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慢些,。”
扶著老車夫的胳膊,,西仍歌輕巧上了馬車,,在車廂中坐好。
柳妙言倚著門框看他,,“公子,,可要經(jīng)常來呀~”
她一雙眸子如水般含著情,明明穿著尋常衣服,,神色憊懶甚至帶著些敷衍,,偏偏有一股子說不清的韻味。
老車夫斜眼看她,,大聲一哼,,放下青布簾子擋住她如狼似虎的視線。
西仍歌輕笑一聲,,把馬車小窗的簾子掛起來一角:“柳嬤嬤放心,,三日后我就來看成果,若是不滿意,,原本談好的價格可是要打折扣的,。”
柳妙言神采飛揚(yáng):“公子就放心吧,,來我這里的男人,,可從沒有說過不滿意的?!?p> “咳咳咳,!”
老車夫咳得撕心裂肺。
“您能做好就行,,”西仍歌無奈,,“李叔,咱們走吧,?!?p> 老車夫李叔立刻精神抖擻:“好嘞,公子坐穩(wěn)了,?!?p> 目送外表平凡的青布馬車漸漸出了胡同,柳妙言笑意逐漸消失,,突然感慨一句:“西家公子真是個好人,。”
旁邊正準(zhǔn)備關(guān)門的門婆聞言警惕:“我家公子自然是好人,,無需你多說,?!?p> 柳妙言白了她一眼,從她手里搶了把瓜子,,一邊走一邊把皮吐了滿地,。
雖然年輕的時候風(fēng)光無限,但實際上別說女人了,,連男人都嫌棄她們這些人,,嫌臟嫌貪婪嫌沒良心。
少有人愿意在樓外面看見她們,,像西家公子這樣虛心請教一個青樓妓子,,卻不是因為房中那事的,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等西公子的正事結(jié)束了,,她可要回樓里好好吹噓吹噓,讓那些小丫頭看看,,光憑長得漂亮有男人追捧,,算什么厲害?
她這手藝才是真本事呢,。
*
眼見著就要出胡同了,,西仍歌敲了敲車廂:“李叔?!?p> 李叔聽見聲音,把耳朵貼近青布簾子:“公子有何吩咐,?”
即便車廂中只有自己一人,,西仍歌依舊坐姿端正,他言語中透出幾分趣味,,似乎只是突發(fā)奇想:“聽說這周圍有個叁桃胡同,,那里的桂花長勢極為茂盛,咱們?nèi)タ纯窗??!?p> “好嘞!”李叔坐直身子,,拽著韁繩改了方向,。
他什么也沒問,什么也沒說,,雖然現(xiàn)在距離桂花盛開的季節(jié)還有幾個月,。
叁桃胡同與芝麻胡同之間距離不遠(yuǎn),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西仍歌就聽見外邊李叔喊:“公子,,咱們馬上就要進(jìn)叁桃胡同了,。”
他將兩邊小窗的簾子都掛上去,,看向外面,。
灰色的墻面一點(diǎn)點(diǎn)向后退去,一道灰撲撲的低調(diào)身影出現(xiàn)在小窗中,。
西仍歌輕敲車廂:“李叔,,且停一會?!?p> 貼墻站立的女子依舊垂著頭,,似乎要等馬車離開才肯抬起頭。
西仍歌嘴角含笑:“王家姐姐,,許久不曾見面了,。”
王璐涵抬起頭,,看到他的臉后微微一愣,,繼而笑容溫柔:“時隔多年,西公子倒是變化不大,?!?p> 西仍歌笑笑:“今日時間尚早,不知歌有沒有榮幸,,邀王家姐姐到茶樓敘敘舊,?”
王璐涵捏了捏手帕,面帶愧疚:“實在不巧,,家中幼弟還在等我回去,。”
“倒是我疏忽了,,”西仍歌點(diǎn)點(diǎn)頭,。
他掀開簾子兩步下了馬車,走到王璐涵身前:“也罷,,反正不是什么大事,,便在這里說了吧?!?p> 王璐涵繃緊身體,,控制自己不要后退,可還是下意識摸了摸發(fā)間的烏木簪子,。
西仍歌輕笑兩聲,,壓低聲音:“王家姐姐離開的時候,我還惋惜得很,。當(dāng)年你雖然年齡不大,,卻果斷決絕勝過無數(shù)男子,,讓歌心中敬佩無比?!?p> 她一愣,,接著冷笑:“西公子還是注意些言辭?!?p> 當(dāng)年她大義滅親,,雖然為自己和親弟贏得一分生機(jī),但也正因此,,被其他世家所不齒,。
現(xiàn)在這位西家的長孫是什么意思?
西家西銘甫雖然平庸了些,,但不會像她父親那樣自作聰明,,更何況有個老太爺在上面壓著,怎么也不可能出什么大錯,。
……不過西老太爺?shù)拇嬖?,也意味著這西仍歌無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
她心思轉(zhuǎn)動間,,就聽到一聲——“只可惜,,歌無法全然效仿當(dāng)日王家姐姐的英姿,只好使些計謀來達(dá)成所愿,?!?p> 王璐涵心中震驚,下意識后退半步,。
“使些計謀”,?
即便十五年前發(fā)生那事,西家老太爺被迫深居簡出,,但一族族長的掌控力可不是說笑的,有什么手段能瞞得過他,?
只不過是扯個遮羞布,,面上好看罷了。
所以,,這件事是在西家老太爺?shù)哪S下進(jìn)行的,!
在什么情況下,極其重視規(guī)矩的世家,,會允許更有能力的長孫越過長子,,提前掌權(quán)呢?
再一想她近日正憂心的事情,,王璐涵還有什么不明白,,這是因為西銘甫的愚蠢,,西家做了皇帝手中的刀,要與寧王對上了,!
她心中一喜,,西家與寧王對上,無論結(jié)果怎樣,,總會有些影響,,給她留出更多時間思考對策。甚至,,如果能與西仍歌聯(lián)合,,說不定她就能擺脫寧王!
她心思轉(zhuǎn)動間,,就理清了關(guān)系,。
寧王雖然尊貴,但皇室對世家向來提防,,雖然如今王家已經(jīng)完全稱不上世家二字,,但嚴(yán)格來說,她與弟弟實際還是世家出身,,注定得不到寧王的信任,。
最好的結(jié)果,便是在寧王得到所求之后,,將她冷落在旁,,把功勞算在弟弟身上。而若是寧王心中實在不放心,,說不定她姐弟倆丟了性命不說,,還得替他背黑鍋。
可西仍歌不同,,西家與曾經(jīng)的王家同為世家,,不僅有著利益往來,還有錯綜復(fù)雜的姻親關(guān)系——她還要喚西仍歌的母親為姨母呢,!
所以,,西仍歌不會做絕。
但利益往來早就在父親陷入瘋魔時斷開了,,這僅有的一點(diǎn)關(guān)系無法保證她與弟弟不會變成西家的傀儡,。
何況,西家未必能在與寧王的交手中占據(jù)優(yōu)勢,。
她垂下眼簾,,細(xì)細(xì)思索著。
西仍歌也不催,,實際上他今日的舉動冒險了,。
如今王家姐弟還沒被逼到夢中的絕路,,王璐涵未必會直接選擇他。
但……
他悄悄嘆了口氣:但十二年前,,王璐涵姐弟的父親,,也就是當(dāng)時的王家族長昏了頭腦要逼宮請皇帝禪位,卻出了差錯走漏了風(fēng)聲,,她灌醉親父然后取其首級,,一手提著血淋淋的腦袋一手抱著仍在襁褓中的弟弟,冷漠地命令皇宮外對峙的兩方士兵退去時的神情,,確實讓他印象深刻,。
即便已經(jīng)過去十二年,每每想到當(dāng)初的場景,,他的心跳都會不由自主地加快,。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女子也可以如此強(qiáng)大——即便當(dāng)時的王璐涵只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少女,。
所以,,出于私心,他不希望這位王家姐姐在寧王后宅中淪落到夢中那種狼狽的處境,。
幸好,,王家姐姐依舊是記憶中那般果斷。
沒猶豫太久,,她退后半步福了福身:“如此,,不知道璐涵有沒有那份榮幸,與西公子做些更驚世駭俗的事情,?”
西仍歌唇邊笑意越發(fā)真誠,,他虛虛托住王璐涵的小臂:“王姐姐說笑了,這是歌的榮幸才對,?!?p> “姐姐喚我仍歌便好?!?p> 王璐涵順勢起身,,抬頭看向他:“只可惜,家中近日恐有貴客來訪,,我無緣與仍歌把酒言歡,?!?p> 兩雙眼睛對上,,無需多說,就明白了對方的未盡之言,。
西仍歌拱手:“招待貴客想必辛苦異常,,那歌就不打擾了,。”
目送青布馬車緩緩遠(yuǎn)去,,王璐涵快步走回家中,,關(guān)上大門。
“姐姐,?”十一二歲的小童瘦弱無比,,“今日這么早就回來了?”
王璐涵應(yīng)了聲,,揉了揉他的腦袋:“今日布置的功課做完了嗎,?”
王璐煜有些羞愧:“還差三頁沒讀完……”
“不急,今日時間尚早,,”她笑得極為開心,,“這幾日你先把家中的兵書溫習(xí)一遍,過不了多久,,就有新兵書可讀,、也有場地教你帶兵之術(shù)了?!?p> 這也是她選擇西家的原因之一,。
弟弟體弱,若有西家的“夜深人靜”,,幾年時間就可以從根子上養(yǎng)好,。而兵書,即便是受先帝寵愛的寧王,,又怎么可能比得過世家千年的積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