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婢女推開房門后發(fā)出一陣慘叫，同時沖進房門的是鐵腳幫的幫眾,，還有百戶所的士卒,，就在他們眼前，百戶和祖大慶兩人軟綿綿的躺在床上,，大小便搞得屋里臭味難聞不說,，人也儼然已經(jīng)沒有了絲毫生氣。
衛(wèi)所的兵丁表情瞬間變得無比猙獰,，太平年月一個百戶就這白平白無故的死了,，誰都難逃其咎。而鐵腳幫的精銳幫眾的臉色也是煞白,，死的可是他們的大當家的,。
“報仇”二字頃刻間響遍所有人的腦海。
放眼望去,，整個百戶所都是幾乎狂暴的咆哮的兵丁和幫派幫眾,，他們本來可以成為最佳的伙伴，誰曾想到卻在這一瞬間成為生死之敵,。
家丁們已經(jīng)開始拿著武器準備抓捕這些幫眾,。
而鐵腳幫的幫眾也不甘示弱。
幫主死了,，還沒找到說法,，這群兵丁竟然要抓捕自己，那些幫眾也紛紛亮出武器,，此時再也看不到鐵腳幫對官府的絲毫敬重,。
他們來自遼東，廝殺是他們最樸素的本質,。
管家知道這個消息之后,，第一反應是自己的那兩個近親小子惹了禍事，但是這種事情如何能尋自己家人的不是,，第一時間代替死去的老爺下達了抓捕的命令,，并讓家丁第一時間去請千戶大人主持大局,。
那些鐵腳幫的幫眾根本就不怕這群衛(wèi)所兵,，正要上去抓捕的衛(wèi)所兵丁，先是感覺眼前嗚的一聲,，一根鑌鐵大棍已經(jīng)砸在了他的頭上,。
正要開口喊，卻感覺眼冒金星,，嘴里的話也沒說出來,，便倒在了地上。
看著衛(wèi)所的兵丁亂成一團,，聞聲趕來的百戶夫人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轉瞬間開始嚎啕大哭,，“夫君啊，夫君,，你緣何不聽我的勸告,，與這群遼東莽夫合作?！?p> 不斷有遼東的幫眾從遠方被召回,，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儼然沒有機會跟天津衛(wèi)的衛(wèi)所和平共處,，大家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走之前無論如何都要搶上一把。
“有人謀反,，襲擊百戶所,！”
終于有人得知了百戶所這邊兒的消息，忍不住走出衛(wèi)所,，前來支援,。
但是已經(jīng)殺紅了眼睛的鐵腳幫幫眾，如何管那么多,，城中但凡富貴的人家,，全在他們的搶劫范圍內(nèi)。
一個個鐵腳幫的幫眾根本不顧行蹤,，冒著雨踹開一家家房門,，然后手起刀落，殺掉尚未反應過來的居民,，將家中一切值錢的財物搶劫一空,。
百戶所依然已經(jīng)成了廢墟，誰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這群遼東來的蠻子,，一旦失去控制，會有那么強悍的破壞力,，先是百戶所僅有的十幾個家丁被殺死,，接著整個百戶所大多數(shù)老弱兵丁戰(zhàn)死，僅有少數(shù)的兵丁逃遁,。而他們的家眷,，則成為被無情搶奪廝殺的對象。
老管家在逃命之余,，看到了老婦人坐在樓梯間又哭又笑的發(fā)傻,，嘆息一聲，推開了擋在自己前面的夫人。兩個年輕的后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心翼翼的護衛(wèi)在老叔旁邊兒,。
看著整個百戶所眨眼間就成為了廢墟，張雪年心里有點難過,，一切計謀只是開端,，后面的事情在你沒有足夠的實力的時候，往往是沒法控制的,。
丁耀亢也很是惶恐,，這是他第一次親眼所見，那么多官兵被一群腳行的幫眾給屠殺一空,。
這世道真的是要亂?。?p> 什么時候,，我大明可以攆著蒙古人在草原上狼奔豕突的衛(wèi)所精銳,，竟然淪落城一群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曹文詔的表情則比較平靜,，他心里是這樣想得,，百戶所既然想跟一群外來戶合作，就要承受被反噬的代價,，而他們富貴幫只不過是起到了催化劑的作用而已,。
他如何不清楚，當初扶持太歲幫的是衛(wèi)所,，滅了太歲幫的其實也是衛(wèi)所,。
可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一次衛(wèi)所明顯失策了,。
當然，這種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并沒有減少一分他對大明的忠誠,，他認為眼前朝廷的衛(wèi)所兵馬如此不堪一用，那么朝廷就一定會想辦法征召民間的能人異士,，這便是自己大展宏圖的大好時機,。
整個天津衛(wèi)亂的不成樣子，趕來救援的衛(wèi)所兵馬,，因為準備不充分,，很多人甚至連一身蓑衣都沒有,，腳打滑不說,，手中的兵刃也攥不緊。
張雪年冷眼觀瞧，這才是大明衛(wèi)所兵丁真正的實力,，那一次瞬間剿滅太歲幫,，那是因為太歲幫并無真正的反意，他們又占了有弓弩之利,，如今暴雨傾盆,，衛(wèi)所打造的強硬形象，瞬間被戳破了,。
哪些在百戶所逃出來的兵丁,，一個個失魂落魄的躲在房檐下，偶爾還會傳來幾聲女眷的哭泣聲,，張雪年相信,，家里沒有了頂梁柱的他們，將來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淪為娼妓是輕的,，最怕的是流離失所，餓死道旁,。
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傳來,，這應該是衛(wèi)所中真正的精銳，大概三百人的隊伍,，渾身上下披甲,，手持刀盾，如同銅墻鐵壁一樣從巷子一頭直奔鐵腳幫的幫眾,。
而那些正在被屠殺的百戶所幫眾,，仿佛見到了救星一般，直奔軍陣而去,。
一個總旗忽然驚呼一聲說道：“去另外一邊兒,，不要沖擊軍陣！”
指揮僉事冷眼看了一眼眼前的景象,，“沖擊軍陣者殺無赦,。”
總旗難以置信的看著指揮僉事,，許久才吐了一口氣說道：“他們可是衛(wèi)里的弟兄啊,，大人！”
指揮僉事的聲音冰冷似鐵,，“任憑他們沖擊軍陣,，讓反賊有機可乘，那是要出大亂子的,！”
眼看哪些意圖沖擊軍陣的袍澤,，指揮僉事根本沒有任何私人感情,，只是冰冷的發(fā)號施令。
“驅趕更多的人沖擊他們軍陣,！”
這些吃鐵腳幫的幫眾,，在馬市見過不少大場面，甚至有的時候還會被臨時征召,，參與對待外地的戰(zhàn)爭,，所以對與明軍打仗的那一套可以說是再熟悉不過。
只見本來數(shù)十被屠殺的百戶所兵丁,，被驅趕著如同無頭蒼蠅一般,，直接慘叫著撞向了軍陣。
那三百多精銳,，果然明令禁止,，不論是誰擋在他們面前，都是手起刀落的下場,，他們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緩慢向前推進，無數(shù)尸體的鮮血參雜著地上的雨水,，將大地的青石板染成了紅色,。
即便是百戶所出現(xiàn)了那么一只兇悍的官軍，鐵腳幫搶奪百姓財物的熱情也絲毫不減,，甚至數(shù)百精銳幫眾直接集合起來,，揮舞著手中的兵刃直接沖擊了過來。
他們其實已經(jīng)看透了衛(wèi)所虛弱的本質,，只要打敗這三百精銳,，整個天津衛(wèi)都將是他們的天下。
指揮僉事以為自己可以將對方手到擒來的時候,，更多的鐵腳幫的幫眾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這群漢子高呼著給幫主報仇，仿佛不要命了一般拼殺,。
三百多精銳雖然強悍,，但是頃刻間也戰(zhàn)死了一百余人。
而對面的鐵腳幫的幫眾則損失更為慘重,，雖然悍不畏死,，但也戰(zhàn)死了三百多人。
可是這群人蠻不在乎,，就是一股腦的沖殺,，他們背井離鄉(xiāng)，連家都沒有了,，怎么會怕死呢,？
丁耀亢看向張雪年的表情有了一絲恐慌,，他沒有想到張雪年改良后的計策，如此的恐怖,。百戶死了，鐵腳幫的幫主也死了,，更為恐怖的是整個天津衛(wèi)都成了戰(zhàn)場,。
曹文詔在丁耀亢身邊，緩緩說道：“該給天津衛(wèi)的衛(wèi)所一個教訓,，與心術不正之人合作,，合該有此下場。這一次,，即便是指揮使再有權勢,，也難逃京師問責。至于我們,，只是為了掙脫泥潭的可憐人罷了,。”
今夜無數(shù)天津衛(wèi)百姓受到驚嚇,，對于衛(wèi)所他們第一次感覺到了徹底的失望,，他們也想不明白，為什么之前天津衛(wèi)的太歲幫旦夕之間覆滅,，而鐵腳幫竟然給天津衛(wèi)造成了如此之大的損失,？
就算是最后衛(wèi)所把這些鐵腳幫的幫眾全都殺死，已經(jīng)造成的損失,，最終由誰來承擔,？
天津衛(wèi)南來北往的貨物停歇很正常，腳行出現(xiàn)了這種事情,，商人定然難以相信天津衛(wèi),，以后該何去何從？
沒有一個幫派腳行打理,，這天津衛(wèi)豈不是無法在經(jīng)營碼頭的生意,？
但富貴幫的弟兄卻面帶喜色，他們感覺機會來了,。
張雪年見曹文詔等一行富貴幫弟兄臉上點起了希望之后,，在心中輕輕一嘆。
他沒有兄弟們心中那么樂觀,，哪怕是最后富貴幫完全掌管了天津衛(wèi)的腳行生意又如何,？將來的大明恐怕會越來越亂了。
以后像是這種城破,、屠殺的情況,，應該會很常見,。
張雪年覺得自己能夠想到的，聰明的大明人未必會想不到,，北方的商業(yè)氛圍越來越差,，生產(chǎn)能力越來越差，不應該緊緊怪罪在賦稅沉重上,，與北方的大環(huán)境越發(fā)的不穩(wěn)定,，有很大關系。
看著幾乎整個衛(wèi)所的兵馬都已經(jīng)被調動,，張雪年就知道事情已經(jīng)進入了尾聲,，哪些鐵腳幫的幫眾肯定也意識到他們無處可逃，所以他們接下來將進行困獸之斗,。
張雪年對趕過來的各家坊長說道：“諸位,，今日這些賊人屠戮鄉(xiāng)鄰著實可惡，有不怕死的,，隨我等來,。”
此時沒有人會奇怪張雪年為什么會在城里,，他們心里都是欽佩這個年輕人敢在這個時刻站出來,，領導大家驅趕這群霍亂天津衛(wèi)的餓狼。
“少東家,，您帶頭便是,，咱們各個街坊的漢子，都不是吃素的,！”
張雪年領著一群太歲幫的暗樁,，身后跟著無數(shù)各個剛從遠方巷子趕來的坊長組織的青壯，直奔戰(zhàn)場而去,，越是靠近戰(zhàn)場,，張雪年的心情越是失落，在他的世界觀里,，一個安穩(wěn)的商人可以使一些陰謀詭計,，但是不該如此的血腥。
原來魯迅先生說的沒錯,，翻遍史書竟然真的是吃人二字,。
自己也深陷這個時代，如果不想被人吃,，就真的只能吃掉別人嗎,？
位于自己身后的丁耀亢忽然駭然道：“雪年兄，這群人朝我們沖過來了,?！?p> 張雪年沒由來的看了眼天空,，“天將亮，雨欲停,。諸位,，隨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