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尚坐在屋檐下,看著從屋檐上垂落而下的簾珠,,手持著一壺小酒細細品味,。
這小酒是明月樓的掌柜送的,說是自己經(jīng)常去他那里,,也算是照顧了生意,,而又前幾日遭了災,樓里的所有庫存皆是毀于一旦,,也就唯一這日常所飲的小酒得以幸免,。
小院里很亂,滿地都是被這秋風給吹落下來的黃葉,。剛從外面回來的芹兒手持著油紙傘,,看見方尚一人孤坐。急匆匆的走了過去,。腳步下踩踏著黃葉雨水,,其聲音別有一番滋味。
“公子,,外面涼,,進屋去吧?!?p> 方尚搖手拒絕,。他喜歡江南的小雨,,喜歡品著小酒看著遠方。
“那既然公子不愿意進屋,,那芹兒就拿一件披風過來給公子披上吧,。”
“也好,,如果還可以的話,,也請將這壺小酒拿去熱熱,喝起來有點涼,?!狈缴悬c了點頭,順便將自己手中的那壺小酒遞給了芹兒,。
芹兒拎著方尚的小酒,,再進了屋內(nèi)后,不禁嘴角含笑,?!斑@位公子真是好玩,明明怕涼,,還死撐著要看這小雨,,跟那些書生一樣?!?p> 芹兒已經(jīng)忘記了,,方尚其實就是一個書生,他也有書生心中的美好,,愿意裝著自己其實并不是太喜歡的風雅,。
芹兒將披風披在了方尚的身上,方尚伸手裹了裹,,這樣子似乎更加要暖和一點,。
“芹兒,你也不要忙你的事了,,就在這里陪著公子我看這小雨如何,?”方尚抬起頭看著芹兒。
“不行,,公子你不怕冷,,芹兒體弱多病受不得寒風吹襲,奴婢還要為公子熱酒,?!鼻蹆汗麛嗑芙^了方尚的要求,她發(fā)現(xiàn)有時候方尚其實跟個小孩一樣,,很是有趣,。
“好吧好吧,。那你去將我放在屋內(nèi)的那一卷兵書拿過來?!狈缴袩o奈的搖了搖手,。
“這煙雨江南真夠迷離的?!狈缴邪l(fā)出了一聲感嘆,。
最近這段時間其實他很閑,該忙的事都已經(jīng)忙完了,,他本以為張沐瑛是一個沖動的人,用不了幾天就會來到休縣來抓他,,可惜的是,,他猜錯了,派在城門處站崗的那一群狗子雞仔的手下都已經(jīng)站了好幾天了,??墒倾妒菦]有發(fā)現(xiàn)一個可疑的家伙,而他也沒有遇到過什么可疑的人尾隨,。
許是張沐瑛沒有看到他留下的破綻,?這想法也只不過是在他腦海中曇花一現(xiàn)罷了。
明月樓絕對跟狼頭山有一定的關系,,這是他在一段時間調(diào)查和推測中得到的結(jié)論,。他都已經(jīng)天天跑去明月樓漏破綻了,哪怕張沐瑛是蠢貨,,難道她的手下也盡是一群蠢貨,。
想到這里,方尚不禁搖頭失笑,?;蛟S張沐瑛不是蠢貨,她的手下中也有不是蠢貨的人吧,,而且要比他認為的稍微聰明一點,。
“芹兒,酒熱好了嗎,?”一陣冷風吹過,,雖然已經(jīng)披上了厚厚的披風,但仍有幾分冷意滲骨,。
“快了,。”從廚房里傳過來芹兒的聲音,。
又是一陣冷風吹過,,方尚心中幽怨著,,芹兒做事慢吞,也不知道公子正在吹著冷風,。
“伯言真是好風雅,竟然看著這秋日的細雨,。唯有差一壺小酒,,便能夠如古人詩中所講了,?!睂O禮撐著油紙傘從門外走了進來,,說來方尚已經(jīng)住在齊府有一段時間了,,他還是頭次過來拜訪,。
方尚見是孫禮,,趕忙起身笑道:“季先怎么有空來伯言這里轉(zhuǎn)轉(zhuǎn),?”
“正因為有事才過來,。”
“何事,?”
方尚收起了笑容,,表情嚴肅,。豈料孫禮哈哈一笑:“看把伯言你嚇的,,沒必要如此認真,看你就是一件事,還是頭等大事,?!?p> “季先真會說笑?!狈缴休笭栆恍?,有點不好意思?!皝?,季先,我們?nèi)ダ镂菡?,這外面風大,,涼?!?p> 待到兩人落座,方尚又是提起了嗓子:“芹兒,,酒熱好了沒有?”
“伯言竟然也有這般粗俗的一面,,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了,。”孫禮面容含笑,?!耙晃胰ソ蟹钪俳o你安排幾個下人?”
“哎,,季先,,這倒不用了。有芹兒在就夠了,,下人要是多了反而還會亂,。”方尚連忙拒絕,。
“季先,,你真是趕巧,剛好這一壺小酒是明月樓的掌柜送來的,,喝完后,,若是再想喝,恐怕就要等上幾日了,?!?p> “是嗎?不過伯言你雖是聰慧,,可是當時怎么就不知道多留下幾壺好酒,,也省得現(xiàn)在要為酒發(fā)愁了,。”孫禮有點埋怨,。
方尚被說得有點無奈,,這確實當時沒有想到,真是一把火燒得干凈,,現(xiàn)在倒是追悔莫及了,。
“唉,季先就不要說這種事了,,越說伯言我這心里就越難受,。”
“公子,,剛熱好的,,有一點兒燙?!鼻蹆盒⌒囊硪韺⑿【品旁诹俗雷由?。
方尚點了點頭,便揮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季先你這次來恐怕并非單純的為了看我而來的吧,?”方尚替孫禮斟滿了一杯酒。
“果然還是瞞不住伯言,?!睂O禮嘴角微笑。
“伯言啊,,這次季先來確實是有一件大事,。”
“為了出師有名,?!?p> “伯言知道?”孫禮有些驚訝,。
“季先,,伯言我愛看兵書,愛專于謀劃,,這所有的打仗都要講究一個‘名’字,。若是打仗而無名,已落下風,?!?p> “現(xiàn)在雖是打狼頭山,名義上是剿匪,這是一件好事,,可是現(xiàn)在天下還未真亂,,所以哪怕真要打都要去郡守那里做一個通報,以示尊重,?!?p> “伯言啊,你說的確實沒錯,,這次來找你就是想讓你去一趟啟縣,。啟縣離休縣較遠,郡守鞭長莫及,,可是這次攻打狼頭山,,只是為其次,我想為今后奪下??h做好一個準備,。”孫禮說出了他的計劃,,這是他第一次說出自己內(nèi)心所想的計劃,。
狼頭山算得了什么,皆是匪盜,,隨時皆可以拿取,。可是真正讓他垂涎的是狼頭山位于的另一半地界――??h。
??h雖然沒有休縣富裕,,可是那也是一座大縣,其中的兵丁糧草皆是不缺,。只有拿下??h,接下來才好發(fā)展,。
“季先,,我認為希縣沒必要這么著急,?!豹q豫了一會兒,方尚還是說出了這個內(nèi)心中真正的想法,。
??h這一個大饃饃他也想要,早在他初到休縣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過了拿下??h到底有無好處,。
“為何?伯言,,狼頭山到手,,有你和奉知在,這??h不是唾手可得嗎,?”孫禮疑惑了起來。
“季先,,想拿??h,對于伯言我來說確實簡單,,可是正因為這么簡單,,我們就更不應該在此刻圖謀希縣,?!?p> “為何?”
“現(xiàn)如今南燕仍然是吳家天下,,你能想象到我們拿下??h后該如何自處嗎?”方尚反問了一句,。
“有??h休縣在手,我們就是手持兩縣之地,,當可以在黎陽郡劃水為界,。”孫禮其實也想到過這一個問題,,畢竟他離郡守較遠,,完全是可以謀圖希縣,,到時候哪怕郡守想要討伐,,也只有兩縣之力,他根本不懼,。
“季先你說得對,,可是這只是目光短淺之行為,若我們真這么做,,又與那山中匪盜有何異,。并且黎陽郡守可以聯(lián)合其他郡守一起打壓我們,,那時候才是真正的萬劫不復?!狈缴薪K于說出了真正原因,。
“伯言,這是不可能的,,另外兩郡,,相較于黎陽郡更是不太平,其中匪盜橫行,,貪官污吏眾多,,都已經(jīng)自顧不暇了,又怎么有可能來幫助黎陽郡守,?!?p> 沉默了一會兒,方尚沒有說話,,孫禮說的并沒有錯,,可是他總認為希縣不能拿,。
“唉,,季先或許是你說得對,這次的事情我接下了,,明日一早我就動身去啟縣見郡守,,求得郡守的批準?!?p> “嗯,,伯言,其實這個計劃雖是我想出來的,,可是奉知也知道一點,,你不必有這么多顧慮?!睂O禮點了點頭,也知道方尚說的那一番話其實也是在為他著想,,因此也沒怎么放在心上,。
“奉知也知道?他說了什么,?”方尚好奇的問了起來,。
“奉知說,??h雖無休縣富裕,,但勝在地廣,,糧草較為充沛?!?p> 方尚知道自己白問了,,心中難免有些無奈,畢竟他一直將奉知視為知己,,認為他的想法也應該與自己差不了多少,。
“算了,季先,,來喝酒,,這等佳釀怎可讓它生冷?”方尚舉起了酒杯,,抬頭痛飲而盡,。
兩人就這么在你來我往中,很快就將這小小的一壺美酒喝完了,。
孫禮走了,,離開時很滿意,不僅喝得滿意,,事情也辦得滿意,。
方尚搖了搖空蕩蕩的酒杯,他很不痛快,,不僅是沒有喝痛快,,而且心里也不痛快。第一次,,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跟錯了人,。
或者是說,休縣也許并不是那個能夠讓他駐足停留的地方,。
“公子,,你喝得有點多了,要不奴婢扶你回床上休息吧,?!鼻蹆哼^來準備攙扶方尚,卻被一把推開,。
“芹兒,,你覺得是大少爺好還是公子我好?”方尚借著酒勁,,問出了一個毫無由頭的問題,。
“公子,你真的喝醉了,,怎么都開始說胡話了,?”
“胡話,,我哪里說胡話了?你說,,到底是大少爺好,,還是公子我好?”
“真要說,?”芹兒小聲開口問道,。
“當然?!?p> “之前大少爺對我好,,現(xiàn)在公子對我好?!?p> “為何,?”方尚疑惑的看向芹兒。
“因為之前我是跟著大少爺?shù)?,現(xiàn)在是跟著公子的,,所以之前是大少爺對我好,現(xiàn)在是公子對我好,?!?p> “我知道了?!狈缴悬c了點頭,。“你出去吧,?!?

忘穿江水
“季先怎么有空來我這里轉(zhuǎn)轉(zhuǎn)?” “有事,?!睂O禮表情嚴肅。 “何事,?”方尚收起了笑容,,同樣嚴肅的看著孫禮。 “過來看你,?!睂O禮哈哈一笑?!翱窗巡阅銍樀模^來看你就是我的頭等大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