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和我說說飛船的事兒吧,”壽帶說,,“在泛華都,可不是人人都有機會接觸到至高層……”
成易看了一陣子漸漸熄滅于煙灰缸里的煙頭,,摸摸長了胡渣的下巴。
“還是我讀小學的時候,我曾經問他這方面的事情來著,”成易說,,“他每天早上很早出門,回家時又很晚,,晚到我已經睡著,。作為孩子的我,那時候的生活基本由AI REBOT照料,,基本上只在周末得以和他分享一整天的時光?!?p> 成易頓了頓,,壽帶問他還要不要再來一根煙,他擺手斷然拒絕,。
“總而言之,,盡管是父子倆,但見面的時間算起來也不充裕,。有一次,,我們在漢堡店吃了快餐——你知道,就是那種帶有兒童套餐的地方——我有史以來第一次問起他的工作,。起因嘛,,也許是漢堡店的屏幕上正好播放有關工作的廣告片,或是當時我在學校里剛學習了‘工作’一詞也未可知,。他告訴我他是一名宇航員,,我說自己從來沒見過飛船。他說自己工作的地點在泛華都的最高層,,在那里,,每天都會發(fā)射飛船,只要我夠優(yōu)秀,,遲早就會抵達他工作的地方,?!?p> 說罷,成易將雙手抱在腦后,,整個人躺在沙發(fā)背上,。
壽帶也將手里的香煙抽盡了,掐死在煙灰缸里,。
“就這樣,?”壽帶問。
“就這樣,?!?p> 壽帶默不作聲,只是怔怔地看著窗子外頭,,那里有著黛藍色的天空,,以及成群的黑云。
“怎么回事,?”成易瞅著壽帶說,,“什么叫就這樣?看來還藏著話,?!?p> 壽帶“唔”了一聲。
“其實適才老板娘提到‘方舟’,,并問我有沒有去過至高層時,,我有所隱瞞?!?p> 成易直起了身子,。
“你去過?”
壽帶伸手搔了搔后腦勺,。
“嚴格說,,我并不知道自己去的地方是不是所謂的至高層……我到了自己躍層生涯當中最高的地方,高到自己都搞不清楚具體的數(shù)目,。原本我以為那是個極樂之地——畢竟是自己到過的最高處,,想必到處是奢華的家伙事嘛——可事實恰恰相反,那里十分整潔,,空無一人,,至少我并未撞見過一個人,有的只是到處巡查的機械人,?!?p> 且說著,壽帶抬起了額頭,看了看天花板,,似乎在很用力地回憶著,。
“沒有什么人,沒有什么可供游玩的地方,。那個鬼地方,,我是說,那里的建筑,、墻面固然是很好,,可實在是太無趣了。那里固然應該有酒吧,,但我只在銀座的走廊里走了兩三條走廊,,就失去了獵奇的興致。你知道,,泛華都的大樓都是由人工智能計算設計,,并由人工智能機械建造的……”
成易點點頭?!安徽撛O計還是建設,,均遵守一套嚴格的、無紕漏的算法,,所以建筑大樓基本上也屬于‘自我生長’,。”
“……沒錯,,自我生長的大樓,。但萬沒想到大樓能生長到那般無趣的模樣——我是說,那里哪算是生活的地方,,儼然就是一個實驗室,或是某個航空部門的總部,?!?p> “航空部門總部,?何以見得,?”
“四下干凈,灰色的地面,,白色的墻面,,墻面上還掛著一塊塊顯示屏,其中幾塊屏幕上輪番播放航天飛船的照片,。一開始,我還以為是某種攝影作品,,但很快意識到自己猜錯了——那些航天飛機的照片上,,分明都打著‘方舟’的字樣,。”
說到這里,,壽帶止住了話,。接下來的足足半分鐘里,兩個人都沒吱聲,。
“那么說來,,老板娘所說的話是真的?”
壽帶聳了聳肩,,未作回復,。
第二天,成易被一記不祥的鈴聲吵醒,。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叮叮的來電提示,但很快察覺到鈴聲來自室外,。他披上衣服,,推開門去。天光已經大亮,,同樣披著外套的壽帶正倚在鐵藝的走廊扶手上張望,。成易很快發(fā)現(xiàn)鈴聲的源頭是水泥柱上高懸著的銅鈴,眼下它正在夸張地前后擺動,,仿佛某個失去控制的秋千那樣,加上水泥柱的高度正好和成易所住的樓層齊平,,因此鈴聲聽來才會格外響亮,。
“來了一大批暴徒?!?p> 趴在扶手上的壽帶說,,朝成易撅著屁股。
成易走上前探出頭看,。樓下水泥地上停著八九輛巨大的,、造型夸張的哈雷摩托車,其中三輛車上坐著身形壯碩,、穿牛仔布衫的彪形大漢,。
“來者不善,”壽帶說,,“看樣子是沖我們來的,。”
成易打量了一會摩托車,又抬首看了看遠方的石砌廣場,??諝馇逅鞖馍泻?,只要稍加留意,,還能看清海邊坐著的釣魚者。
“穿好衣服,,去會會,。”成易說,,“遲早的事,,這下還省得我們去尋找?!?p> 十分鐘后,,成易與壽帶下了樓,看到一樓坐了不少人,。
用餐區(qū)的長條椅上坐了三個人,。一名滿嘴絡腮胡、魁梧強壯的男子坐著好像一座小山,;一名穿綠衣服,、扎了朝天辮的女子在嘴里嚼著口香糖;另外一名男子手里正上下拋玩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其貌不揚,,但臉上有一道非常明顯的、呈十字的刀疤,。
吧臺區(qū)坐了一排三個壯漢,,和成易在樓上看到那幾個守在哈雷車上的男人們如出一轍。老板娘正坐在吧臺后頭擦玻璃杯,,一如平時那樣,,只是當看到成易他們下樓時,眼里多少流露出些不安神色,。
成易與壽帶正踟躕之際,突然聽聞空氣中傳來一道凌厲的“嗖”聲,,還沒等他倆反應過來,,“啪”地一記炸響,只見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然結結實實地釘在壽帶臉旁的木梯上,。隨著匕首左右顫動,,發(fā)出“嗡嗡”之聲,吧臺區(qū)那一排壯漢發(fā)出一陣哄笑聲。
壽帶額頭沁出一層密汗,。那把匕首與他的臉相差不過兩三公分,,稍有不慎,他的腦袋已經開了花,。
“放肆,!”
老板娘將手頭的抹布用力摔在吧臺上,發(fā)出沉悶的一聲響,。
“不懂規(guī)矩么,?我這里什么時候輪到你們來撒野?”
臉上有疤的男子嘿嘿地冷笑著,,兀自走上前拔出自己的匕首,,而后回到用餐區(qū)。
穿綠衣服的女子一邊咀嚼著口香糖,,一邊走至成易和壽帶近前,,打量了他們一番。女人身子瘦,,但并不柔弱,。相反,手臂上還有明顯的,、好看的肌肉,,在女人當中實屬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