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柳風?”
風水先生的面具滑落,,九叔看清楚了他的面容,,邋遢的胡子、粗糙的皮膚,,還有許許多多的皺紋,,像極了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但是熟悉的輪廓讓九叔還是將他認了出來,,但是遲疑的語氣還是充滿了驚訝和不敢相信,。
柳風師弟,二十年前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柳風,,茅山巫蠱一脈的小師弟,若是按照輩分來講,,應當是張玄的師叔,,也是九叔他們那一代最為年輕的弟子。只不過二十年前巫蠱一脈的一場大戰(zhàn),,本應該死在那一場戰(zhàn)斗中的柳風竟然出現(xiàn)在這,,竟然還進入了魔道,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
“咳咳,,師兄還是認出我了嗎?”柳風虛弱的笑了笑,,嘴角卻是咳出了血沫,。
“你……”九叔實在無法相信當年英俊的小伙子怎么變成這幅衰敗的模樣,腦海中閃過之前那對通紅的雙眼,,脫口而出道:“你突破陰神入了魔,。”
“咳咳,,不愧是師兄這么快就發(fā)現(xiàn)了,。”柳風強撐著支了支身體說道,。
“你……當年不是死了嗎,?到底怎么回事?!本攀逡娮约盒煹苓@般模樣,,上前要攙扶他,卻不想柳風勉強著避開了,。
“當年吶……”柳風好像陷入了回憶,,強打精神,,緩緩說道:“當年啊,我沒死,,我又從墳墓里爬了出來,,可是啊,師兄,,巫蠱一脈都死了,,全都死,那一片墓地,,全都是師兄師姐們的墓,。張恒師兄的墓,柳眉師姐的墓,,都在那里,。”
柳風越說,,越是激動,,神色里流露出的是一抹說不出的恐懼,嘴角的血又流了出來,。
“咳咳,,師兄,我怕死,,我怕死,。原來正邪不兩立,斬妖除魔,,要死這么多人,。”說著柳風流下了眼淚:“師兄,,我沒用,,我不敢拼命,又怕對不起柳眉師姐的救命之恩,,我只想著逃,,逃回老家,逃的遠遠的,,然后隱姓埋名,,再也不過問斬妖除魔的事。師兄,,我是廢物,,我沒用,可是我真的害怕啊,?!?p> 柳風哭了,哭的像個孩子,,受盡委屈,,終于找到了家長。
九叔看著眼前哭泣的柳風,,眼睛不知不覺紅了起來,,心里不是滋味,眼前的小師弟,,是被二十年前那一場惡斗嚇破了膽,。
茅山自古以來,多少英杰前輩,,斬妖除魔,,為了一句正邪不兩立,流盡鮮血,。哪一脈的前輩,,師兄師弟沒死過人?只是,,二十年那一場戰(zhàn)斗實在太慘了,,對于柳風而言,一覺醒來,,所有哥哥姐姐一樣的師兄弟,,全都死了。所以他怕了,,怕了斬妖除魔,。
一時間,院子里所有人都默然不語,,沉重的話題總是讓人禁不住回避,。
柳風哭得累了,又咳了好幾次,,又強撐著講了起來:“師兄,,我沒想害人,真的沒想害人,,但是我想活,,我真的想活?!?p> 說著,,柳風一把撕開自己胸口的衣服。這一撕開,,周圍人是齊齊吸了一口涼氣,。胸口之上,,一道深可見骨爪印從肩膀橫貫肋下,傷口烏黑,,腥臭味撲面而來,,傷口四周的膚色灰白好像死人的肌膚一般。
“尸毒,?,!”
九叔和張玄則是一聲驚呼,這傷口上濃郁的尸氣讓人不寒而栗,,與這相比鐵甲尸簡直是個弟弟,。
柳風苦笑著點點頭:“師兄,你說可笑不可笑,,我從墓里爬了出來,,才發(fā)現(xiàn)我中了姜長老的銀甲尸王的尸毒?!?p> 九叔默然,,銀甲尸王,不亞于一個煉虛境的大修士,,中了尸毒要解開哪里是普通草藥能解決的,。更別說柳風因為逃避而遠遁,更是沒有大修士幫他,。
九叔沉默了許久,,才開口問道:“所以,你……你要煉尸化毒,?”
煉尸化毒,,說的簡單,若是一般僵尸,,哪怕練成命尸也不夠本事化了這銀甲尸王的毒,。要不然柳風也不會費盡心思煉這任老太爺了,銅甲尸才有可能化毒,,而任老太爺還差半步,,差一點至親血脈才能成為銅甲尸。
柳風聽了,,凄然一笑:“師兄,,我只想活,我不想死,,我不想害人,,只是我萬萬沒想到我突破了陰神。咳咳……師兄,,我真的沒想……過……害……人……”
柳風的聲音,,越來越小,到了最后微不可聞,,他就這樣死了,。
事情的經(jīng)過,九叔和張玄也猜到了七八分,,柳風想活,所以盯上任老太爺,,設計了洋灰蓋頂?shù)尿唑腰c水墓,,卻沒想到,自己因為突破陰神出了問題,,入了魔迷了心智,,變成了想要任家上下血脈煉尸。
事情猜透了七八分,,但有些事,,到底是任老太爺先威逼奪地,還是柳風先入的魔,,沒人知道,。不過人死如燈滅,事情也告了一段落了,。
九叔抱起了柳風的尸體,,然后對著后面趕來的任發(fā)一家,深深鞠了一個躬,,紅著眼睛對著張玄道:“阿玄,,你去送送你師叔?!?p> 說完,,抱著柳風走出了任家的院子,選取的背影,,既堅定又孤獨,。修道之輩,斬妖除魔,,就肯定會有犧牲,,會有害怕,說到底,,修道的人,,也只是個人。
張玄帶著歉意看向任婷婷和任發(fā),,說到底自己一脈的師叔攪了任家不得安寧,,這心中自然愧疚,。
任發(fā)臉上平靜,心里嘆了一聲,,說到底,,這二十年前究竟是自己父親有錯在先,還是柳風有錯在先,,誰又知道呢,?擺擺手示意張玄沒事,輕輕拍了拍還在擔心的任婷婷的肩膀,,帶著她和李英鳳進了小樓,。
“師弟,你先處理師叔的事,,我和王伯去將這棺槨安置好,。”秋生拍拍張玄的肩膀和王伯帶著幾個下人一起推著銅棺也離開了院子,,銅棺的下葬,,還要在等幾天,可不能放著曝光,。
不一會兒,,院子里的人都走光了,張玄站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始盤腿坐下,。說到底,斬妖除魔個中苦楚誰人知道,?都是一個難字?,F(xiàn)在他要做的,就是超度自己師叔,。
師叔雖死,,卻修出了陰神,雖然入魔,,又遭梗死,,靈魂難免蒙塵,懵懂無知,,如此超度起來,,自然要費一番功夫。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朗朗的咒語聲在這寂靜的院子里響了起來,隨著往生咒的響起,,隱隱的光芒以張玄為中心開始泛出,。他的身前,一道透明的身影逐漸顯現(xiàn),。這正是柳風的鬼魂,,清瘦的身子,一張不過四十歲的臉,,空洞的眼神,,逐漸恢復光彩。
半個小時過去,,往生咒的聲音越來越小,,然后戛然而止。柳風的靈魂也終于凝聚,,目光恢復了神采,他先是朝任家的小樓里深深的鞠了一個躬,,他有愧于任家,。如今徹底清醒,一個鞠躬實在應該,,卻也微不足道,。
然后柳風定定地看了張玄一眼笑著說道:“你的性子很像張恒師兄,但是眼睛卻和師姐的一模一樣,?!?p> “師叔……”
“若是師兄師姐知道你這么有出息,一定會高興的,?!绷L又夸了一句,然后笑道:“我該走了,。巫蠱一脈,,就看你的了?!?p> 張玄一時間不知道該和這個陌生的小師叔說什么,,就這樣看著他道別,然后轉身要走進那個通向地府的黑色漩渦,。欲言又止,,這一去,少不了下面的懲罰,。
柳風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了下來,轉過身,對張玄說道:“二十年前,,那銀甲尸王沒死,,你要小心?!?p> “沒死,?!”
張玄一聽,,心中一驚,,二十年前的一戰(zhàn)都說是同歸于盡,那尸王竟然沒死,。
張玄還來不及發(fā)問,,柳風就已經(jīng)和黑色的漩渦一起消失了,這一團疑惑只得留在了張玄心頭,。只不過張玄總覺得柳風消失的那一刻,,不像是通道開啟的時間到了,而是他自己走進的漩渦,,小師叔背影肩膀抖動,,似乎是在笑?
張玄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小師叔柳風確實走的時候是在笑,,笑的很奸詐,,很腹黑,恢復了本性的他,,可是給張玄留下了一個驚喜,,很大的驚喜。
第二天一早,,就由張玄帶著銅棺前往九叔的義莊,,要將這后續(xù)的事情處理干凈。這任老太爺?shù)氖?,雖然被金蠶吞盡了怨氣不再是鐵甲尸,,但是一身尸氣入骨,這就不是能夠通過吞噬可以化解的,,只能用風水陣法慢慢磨掉,,而且這銅棺也不是下葬之物,還得給任老太爺換一副棺槨,。這些事雖然麻煩,,但是卻不困難,比起斗法可要輕松多了,。
“阿玄,,昨晚送走了他了,?”
“送走了,柳師叔最后醒了過來,,只不過師叔他到了下面只怕要受刑了,。”
九叔冷哼一聲:“這是他造的孽,,就要自己受罪,,不下十八層地獄已經(jīng)算好了?!?p> 九叔頓了一下,,又叮囑道:“你金蠶吞了那鐵甲尸的怨氣,只怕是要進階,,你離陰神也就不遠了,,切記,沒有把握千萬不要突破,。不然柳風就是你的前車之鑒,。”
九叔的小心不無道理,,這陰神修出最是危險,,不僅是心神上容易入魔沾染邪道,更是因為第一次修出陰神,,夜游之時最容易忘乎所以,回不到自己身體,。
張玄謹慎的點點頭,,陰神的危險他自然知道,但是突破之事卻不會耽擱,,索性他把握不小,,這倒是值得慶幸的事情。
九叔望了望天色,,見送來銅棺的幾個下人放好了銅棺,,就說道:“你自己知道就好,天色不早了該回去了,,明天還得給任老太爺遷葬,,如此這件事才算是解決啊?!闭f到最后九叔微微一嘆,,自己師弟做的錯事,只能自己來彌補,,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沒有出人命了,。
張玄在一旁看著九叔也沒勸諫,,出了這樣的事是九叔最不愿意看到的,然后悄悄地離開了義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