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十四年臘月,天降大雪,十日不歇,!
連續(xù)數(shù)日的大雪,,讓本就凋敝的民生,,更加雪上加霜,。
寒冷的氣溫,,使原本熱鬧的帝都一片蕭瑟,,只有皇宮大殿那金色的重檐歇山頂,,在一片雪白和蕭瑟之中,,露出一抹光彩,。
仿佛是皇朝最后的顏色,!
京都城西,,安平巷。
這里也是京都最有名的貧民巷,。
狹窄的街道,,低矮的屋舍,,破舊的門窗柵欄,,一切都與繁榮的京都格格不入,。
蕭瑟破敗的街道上,,一頂青色軟轎子由遠而近,。
轎子由四個精壯的大漢抬著,大漢們身形魁梧,,即便在嚴寒之中也穿著干練的勁裝,,而且看不出絲毫寒意。
龍行虎步之間,,即便只是抬著一頂轎子,,也有一股肅殺之氣,。
軟轎落在一處破敗的院落前,一只雪白纖細的玉手伸出轎簾,。
而后轎簾被輕輕撩起,接著一個年方二八,,身穿皮襖,披著紫色大氅的少女走出轎廂,。
“你們在此等我,,不許跟來,!”
少女方一出來便沉聲說道,,雖然語氣冰冷,,聲音卻難掩動聽婉轉,。
四個轎夫默默低頭,,顯然這是一個大戶人家,,有著森嚴的家規(guī)。
少女眉目如畫,,肌膚勝雪,好似畫中走出的人兒,。
她看了一眼不遠處破舊的小院,邁出輕盈的步子,,所過之處只在積雪上留下淺淺的腳印,。
行至破舊的木門前,少女也不叩門,,而是直接伸手推開,。
入了院內(nèi),少女捋了捋兩鬢的雪花,,臉上露出了一抹淺笑,。
少女眼中是一間同樣破敗的屋舍,窗戶上的窗紙早已不見蹤跡,,只有密密麻麻的空洞,,就連房屋中間的兩扇門,也有一扇不知所蹤,。
透過那消失不見的一扇門,,可以看到屋內(nèi)坐著一人,,那人身穿青袍頭戴儒巾,年約二十出頭,。
那青袍與儒巾皆是質地上乘,,稍有見識的人一眼便能認出,這青袍與儒巾是進士身份的象征,,只有每科的進士才會被皇帝賞賜一套,。
從這穿著來看,這青年儒生與這小院也是格格不入,。
“包袱都已收拾妥當,,二哥卻未動身,想來是在等小妹了,?”少女目光落在青年儒生身前,,看到案幾上有一個灰布包袱,,旁邊還有一柄油紙傘,。
少女一邊說著,,一邊朝著青年儒生走去,,臉上的笑容越發(fā)明顯,。
不過那青年儒生卻依舊陰沉著臉,,直到少女走到她身前,,他也沒有回應半句,。
“二哥可知道,?當我們那位遠在西北的父親,,聽說你被朝廷授予七品縣令時,可是氣的摔了三壇酒,!”青年儒生不說話,,少女也不惱怒,,而是自顧自的繼續(xù)說道,雖然說著自己的父親,,卻好像在看別人家的笑話,。
聽到少女口中父親二字,青年儒生緩緩抬起頭來看向少女,,終于開口說道:“三小姐請慎言,,周昂已被逐出周家多年,下官可不敢高攀烽煙將軍,?!?p> 青年儒生自稱周昂,而他口中的烽煙將軍,,正是如今鎮(zhèn)守西北,,手握數(shù)萬大軍的烽煙將軍周元讓。
至于眼前的周三小姐,,正是烽煙將軍周元讓的掌上明珠,,也是周昂同父異母的妹妹,閨名秀兒,。
“二哥十年寒窗,,如今終于高中進士,又被實授七品縣令,,或許要不了幾年便能升任五品府尹,,到時候母憑子貴,朝廷就會追封二娘為誥命夫人,。那時即便父親不愿,,也要將二娘的牌位供奉宗祠,而二哥也會在周氏族譜中立傳,?!敝苄銉何⑽⑶皟A著身子,一臉憧憬的對周昂說道,。
周昂目光與周秀兒對視,,忽然悵然一笑的說道:“三年來郭北縣令任上沒人能活過十天,,你是來見我最后一面的吧?雖然我與周家再無瓜葛,,不過還是要謝謝你這些年來的照顧之恩,。”
聽到周昂的話,,周秀兒忽然神色一肅,,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而后鄭重的說道:“看來二哥果然開竅了,,如今朝廷雖然羸弱,,終究還是這神州正統(tǒng),你是朝廷授予的七品縣令,,自然會得到一絲氣運加持,。”
周秀兒的聲音刻意壓低了不少,,她簡單的一句話中卻透露了太多的信息,,如果是以前周昂根本不知道什么氣運,但現(xiàn)在他已不是原本那個執(zhí)拗而迂腐的周昂了,。
正如周秀兒所言,,王朝氣運加持使得周昂變得思維敏捷,只是周昂的變化還不僅于此,,在他的腦海中還多出了一些奇怪的記憶,。
這些記憶似乎憑空出現(xiàn),卻又好像是本屬于周昂的,,而這些記憶的內(nèi)容,,多是一些修行的方法和道理。
甚至周昂有種感覺,,隨著自己修為的提升,,這些記憶還會不斷的出現(xiàn)。
“以前不知道你對我的好,,如今我已開竅,,只想問一句,秀兒如此待我,,所求為何,?”周昂沒有與周秀兒繼續(xù)討論氣運,而是一臉嚴肅的問了周秀兒一句,。
周昂因為其母的緣故,,發(fā)誓要讀書考取功名出人頭地,為自己母親取得誥命夫人的封號,可周家是武將世家,,大寧朝文武涇渭分明,,因此周昂便徹底與周府決裂。
加上他生性木衲,,并不是讀書的料,,甚至連生存都很困難,這些年一直是周秀兒暗中相助,。
以前未開竅的周昂,,只以為周秀兒是顧念兄妹之情,可如今他卻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這個妹妹真的只是單純的幫助自己了,。
周秀兒聞言卻是俏皮的一笑,還有些故作撒嬌的說道:“在二哥眼中小妹只是個惟利是圖的小女子嗎,?你這樣想,可真是令小妹寒心了,!”
周秀兒故作痛心的看著周昂,,雙目之中竟真有淚花閃動。
不過周昂卻不以為意,,反倒大有深意的一笑說道:“郭北縣令號稱送命縣令,,這可能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你有什么要對我說的,,有什么要給我的,,再不說再不給,可就沒機會了,!”
周秀兒聞言瞪了周昂一眼,,而后作出一副不情愿的樣子,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條說道:“郭北縣常年盜賊橫行,,更有妖魔鬼怪盤踞,,二哥雖然有一絲氣運加持,也只能讓一般的魑魅魍魎退避,,可是卻擋不住那些牛鬼蛇神,。我這有一張碎紙,二哥貼身帶著,,只要不去主動招惹那些妖魔鬼怪,,想來他們對這東西多少有些顧忌。不過人心險惡遠比妖魔鬼怪更可怕,,剩下的就只有靠二哥自己解決了,!”
紙條四周參差不齊,一看就是碎片,周昂剛一拿到碎紙,,就感覺入手異常沉重,,仿佛那不是一張碎紙,而是一個沉甸甸的石塊,。
周昂認真的打量著碎紙,,在這個兩指寬的紙片上,周昂只看到一個完整的字,。
那是一個用毛筆書寫的“人”字,。
可就是這么簡單的一個字,落在周昂眼中,,竟讓他生出一種錯覺,,仿佛眼中看到的真是一個頂天立地的人影。
此刻周昂心中更震驚的是,,他竟然在這個簡單的人字上,,感受到了傳說中的浩然正氣,自然浩然正氣的氣息也是通過他那些多出來的記憶才知道的,。
要知道如今朝堂混亂,,世道昏暗,天地間妖魔鬼怪橫行,,讀書人也都只追求權勢與財富,,連真正意義的讀書人都幾乎沒有了,浩然正氣也早就蕩然無存,。
從紙張的顏色來看,,顯然有些歲月了,也不知是曾經(jīng)哪位大儒圣賢的墨寶,?
雖然周昂剛才那么說,,確實是想從周秀兒那里得到一點好處,可他也沒料到周秀兒拿出的會是這種級別的寶物,。
“這種好東西秀兒都舍得,?看來郭北縣比龍?zhí)痘⒀ㄟ€可怕啊,!”周昂驚異于蘊含浩然正氣的墨寶時,,更對郭北縣的情況更加重視。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二哥保重!”這一次周秀兒沒有回答周昂,,而是開口告辭,。
說完之后也不等周昂開口,,周秀兒便轉身向外走去。
周昂看著離去的背影,,一時間也是欲言又止,。
不過當周秀兒走到院門時,周昂的聲音還是從破屋之中傳出:“我能高中進士,,甚至授予郭北縣令一職,,是不是都是因為你?”
聽到周昂的聲音,,周秀兒身形一頓,,下一刻周昂耳畔也響起了周秀兒的聲音:“小妹只是略施手段罷了,最后再送二哥一句話‘妖魔易降,,人心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