lán)色的冊子遞給她。陸安曉垂眸,，書面上極熟悉的字跡,。
蘇敘是個情緒很是外露的人，就連在字跡上的體現(xiàn)也是如此,。心情好的時候,，一個彎鉤都是揚(yáng)的高高的恨不得頂了整張紙去；心情不好的時候,，連個轉(zhuǎn)折都顯得懶怠,，混弄著畫個圈兒。只是難得,，記錄陸安歌每日脈象用藥的冊子上,，蘇敘的字跡很是認(rèn)真，每道用藥和當(dāng)日例如針灸等法子,，皆是工工整整,，像斟酌許久的意思,。可用下的每道藥材幾乎都是些滋補(bǔ)氣血的,，并無其他,。
陸安曉輕撫著上頭早已干透的字跡，約莫能夠想象到蘇敘啃著筆桿子細(xì)細(xì)思索的樣子,。
小丫頭歪頭笑了,，從一旁取了筆來寫下，遞給陸安曉,。
“這是先前的大夫記的用藥,，您可以看看?！?p> 陸安曉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我知道，這是我?guī)煾档墓P跡,?！?p> “那您是安曉?！?p> 陸安曉待看清之后一愣,，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不過我的名字不是這個曉,，是拂曉的曉,。”
“二姑娘有一回發(fā)作,，蘇先生急了,，嚷嚷著說了一句，安曉拿針灸包來,。想來,，該是蘇先生的徒弟，日常叫習(xí)慣了,?！?p> “原來是這樣?！标懓矔源怪鄄⒖床怀鍪裁辞榫w：“我?guī)煾翟谶@兒一應(yīng)都好嗎,？”
小丫頭想了想，寫道：“蘇先生他吃的很少,?！?p> “是，他很挑嘴,，很多東西不吃,，難伺候的很,。”
“咳嗽,?！?p> “嚴(yán)重嗎,？”
“蘇先生說,，冬日里的咳嗽，原都是夏日里時候做的孽,，要好生咳上幾日,，才能下回記得不可貪嘴?！?p> 陸安曉噗嗤一聲彎了眉眼,，噙著眼淚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是像他說的話,?！?p> 傅臨遠(yuǎn)那邊，當(dāng)日便將蘇敘關(guān)了起來,，一并遣了下人來告知,，說是門前守衛(wèi)森嚴(yán)，一只蒼蠅都放不出去,，每日三餐定點(diǎn),，并未怠慢，叫陸安曉放心,。陸安曉笑了笑只說放心,，心知蘇敘那邊自己瞞不了多久，更何況傅臨遠(yuǎn)這樣故意的陣仗,，蘇敘就是不知道也得懷疑幾分,。
次日，傅臨遠(yuǎn)身邊的小廝來回,，說是蘇先生爬到房檐上摔下來了,，索性底下都是松軟的泥土，加之房檐并不算高,，因而人沒事兒,。
第三日上午，又來回,，蘇先生將偏院的一處廂房燒了,，不過火勢不大，殃及也不過一套紫檀木的桌椅板凳,，兩三張價值連城的書畫,，以及些許絕版的書冊罷了,。蘇先生人沒事兒，三姑娘不必?fù)?dān)心,。
第三日下午,，再回，蘇先生兩日沒吃飯了,，送進(jìn)去的東西都原封不動的拿了出來,。
第四日清晨，隨著幾聲悶響,，房門應(yīng)聲被踹開,。陸安曉外袍都沒來得及套上便聞著聲兒沖了出來，只見蘇敘一身的單薄,，面上胡子拉渣的,，少有的狼狽。身后跟著幾個喘著粗氣的小廝,，正欲上前來拉走蘇敘,。
“住手！”陸安曉頭皮一緊,，幾乎是尖叫著出聲,。
蘇敘轉(zhuǎn)頭看向陸安曉的當(dāng)下一愣，隨著那幾個小廝松開手的當(dāng)下,，幾乎有些站不穩(wěn),。陸安曉本能的沖上前想要扶住蘇敘，卻在對上蘇敘眼中的意外時,，生生的住了步子,。
“我還想著，或許不是你……”蘇敘沙啞著嗓子開口,。
“蘇先生好大的力氣,。這傅家雖說家底深厚，只是也禁不住蘇先生這般糟蹋不是,?！标懓矔跃従徶逼鹕碜樱荛_蘇敘的同時,，不自覺的理了理衣襟,，轉(zhuǎn)而厲了聲兒：“蘇先生到底也是你們家少爺千求萬托請來的大夫，是容得你們這般做事的,？仔細(xì)我告訴你們家少爺,，命都沒了你們的。”
陸安曉話音剛落,，蘇敘已然避開陸安曉,，側(cè)身沖進(jìn)陸安歌所在的房內(nèi)。陸安曉回過神來的當(dāng)下,，也趕忙跟著進(jìn)去擋住蘇敘,。見蘇敘已然彎身立在陸安歌的床前，掰開了陸安歌的嘴,。
那玉佩,，陸安曉方才放進(jìn)去的，還帶著幾分暖意的顏色,。
陸安曉心下一緊,，硬著頭皮走上前：“蘇先生,，男女授受不親的,，您這般當(dāng)……”
“你再叫一句蘇先生試試？,！”蘇敘猛的回過頭站在陸安曉面前,，面上冷硬：“用了誰的？”
陸安曉袖口下的手快掐出血來,，漲紅了臉低下頭并未說話,。
“我問你用了誰的，說話,！”
蘇敘說著,，已然上前來拉住陸安曉。冰涼的掌心攥住陸安曉的,，急切的從右手的掌心到小臂,，再到左手的。陸安曉本能的想要躲開,，卻被蘇敘控制著動彈不得,，直到蘇敘掀開陸安曉左手的小臂，看著上頭一條條的傷疤,，極整齊的從上到下排列,，或長或短。
“陸安曉,！”蘇敘幾乎是怒吼,。
“我聽到傅臨遠(yuǎn)說的了，他跟您要玉佩,，我知道玉佩能救我二姐姐,！”陸安曉低頭癟著嘴忍了半晌，終是忍不住扯著嗓子大哭：“他威脅您,，他……他小人,！他欺負(fù)我?guī)煾?，他不能欺?fù)我?guī)煾担∷龅牟粚Α^分,！他下輩子做豬做狗,！”
“那也不用你管！”
“我不管誰管,，您是我?guī)煾?，我偏要管！”陸安曉嚎啕?p> “那你知不知道你這么做的后果,？,！”
“我知道?！?p> “你……你知道個臭蟲粑粑你知道,。”蘇敘氣的跺腳,。
“我知道,，我會死?！标懓矔越釉?，就著袖子抹了把眼淚，啞了嗓子道：“我知道,，救了我二姐姐,，我就會死，是一命換一命的法子,?！?p> 蘇敘一愣，脫了力一半垂著手,，面上似笑非笑：“誰告訴你的法子,？”
陸安曉垂著眼，一字一頓：“我做這些,，原就是為了我二姐姐,，并沒什么其他的，都是我心甘情愿的,。畢竟自小,，我二姐姐待我極好，現(xiàn)如今我二姐姐這般,，我再沒有旁觀的道理,。更何況我身上骨血，畢竟是陸家所予，我并沒有什么能夠回報的,。如今這般,，是應(yīng)當(dāng)應(yīng)分的?！?p> “好一個應(yīng)當(dāng)應(yīng)分,，是個好妹妹的樣子，說的我都感動,?！碧K敘緩緩蹲下身：“可是這法子，我從未教過給你,?！?p> 陸安曉硬著頭皮說道：“師傅沒教的多了，只是師傅的藏書也不少,，怕是師傅自己都不知道,。這個法子，是我自己幫師傅收書的時候看到的,，試試罷了,，誰知道真的有用呢?！?p> “是嗎？那你可還記得,，是哪本書,，哪一冊，哪一頁,？”
“太久了,，我都忘了，不大記得,?！?p> “忘了在哪本書上看的，卻記得這法子,？”蘇敘笑了笑：“我徒弟果真聰明,。”
“都是師傅教導(dǎo)的好,?！?p> “不怕死？”
“怕,?！标懓矔陨钗艘豢跉恻c(diǎn)了點(diǎn)頭：“只是我知道，我?guī)煾凳沁@世上醫(yī)術(shù)最好的大夫，師傅一定能想到辦法救我,?！?p> “如果我救不了呢？”蘇敘挑眉,。
“若是救不了,，我就認(rèn)命了也無妨?！标懓矔匝鲋槢_著蘇敘,，面上少有的安定：“上天有好生之德。為了救人方才丟的性命,，想來是好大的陰德,。說不準(zhǔn)閻王爺大筆一揮，下輩子能生個帝王家,，衣食無憂,，爹疼娘愛的?！?p> “閻王爺好像不是負(fù)責(zé)這個事兒的,。”
“是嗎,？”
“嗯,。”
“師傅怎么知道,？”
“哦,，我也是書上看的?！?p> “那也無妨,，總歸我是做了好事兒的，任是誰來判,，都要講道理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