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畫架前的宋子昂信手拿起炭條時,,站在他身旁的汪志偉心里像揣著一只小兔,,怦怦地跳個不停。他偷偷地看著子昂的側顏,,只見他凝望了一會兒墻上老婦人的照片,,然后低下頭嫻熟地揮動炭條,,不一會兒的功夫,婦人頭部的輪廓就躍然紙上了,。
連畫畫時專注的神態(tài)都與以前如出一轍,,汪志偉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看來那個醫(yī)生說的沒錯,,智商退化不一定影響他原有的技能,。汪志偉暗自竊喜,心想天不絕我路,,我汪志偉日后必鵬程萬里,,早晚有出人頭地那一天,。
“用心畫,一定要跟照片一摸一樣呦,。畫得不像人家是不會給我們錢的,,沒有錢我們可就買不了漢堡了?!蓖糁緜ψ影涸幵p地撇嘴一笑,。
“哦?!彼巫影赫J真回答,,然后更投入地在畫布上勾勒。
“那你繼續(xù)畫吧,,我先走了,。記得我剛才說的話,要盡快,,還有別離開這里,,過幾天我來取畫,子昂,?!蓖糁緜ヅ呐淖影旱募珙^再三囑咐,他擔心子昂貪玩像小孩子不愿意做作業(yè)一樣不肯畫畫,。過幾天自己再一無所獲,,空手而歸,那可真的就死翹翹了,!
“子昂,?你好像在叫我,這是我的名字嗎,?”子昂好奇又疑惑的目光望向汪志偉,。
“噢......對呀,是......你的名字,?!蓖糁緜バ睦锟┼庖幌拢浧鹱约旱拿至??他想起醫(yī)生說過的話:精神類的疾病不容易治愈也最容易治愈,。像這種短暫性的智力障礙疾病,如果能得到家人足夠的關心,,讓他始終保持平和愉快的心態(tài),,加上規(guī)范的藥物治療,說不定某一天他會忽然恢復自己的記憶,,語言表達能力,,對周圍事物的認知和原有的魅力人格等等,。當然,有的人窮其一生發(fā)也無法恢復,,成為世間被拋棄的靈魂,。有的時候,這種病醫(yī)生也束手無策,,只能靠人間奇跡了,。
汪志偉心里一絲惴惴不安,他希望子昂的大腦永遠一片混沌,,不希望他的腦袋里有太多關于他自己的信息,。
正暗自思量中,耳邊傳來子昂的聲音:
“嗯,!這名字聽起來還不錯,?!弊影籂N爛地一笑,,連連點頭。眼神盡顯興奮和喜悅,,似乎對這個名字很滿意,。
笑著笑著,子昂的表情僵住了,,笑容也隨之消失,。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歪著腦袋皺著眉,,眼睛盯著墻角,。片刻之后,他忽然抬起胳膊高高卷起衣袖,,指著臂上的刺青:
“這個子-佩,,是誰?”子昂瞪大雙眼一字一頓地問,。
汪志偉內心又是一驚,,這家伙的記憶怎么游弋不定的?,!他感覺自己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一定很難看。他伸出手用力地搓臉,,可放開手還是抖的不停,。
“你......不高興了嗎?那這一定不是個好孩子,。我......我不問了,,我......我還是繼續(xù)畫我的畫吧,!”子昂放下手臂,像每一個懂得察言觀色的小孩一樣,,小心地瞄著汪志偉的臉,,一副怯懦討好的神態(tài)。
內心總有紙包不住火,、終將有一天無法再瞞天過海的感覺,,子昂予自己的這種一驚一乍的感覺讓汪志偉不爽又忐忑。
也許,,這個麻煩永遠消失了才是最安全的,。汪志偉被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想法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撫摁一下自己的胸口,,砰砰砰,,雜亂而劇烈。
可是現(xiàn)在自己離不開子昂,,離不開他的畫,,但愿他永遠迷失自己,永遠不要恢復吧,!
望著宋子昂認認真真畫畫的背影,,汪志偉抓起墻腳放著的一瓶松節(jié)油——那是上次他在子昂的飯菜里加入普通的松節(jié)油被子昂質疑飯菜味道后新購買的無味松節(jié)油。
他悄悄地拿起了子昂的飲水杯......
汪志偉的雙腿剛邁出書畫大廈電梯間就被走廊里的景象驚擾到了,,只見兩側的墻壁上杵著用紙張包裹起來的美術作品,,電梯門口堆放著一些辦公桌椅,而狹窄的過道也被大大小小的紙殼箱子擁躉住了,。
正在驚詫中,,走廊的拐彎處傳來咕嚕嚕滑輪滾動的聲音,。不一會兒,,一個男子推著一個簡易平板手推車走過來。汪志偉仔細一看原來是隔壁畫室的一名職員,,手推車上放著兩部臺式電腦和一團團綁在一起的電線插排,。
“汪總您回來了?!甭殕T一面客氣地打招呼一面小心地挪動手推車,,讓開只能踏過兩只腳的空間。
“你們這是......”汪志偉好奇地問,。
“搬家,。”
“搬去哪里呀?”
“新區(qū)市府路,?!甭殕T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市府路,?汪志偉小聲嘀咕了一下,,他知道那個地段的房租可是價格不菲呀。沒想到隔壁這個不起眼的小老板居然要搬去那里,,平時也沒見他生意多紅火呀,!中彩票了還是得道成仙了?,!
汪志偉心里雖然一百個不服氣可也沒必要對一個小職員說什么,,于是擺擺手向前走去。經(jīng)過隔壁畫室的大門口時,,他不由自主地向里張望——辦公室的地面上被包裹堆了一地,,所有的辦公家具都離開了原來的位置,一派熱鬧繁忙的景象,。而那個讓汪志偉有點兒不服氣的小老板正滿面紅光地指揮手下員工打包物品,。已經(jīng)是深秋季節(jié)了,他居然還揮動著一把折扇,。
看到汪志偉站在門前,,他急忙奔過來,,整個人顯得容光煥發(fā)的,。
“喬遷之喜,祝賀祝賀,!”汪志偉寒暄道,。
“同喜同喜?!毙±习咫p手抱拳嘻嘻笑,。
“聽說搬到新區(qū)市府路了,老兄這是發(fā)達了,,日后茍富貴勿相忘哈,!”汪志偉酸酸地說。
“我哪里比得上汪總,,根紅苗正,,響當當美院畢業(yè)的。我搬過去還不是因為那里距離市政府近一些,,熱鬧,,而且距離拍賣行也近,方便?!?p> “熱鬧又方便費用也高吧,!租金能有這邊的兩倍多?,!”
“不是租,,是買下了兩間商務辦公室?!毙±习宓靡庋笱?。
一聽對方說是買下了辦公室并非租賃,汪志偉的心里立刻失衡了——這個一沒學歷文憑,,二沒藝術修養(yǎng),,只靠著倒賣字畫的家伙憑什么賺那么多的錢,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羨慕嫉妒恨一股腦地涌上心頭。
“老兄這是在哪兒發(fā)的財呀,?”汪志偉有些好奇,。
“嗨,老話說得好,,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財不富!”小老板嘿嘿一笑,。
來,,跟我來!他對汪志偉揮揮手,,示意他跟自己走,。
汪志偉跟隨小老板來到最里面的辦公室,房間里的東西都挪走了,,空空蕩蕩的只剩下兩幅用絹布包裹的油畫立于墻邊,。
“你看就是它!”小老板手指兩幅畫,。也許是正處在意氣風發(fā)的興頭上,,他有些得意忘形。
原來七,、八年前,,小老板從一個商人那里拍得四幅畫。作品取景于鏡泊湖,,同一個地點春夏秋冬四個不同場景,。是當時一位名氣一般的油畫家的作品,,而且這位畫家的名氣一直不溫不火,他的畫在拍賣市場的表現(xiàn)也一般般,。當時小老板買下這四幅畫的時候,,他剛剛入行,并不知道其中的水深水淺,。
畫到手之后他才知曉,,這套組畫在那個商人手里已經(jīng)囤了幾年了,始終不見升值,。于是失去信心的商人把這套組畫拿到了拍賣行,,自己稀里糊涂地當了一把接盤俠。
接下來的幾年,,這組畫的價格不升反降,,而且也無人問津,徹底砸在了他的手里,。無奈,,小老板認栽,只好將它們束之高閣了,。
可是半年前發(fā)生的一件事讓這套組畫的境遇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畫家突發(fā)車禍過世,沒想到他的畫作卻忽然得到美術界的廣泛認同和欣賞,。而且因為畫家過世時還不到四十歲,,留下的作品不多,物以稀為貴,,結果價格一路飆升,。
小老板趁著這個熱度賣掉了春夏兩幅畫,賺得盆滿缽滿......
聽了小老板的講述,,回到自己辦公室里的汪志偉心里癢癢的,。他無聊地環(huán)視四周忽然看到了平放在沙發(fā)上的兩幅油畫,,那是宋子昂剛剛完成的作品,。他想起了上大學時老師講過的梵高的故事,生前一幅畫九美元都賣不到,,死后卻拍出了上億的價格,。
著實令人嘖嘖!子昂雖不比那些著名的畫匠,,但目前也是小有名氣的,。
如果......如果發(fā)生了什么意外的話,依現(xiàn)在的行情子昂的作品最少要翻十倍吧,!那這兩幅就值上千萬了,!
汪志偉盯著油畫的眼睛越睜越大,那兩幅畫像兩個聚寶盆一樣快要閃瞎他的眼睛了。他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吐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