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鎮(zhèn)是長平縣最先富起來的小鎮(zhèn),，先是清泉飲料廠,，再是清泉服裝廠。這兩家廠子帶動了小鎮(zhèn)的發(fā)展,，使清泉人走上了發(fā)家致富的道路,。當(dāng)別鎮(zhèn)的人家還在為家里買了一輛自行車沾沾自喜的時候,，清泉人已經(jīng)開上了摩托車。別鎮(zhèn)的人圍著為數(shù)不多的黑白電視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清泉人已經(jīng)看上彩電了,。

　　邑小眉家是真正的二層樓房，樓板是五孔板做的,，澆上水泥,，和一樓沒什么區(qū)別，在上面怎么跳怎么跑都沒關(guān)系,。不像邑驚塵家的木地板,，腳步稍微重一點就咯吱咯吱響，跳一腳,，感覺整個房子都會塌,。陽臺的扶欄上，還用瓷磚貼出了熊貓吃竹葉的圖案,。房頂上吊著兩個鐵環(huán),，一根竹竿連接兩邊，正好做晾衣服用,。樓下主要是大廳,，兩開間的房子,，八仙桌緊挨著墻壁,，加上兩把竹椅子再無他物，整個大廳看著像跑馬場一樣寬敞,。隔出了一間小房間,，邑小眉的公公婆婆住。廚房在屋后另蓋一間,，煤球緊挨著廚房的一角,，堆了數(shù)百個。

　　邑小眉領(lǐng)著弟弟上了樓,，知道弟弟要來,，她已經(jīng)提前收拾了房間，鋪好了床鋪。

　　“你就睡在這里,?！彼蜷_房門，對弟弟說,，“今天早上我才知道你要來,，沒來得及準(zhǔn)備，你先湊合住著,?？纯从惺裁葱枰模透阏f,，姐去買,。”

　　邑驚塵說：“不用了,，明天我到廠里報了到,，住宿舍就行?！?p>　　邑小眉有些不高興：“姐姐家在這,，你住宿舍干嘛？別人知道,，會笑話姐姐的,。”

　　“姐,，我知道你疼我,，可現(xiàn)在你是馬家的媳婦，是馬家人,。咱們是親人,，也是親戚，親戚常走不常住,?！?p>　　邑小眉伸手從弟弟腦后一巴掌拍了上去：“說的叫人話嗎？我是你親姐,，什么時候成親戚了,？”

　　“唉！”邑驚塵嘆了口氣,，“你當(dāng)然是我親姐,，在你心里我是你的家人，但你的公公婆婆不會這么想,。在他們心里我就是親戚,，我住在這里,，時間長了，他們就算嘴上不說,，心里總會有意見的,。”

　　邑小眉不再作聲,，公公還好,，婆婆的小氣是遠(yuǎn)近聞名的。時間長了,，必然會計較的,。上次拿了兩百塊給母親，不知道怎么被婆婆知道了,，含沙射影地說了好久,。要不是她忍功練得好，恐怕就要打起來了,。

　　心里雖然遲疑,，但邑驚塵畢竟是她唯一的弟弟，大老遠(yuǎn)跑來這打工,，在家里有地方住的情況下,，讓他去住宿舍，實在說不過去,。她擠著笑容說：“沒事的,。你姐姐也在服裝廠上班，也掙錢,。又不花他們的錢,，他們說不著?！?p>　　邑驚塵明白姐姐的難處,，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是我不想住在這被你們管著,。過了年我都二十了,，在家天天被爹娘管，到了這還被你管,，我不自在,。而且我一個大小伙子,，在你公公婆婆面前,，總歸有不方便的地方，你說是不是,？”

　　“你真的不住這,？”

　　邑驚塵一手搭著姐姐的肩膀,，一手指著那張床說：“這里給我留著，我有時間的時候會來串串門,，吃你做的紅燒肉的,。”

　　邑小眉拍開了弟弟的手,，咕噥了一句：“真拿你沒辦法,！”

　　到了清泉飲料廠，邑驚塵才知道什么是廠,，和這里相比,，他們的酒廠就是一間小作坊。

　　馬巨源是清泉飲料廠的銷售,，業(yè)績不錯,，上至廠長下到職工都賣他幾分面子。他給小舅子活動了一個機修工的職位,。這在他看來這是僅此于他的最好職位了,。用他的話說“修機器是一門技術(shù)活，人有一技傍身將來餓不著,?！?p>　　車間主任把邑驚塵領(lǐng)到機修工的休息間，七八個人正圍著一張桌子在打牌,，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到來,。

　　主任拍了拍靠墻的一張桌子：“唉唉，上班時間有點上班的樣子??！”

　　那七八個人這才抬起頭，一看是主任來了,，裝模作樣地要藏牌,。

　　有人嘻嘻笑著：“主任你說巧不巧，剛一拿出來你就來了,?！?p>　　主任皮笑肉不笑：“是啊，說來真的巧,，每次我來你們都在打牌,，每次都是剛拿出來?！?p>　　大家不笑了,，搬椅子的般椅子，倒水的倒水,。

　　“主任您坐,，有什么指示,？”

　　“主任喝茶?！?p>　　主任一看那茶缸子上厚厚的茶垢,，推開了：“指示不敢當(dāng)，老周呢,！”

　　“上廁所去了,。”

　　主任不滿意了：“怎么我來十回有八回他都在上廁所,？”

　　“找他有事?。俊?p>　　“給他收了個新徒弟,，讓他好好帶著,。”

　　大家這才把目光落在了邑驚塵身上,，有人圍著他轉(zhuǎn)了一圈,，一只油膩膩的手突然拍在了邑驚塵的肩膀上，邑驚塵措不及防肩膀踏下去了一節(jié),。那人笑了：“主任你找的這人不行啊,，像沒吃飽，擰得動螺絲嗎,？”

　　“少廢話,，人我給你們帶來了。教人家一點好的,，別把人帶得跟你們一樣,，一個個像二流子似的?！?p>　　說完主任頭也不回地走了,。

　　又有兩只鐵鉗般的手抓住了邑驚塵的肩膀，一把將他摁在了椅子上：“坐,！”

　　邑驚塵被迫坐下來了,。

　　那人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如此一來,，比他高了整整半個身子,。像審犯人似的問：“叫什么名字？”

　　邑驚塵搞不清楚他們到底想干什么,，人生地不熟,，只能放老實一點：“邑驚塵。”

　　“喲,，這名字特別啊,！你爸是文化人吧,？”

　　“種地的?！?p>　　“種地的能給你起這個名字,？那一定是你家爺爺，姥爺,，讀書的,，讀書人都喜歡起這樣與眾不同的名字，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讀過書一樣,?！蹦侨伺ゎ^看向自己身后的工友，“就像顏夫子似的,，給自己女兒起個什么顏溪,？人家姑娘都是花啊娟啊，就他女兒居然是一條小溪,?！?p>　　“你不懂，人家說了涓涓細(xì)流匯成大海,，到了他兒子不就叫顏川了嘛,！”

　　所有人都笑起來。

　　邑驚塵鬧不清他們說的是誰,，這又有什么好笑的,，只是實話說道：“我的名字是花錢請算命的起的?！?p>　　后面的人又笑起來：“雷達(dá),，猜錯了吧！”

　　雷達(dá)嘆了口氣,，鐵鉗般的手拍了拍邑驚塵的肩膀：“真是個老實的孩子啊,，學(xué)校剛出來吧？”

　　邑驚塵覺得這樣被他俯視著很不自在,，站起了身：“我?guī)煾凳裁磿r候回來,？”

　　雷達(dá)又一把把他摁在了椅子上：“不急，在見你師傅之前,，我得給你講講這里的規(guī)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