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秋拿起一個很大的顛勺朝水缸里舀了一小勺水澆在鍋上,,水在滾燙的鍋里沸騰蒸發(fā),,發(fā)出滋滋的聲音。
陸羽秋覺得此時這里就是自己的主場,,顛勺是她的武器,,她即將利用手里的顛勺來打通新大陸的路,顛勺亦或是她的小船只,,載著她穿過狹窄的山道直達桃花源,。
她一副手法熟練的樣子,再加上那自信的表情讓黎銘和顧正韓看得是一頭霧水,。黎銘抓耳撓腮,,不知道到底該不該開口,顧正韓的眼神一直朝黎銘飄忽不定,,不知道想表達什么,。
水被蒸干了,漆黑的鍋底有一圈淡淡的有金屬光澤的邊緣,。陸羽秋指尖捻起一小撮蔥花丟進鍋里,,然后用顛勺翻來翻去不知道在干嘛。黎銘倒吸一口氣,,嘴抿了抿,,一胸腔的氣體放不出來,他看著顧正韓,,顧正韓尷尬地把頭別到另一邊去,。
鍋里的蔥花跳來跳去宣泄著不滿,等到蔥花邊角變成了棕褐色后,,陸羽秋嘴巴微張,“???炒太過了?!?p> 陸羽秋接著拿起裝著蛋液的碗,,把蛋液倒進顛勺里,有模有樣地朝鍋底轉一圈,,把蛋液倒到鍋里去,。
蛋液緩緩下滑,在鍋的邊緣留下一片乳白色的蛋膜。顧正韓不忍直視,,陸羽秋一臉懵懂,,用顛勺刮了刮邊緣,想把蛋膜刮下來,。
黎銘把憋在胸腔里的氣體一口氣放完,,他伸手把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扒拉:“油呢?油呢,?你個大兔子,,難怪你愛吃素啊,!”
陸羽秋被黎銘這么一扒拉,,一個趔趄差點往黎銘身上倒去,黎銘趕緊把她扶住,。她站起來,,手忙腳亂卻故作鎮(zhèn)定地把旁邊的油拿起來往鍋里倒。
陸羽秋知道就算自己這樣子補救也只是欲蓋彌彰罷了,,但她仍試圖挽回一點面子,,道:“我只是故意把油放在后面加,你個猴子著急什么,?”
黎銘扶額:“陸大廚,,你知道為什么武陵人要處處志之嗎?”
“怕迷路唄,?!标懹鹎锱臁?p> “那你知道為什么后來他們又找不到桃花源嗎,?”黎銘把幾根燃得正旺的炭用火鉗夾出來,,把火勢調小了繼續(xù)問。
“你這是在委婉地說我笨嗎,?”
“嗯,,武陵人找不著記號說到底就是因為順序亂了,你不會做菜也是因為順序亂了,,還有,,你笨在不會用工具,你應該用這個,?!闭f完黎銘拿出了一把鍋鏟。
“我看電視都這么演的啊,?!?p> “那你也知道是電視了啊,。傻不傻?”
黎銘把掌廚大權重新握在自己手中,,在鍋旁邊忙來忙去,,陸羽秋識趣地躲遠了些,時不時幫他打下手,。顧正韓則跟李展帆在盛飯,,李詩詩在一旁嗷嗷待哺。
黎銘時不時嘲諷一下陸羽秋笨,,陸羽秋偶爾駁回面子,,有時氣不過就狠狠地掐黎銘胳膊一下。軍訓是一種讓人快速接受另一個人或者群體的利器,,黎銘覺得自己和陸羽秋的關系在這次軍訓中被拉近了,,從一開始的熱臉貼冷屁股到現(xiàn)在的小打小鬧,再到以后……
黎銘一下子就臉紅起來,,他覺得自己剛剛的想法真的很羞恥,,但是也覺得正常,誰還沒有過春心蕩漾啊,。
他拿著鍋鏟不斷給鍋里的蛋翻面,,心緒飄到很遠很遠的以前和未來。
人們做菜究竟是為了什么,?如果只是單純的喂飽肚子那為什么要大費周章來苦惱自己想吃什么,?
以前看過一篇文章,文章里說做菜是一個感情寄托的過程,,它會讓晚歸的人感受到寧靜,,感受到溫暖。
突然想起《白夜行》里的一個情節(jié),,已經快記不起里面的故事了,,只記得一個女的回到家,打開燈驅散籠罩在室內的黑暗,,然后獨自一個人在寒氣逼人的客廳喝冰啤酒,,看電視。黎銘想,,故事里那時候的她,,應該特別特別孤獨吧。
黎銘只為別人做過菜,,卻很少有人為他做菜。盡管被收留后有吳阿姨為他做菜,,但黎銘心里還是空落落的,,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只知道心里很酸很酸。他也曾憎恨過比他幸福的人,,也曾想要當一個壞孩子實行“報復”,,但別人是無辜的,他始終做不出讓自己的恩人為自己買單的行為,。
黎銘知道自己其實是一個特別敏感的人,,他很多時候都告訴自己要陽光,但孤獨感卻始終住在他的心里,,揮散不去,。當發(fā)現(xiàn)身邊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它便從心里的某個很深很暗的角落里跳出來,,輕松地舉起自己,,把自己丟進一個名叫黑暗的房間里,然后把門鎖上,,任由無邊的黑暗吞噬著躲在角落瑟瑟發(fā)抖的自己,。
我也只是一個會害怕落單的孩子。
如果說做菜是一個感情寄托的過程,,那什么時候才會有人也會為了我去花心思做菜,?
想著想著黎銘突然不經大腦地冒出了一句:“以后你會給我做菜嗎?”
陸羽秋楞了一下,,黎銘臉又紅起來了,,他有點不知所措,但后面覺得陸羽秋此刻應該覺得自己是一個特別無聊的人,,不會太去在意,。誰知道陸羽秋沉默了一會兒,略微思考了一下,,很鄭重其事地回答:“那你要給我打下手才行,。”
不知道李展帆從什么時候開始,,眼睛一直促狹地看著他們,,被發(fā)現(xiàn)后才走回去招呼李詩詩拿飯。
黎銘把搶救無效的炒蛋碾碎,,盛上來放在桌子上,,陸羽秋好奇地夾了一小塊放在嘴里,眉毛在放進去的一瞬間發(fā)緊,。
很苦,!
因為軍訓養(yǎng)成了習慣,她不敢吐出來,,眼睛一閉直接咽下去,,然后拿起水杯咕嚕咕嚕喝了大半杯,。
“有那么夸張嗎?”黎銘也夾了一塊放進嘴里嚼,,表示還能接受,。
“苦?!标懹鹎锘卮?。
“那就是你的味蕾有問題?!崩桡懻{侃道,。
陸羽秋剛想反駁,黎銘就突然打了她的手一下,,然后跑回爐灶準備做另外的菜,。
看著黎銘嬉皮笑臉的,陸羽秋真的很想用手機拍一張照片保存起來,。她覺黎銘是一個不管他怎么調侃自己,,自己都不會覺得反感的人。
“誰讓你打我手的,!”
“不是你說要我?guī)湍愦蛳率值膯???p> “那這個菜就必須我來做!”
“姑奶奶,,您可饒了我吧,。”
“我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