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歷三年春,。
榮宜走進太學,,四處打量了一下,在最前面的一桌坐了下來,。本來聚集在房間最后面打鬧的皇子們一下子都圍了來,。
“喲,今日五皇妹,,怎的有空來看哥哥們聽太學了,。”和她最熟悉的三皇子榮宵第一個開口,。
“今日是我入學第一天,,皇兄們能來聽,為何我不能來聽,?”
景國歷屆太學之中都是皇子讀書,,重臣之子也只能就讀于少學,五公主榮宜倒是多年來唯一一個例外,,可見在皇帝面前的受寵程度,。
“好好好,,你若想來聽,誰能攔著你,?誰不知道父皇最疼的便是你了,。”
“好了好了,,別說了,,新太傅馬上來了?!彼幕首訕s宇不耐煩地打斷,。
話音未落,堂外便走進來一位身著素白衣袍的少年,,只是腰間的衣帶是絳紫色,。他徑直走進太學之中,立在講堂的門邊,,看了一眼時間,,又低下頭去看自己所帶的經(jīng)書。
“這位便是太傅,?我看他唇紅齒白,,是個俊秀不凡的少年郎,看起來和三哥年紀差不多大呀,,也就十五六的樣子,。”后面十一皇子榮宣正努力伸著脖子探出頭去看門邊之人,。
“你可別小看咱們這位太傅,,王澤,字謹修,,他可是少年神童,,聽說十五歲便中舉了。今年剛被父皇欽點為狀元,。這不上任的第一項任務,,便是來教咱們了?!绷首訑偭藬偸?,無奈地解釋到。
“父皇讓個狀元來教咱們,,未必也太大材小用了吧,。”十一嘟噥著。
“這可不是大材小用,,過段時間聽學的可不只是我們一家人,。聽說云國與涼國皆要派學子來訪,便是我們幾家的宗室,,皇室子弟一起來聽學,,父皇可不要派一個不丟人的嗎?”三皇子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可不是,,就他這個人往這一站,我就覺得滿堂生輝,,不丟人,,絕對不丟人?!绷首友鲋^說道,。
“現(xiàn)在趁他國之人還未來,正好讓我們熟悉一下,,也好讓太傅了解大家,,好在他國面前藏藏拙?!比首映恢睕]發(fā)言的榮宜解釋道,。
“哼,你到會滅自己威風,?!彼幕首有敝郏恍嫉亻_口,。
“我這是有自知之明,,你看今年小五十一,往下小六才八歲,。都還是娃娃呢?!?p> “好了,,三哥,到時候父皇必不會讓所有人都留下,,最后怕是只有你,,老四和我?!睒s宜抬手安撫榮宵,,也朝還在小聲討論地弟弟們搖了搖頭。
“父皇到真是隨性,隨隨便便就給一個剛入仕的少年郎三品的官職,,也不知是福是禍,。”榮宜心想,,“不過他既然領了太傅的職位,,怕是短期內(nèi)不會參與政事,先觀望吧,?!?p> “怎么樣,討論完了嗎,?討論完就拿出書,,我們開始上課了?!鼻那脑谟懻撀曋凶叩教们翱戳肆季脮耐踔斝藿K于抬起頭,,“今日,我們講《論語》,?!?p> “太傅,我們到時候正式聽學難道不是講《治國策》嗎,,你可以直接給我們講這個,。”四皇子開口道,。
“治國先修身,,若是不能明仁義,知禮法,,又怎可談治國,?”王謹修面無表情打開書,講了起來,。
轉眼兩年已然過去,,王謹修終于開始收尾他不緊不慢講了許久的四書五經(jīng)。
據(jù)說已經(jīng)學過的三皇子與四皇子在課上鮮少聽講,。前者在正大光明看一些閑書,,游記怪聞山經(jīng)水經(jīng),品類是五花八門,;后者則一直在自己鉆研更加晦澀的有關治國權衡等著作,,似是十分不屑于再聽一遍為人修身處事之道。
榮宜倒是愿意聽他講,,畢竟王太傅并不完全按照注解上講,,他總是問后面腳都著不了地的小蘿卜頭一些他們的理解,倒是很有意思。
結課之后,,太學迎來了最大規(guī)模的一次休學,。
起因是三皇子榮宵到了議親的年紀卻不愿娶親,賴在府中不來上課,。又正巧到了云,,涼兩國使團到達的時間,皇上干脆下旨,,將十歲及以下的皇子移出太學正室,,另外找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教授。
又準備給小四小五放個假,,重新裝飾一下屋子,,以顯國威。瞬間熱熱鬧鬧的教室里面就只剩下兩個人了,。四皇子榮宇雖不喜榮宜,卻也不至于和自己妹妹爭寵,,只是日常給她翻個白眼無視她,一聽下學,,也就立刻走了,。
榮宜看自己老四對自己避之不及,倒是松了一口氣,,畢竟不用費力引開他來單獨問太傅問題了,。
“太傅,學生有惑,,可否耽誤太傅一二時間解惑,?”
“公主請講?!?p> “親親相隱,,豈非仁孝沖突,何解,?”
王謹修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書卷,,抬頭看著榮宜,問道:“仁與孝是何關系,?”
“孝為仁之始,仁乃孝的擴大化,?!睒s宜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既如此,孝與仁可否相違,?孔子言,,直在其中也,此直為何,?“
“直率本心,。”榮宜皺著眉頭回答道,,“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p> “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若滅其親,,又如何親他人,?”
“所以太傅是認為應當相隱的?”榮宜偏著頭,,手無意識地去捻自己的裙擺,。
“謹修不言,。師者,,傳道授業(yè)解惑,更重要的是要引導學生自主思考,。公主的道,自在心中,,公主其實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答案了,,又何須強求他人的回答?”王謹修笑著搖了搖頭,。
“學生明白了,,榮宜告退?!?p> “五公主,。”王謹修叫住轉身離開的小姑娘,,“公主無需如此刻苦,。”
“夫子可是認為我一女流之輩,,讀書無用,?”榮宜回過頭,,直視王謹修雙眼。
“非也,,公主之才,,滿座皇子無一人可比之;公主之慧,,微臣也要甘拜下風,。”
“太傅謬贊了,?!睒s宜行了一個蹲身禮,腳偷偷地戳著地,,看似有些委屈,。
“只是,臣在公主這個年紀,。還經(jīng)常在家中玩鬧,。臣以為,公主可以在課堂之下隨心一些,,不必如此苛責自己,。”
“太傅怎知榮宜在課堂下沒有輕松自在,,玩鬧不歇呢,?”榮宜依舊不抬頭,不服氣地說道,。
“聽臣祖父所言,。”王謹修笑道,,“臣祖父總說公主,,端莊識禮,堪稱大家典范,?!笔聦嵣希娓竿跏纵o的原話是,,“五公主那個丫頭啊,,懂事貼心,就是太古板了些,。成天一板一眼的,,看起來比我這個糟老頭子還像快躺進棺材板的人。就和易昌那老小子一模一個樣,,也就是在易昌給她帶糖的時候,,才像個七八歲的小姑娘,。”
榮宜抿了抿嘴,,像是有些不信?!岸嘀x太傅,,太傅自言隨心,放任天性自然,,又何知吾之樂不是讀書悟理呢,?子非魚?!?p> “是,,臣淺薄了?!蓖踔斝薰砘囟Y,。
榮宜突然笑了一下,眉眼彎彎,,好像一瞬間這明媚的春光都有些失色,。她轉身離開,留下王謹修在原地低頭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