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崽子,，你干的好事兒,！”正在上藥的時候,，老爸從外面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了進(jìn)來,，直沖到我床頭。他臉色陰沉的可怕,，盯著我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要不是老媽攔著,，說不定他會打我一頓,。隔壁床胳膊骨折的大爺和他兒子也被嚇了一跳,，兩人停止了談話，坐直了身子朝這邊張望,。
“老張,，咋啦？你這是要干啥,？,！”
“干啥？,！問問你寶貝兒子,！”
“他這不是讓人給打了嗎？一上午都在病床上躺著呢,，他還能干啥,？”
“早晨我上他們學(xué)校去了，本來是想找他們張老師要個說法兒,，想讓學(xué)校把打他的那個學(xué)生開除,，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鬧來鬧去倒讓我自個兒下不來臺了,！你說說，我這個老臉往哪兒擱,？,！”
“到底咋回事兒啊,？”
“你還記得他前一陣子搞對象的事兒嗎,？”
“記得啊，不是受處分了嗎,？他也跟咱們保證了,，以后不搞對象了，好好兒學(xué)習(xí),。這事兒不是過去了嗎,？”
“咳，他根本沒跟咱們說實話,，這事兒沒那么簡單,！他搞對象的時候兒讓班上同學(xué)給抓住了，那同學(xué)想報告學(xué)校,。你知道你寶貝兒子干啥了不,？他拿起個磚頭就把人家腦袋給開了,！”
“啊,？”媽驚得目瞪口呆,。
“張老師說，他犯了談戀愛和打架斗毆兩條兒最嚴(yán)重的校規(guī),，還把人打進(jìn)醫(yī)院了,，按照規(guī)定本來是要開除的，看在他成績好,、認(rèn)錯態(tài)度誠懇的份兒上,，才減輕處罰，只給了他一個‘留校察看’處分,，讓他改過自新,，好好兒用功?！?p> “哦,，那他咋又挨打了呢？”
“你不知道,，腦袋讓他開了的那個同學(xué)最近回來上課了,，人家肯定是咽不下這口氣，又把他狠狠揍了一頓,。張老師說了,，一定嚴(yán)肅處理那個學(xué)生，但是為了公平起見,，不可能開除人家,，最多也就讓他背個處分?！?p> “?。克盐覂鹤哟虺蛇@樣,，下手這么狠,，背個處分就完事兒了？”
“咳,，你兒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人家也進(jìn)過醫(yī)院！我看這樣處理挺好,，他這就是自找的,！”
“啥，我自找的,？,！”這世界還真的黑白顛倒了,？我不顧胸口的劇痛，一下子從病床上坐起來,，“爸,，你咋不問問，那個豬狗不如的東西都干了啥不要臉的事兒,？要不我為啥開他腦袋,？”
“你還有理了,？他不要臉,，你要臉？你搞對象讓人家抓了,，還惱羞成怒打人,，這叫要臉？,！”
“你……你簡直是老糊涂了,！”我被氣得胸口一陣熱血上涌，劇烈地咳嗽起來,。
“你說啥,？！”老爸瞪著眼朝我沖過來,，老媽急忙橫在中間把他攔住,，隔壁床的小伙子也趕緊起來拽著他。小伙子二十多歲,，力氣很大,，老爸被拉得動彈不得。小伙子一邊拉他,，一邊還騰出一只手來沖我豎了一個大拇指,。
邊上的大爺也勸，就連醫(yī)生也被驚動了,，狠狠把老爸批評了一頓,，說他擾亂醫(yī)院秩序，不顧病人情緒,，嚴(yán)重影響病人恢復(fù),。老爸被說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一甩胳膊,，怒氣沖沖地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老爸總是來去匆匆,，從不拿正眼瞅我一下,，更別提跟我說一字半句的了,。老媽雖然還跟我說話，但神色里總有些異樣,，應(yīng)該是對我之前的所作所為很不以為然,。我的心里煩悶壓抑，索性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對著白色的天花板發(fā)呆,。
隔壁床的老大爺和小伙子倒都是熱心腸，他們看我可憐,，就時不時地跟我閑聊,，有時候還跟我擺上象棋殺兩盤。我偶爾也會忘卻了煩惱,，但每到一個人的時候,，那些灰色的情緒就像陰沉天空下的潮水一樣把我包圍。趙晴川的一吻而別,，Jane的遠(yuǎn)走他鄉(xiāng),，川子的心智失常，當(dāng)然還有和小敏的情孽糾纏……,，無一不讓我黯然神傷,。
又過了兩天，我身上的紅腫基本上消退了,，胸口也沒以前那么疼了,，已經(jīng)可以綁著胸帶下床散步。我總是自覺不自覺地走到呼吸內(nèi)科病房的樓下,，在那條熟悉的林蔭小道上徘徊,。道邊的圍墻上，迎春花的枝葉在風(fēng)中搖擺,，那些曾經(jīng)看過的黃色小花卻一朵也不見,。
昔日我來，曾是暮春,，如今又來,，已是深秋。東風(fēng)無力西顧,，黃花已付香塵,，伊人不知何往，空留無限神傷,。
每次我總是徘徊良久,，好多次想上樓去看看趙晴川在不在，可又想起夕陽下玉米地邊那個甜蜜而苦澀的吻,，最后還是放棄了,。唉,，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就算見了,，又能怎么樣呢？那……,，那我和小敏還見不見呢,？我長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何去何從,。誰想的到,，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竟會有這樣的離愁別緒？
畢竟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fù),，走的時間長了,，胸腹間免不了隱隱作痛，人也有點兒喘不上氣來,。我只得停下來，坐在圍墻邊的臺階上,，把頭斜靠在迎春花的葉子中間,，仰望著天空。
秋天的天空明凈而高遠(yuǎn),，藍(lán)得清澈而純粹,，那是用任何顏料和調(diào)色板都畫不出來的藍(lán)色。那種藍(lán)讓我徹徹底底地平靜下來,，也讓寂寞的情緒絲絲縷縷地升騰起來,，把我層層包圍。天空就像一面藍(lán)色的鏡子,，清清楚楚地倒映出我此時此刻“blue”的心緒,。
以前，我看到“blue”的意思里還包含“悲傷,、憂郁”的時候還曾經(jīng)很疑惑,，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了。一朵白花瓣似的云彩靜靜地懸在東邊,，除此之外,，天空之上再沒有其他東西了。寂寞的天映著孤獨的云,，孤獨的云對著寂寞的我,，這世界上仿佛只有我們?nèi)齻€悄然相對，默默無言,。
再過兩天,，隔壁床的大爺和小伙子一家也出院了,，病房里顯得冷冷清清的。我雖然心情郁悶,，身體卻一天天見好,，身上的紅腫基本上消退了，斷裂的幾根肋骨感覺也已經(jīng)恢復(fù),，不再隱隱作痛了,。老媽已經(jīng)陪床十來天了，每天晚上都睡不好,，熬得眼窩深陷,，面容憔悴，臉上的皺紋越來越多,、越來越深了,。
我實在不忍心看她那么辛苦，就好說歹說地勸她,，叫她不要再陪床了,。她開始堅決不答應(yīng)，后來經(jīng)不住我一直纏著她軟磨硬泡,，最后只好同意了,。老媽一直陪我到晚上八點多，眼看九點鐘就要熄燈了,，我催著她快點回去,。看得出來她對我實在不放心,，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我一一答應(yīng)之后，她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