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文相裝模作樣的思考了一會兒,,正想同意李魚的提議,,就見自己心愛的女兒咔嚓咔嚓嗑完手中的瓜子,拍了拍手上的殘渣,,慢悠悠道:“小魚,,我爹就想呆在樹上,不想下來,,你就別勸我爹啦,。”
“???”李魚仰著頭,看著因樹枝晃動而跟著左右搖擺的文相有些懷疑,,她怎么看不出文相想呆在樹上,,沒瞧見他臉色都白了嗎?
“你瞧……”文薔指著緊抱樹枝來回晃蕩的文相,,一臉認(rèn)真道:“我爹玩得多開心?。 ?p> 文意十分贊同自家妹妹的說法,,頗為無奈地?fù)u搖頭,,“爹也真是的,這么一把年紀(jì)了還這么貪玩,?!?p> 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
文相心里一緊,騰盛出一種不祥的預(yù)感,。他是造了什么孽啊,,做這兩個倒霉孩子的爹!
“可是……”李魚有些猶豫,,上前道:“這樹枝離地有三丈多高,,總歸不安全,還是讓文相先下來……”
“嗨,,我爹玩夠了自然就下來了,。走啦走啦,最近廚房新出了好幾款點心,,我?guī)闳L嘗,。”文薔攔下李魚的動作,熱情相邀,。
既然作為子女的都不擔(dān)心自家老父親,,李魚也就不再多說,總歸她已經(jīng)盡責(zé)了,。她抬頭看了看天色,,朝陽初上,,金色的光芒有些刺眼,,她瞇著眼,估計現(xiàn)在已經(jīng)卯時了,。
嗯……速度快點應(yīng)該還能采不少鳳仙花,。
她在心中盤算了一番,謝絕了文薔的邀請,,朝著樹上的文相行了一禮,,“既然文相無事,那小人先行告退,?!?p> “等,等一下……”文相心知自己下樹無望,,老老實實抱著樹枝趴著,,看著底下身形提拔的少女,與記憶中華貴的身影漸漸重合,,開口試探道:“你就是李魚,?李多金巡官的女兒?”
“正是,?!崩铘~回答道。
“就是救了當(dāng)今圣上,,不求功名利祿,,仍堅守原位做一名巡官,圣上大為感動便御賜一枚免死金牌以及嘉獎其后人不論男女皆可世襲巡官之位的李多金,?”
“正是家父,。”
“嘶……”文相倒抽一口氣,,手腳一軟差點從樹上掉下來,,是她沒錯了!他手忙腳亂地穩(wěn)住身子,,重新抱緊了樹干,,還未松一口氣,就聽到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陣熟悉的笑聲,。
“哈哈哈……文遠(yuǎn)明,,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古力見他毫無形象地趴在樹上,樂得在樹下轉(zhuǎn)了好幾圈,,“是哪位俠士把你弄上去的,?我可得好好感謝他,有緣遇見定要與他結(jié)拜為兄弟,!”
見到古力,,文相既喜又羞。
喜的是能再次見到自己的好兄弟,,羞的是在他面前丟了作為兄長的臉面,。為了維持所剩無幾的兄長威嚴(yán),他硬是鼓起了勇氣,,站直了身體,,抑制住心底的恐懼,面上一派風(fēng)輕云淡,,“若是要結(jié)拜的話,,你已經(jīng)沒機會了。因為你我早已是兄弟了,?!?p> 你我是兄弟?
古力一手捂著肚子,,一手錘著樹干,,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他天生神力,,只是輕輕一錘,,樹葉便嘩嘩搖曳,嚇得文遠(yuǎn)明不得不繼續(xù)趴在樹干,,委屈道:“我們本來就是兄弟?。 ?p> 古力嚇了一跳,,連退數(shù)步,,驚疑不定地看著文相,“文遠(yuǎn)明,,你中邪了,?”
也不等文相回答,他斂下所有表情,,戒備地看向在場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除了角落里手臂系著彩絲的小姑娘看著眼生之外,其他人皆是宰相府里的人,,而自己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這情形不正是甕中捉鱉嗎?他不由大呼失策,,跳腳大罵道:“好你個文遠(yuǎn)明,,你竟如此狠毒,要害我于此,!”
文相詫異道:“明風(fēng)何出此言,?”
明風(fēng)是古力的字,說起來這還是文相幫忙取的,,取自月明風(fēng)清,,剛好與文相的表字清月相應(yīng)和。以往的時候二人相交皆以表字相稱,,只是,后來二人漸行漸遠(yuǎn),,每每遇見就恨不得弄死對方,,明風(fēng)這字就再也沒有出場的機會了。
古力抖了抖,,警惕地看著文相,,“你讓人邀我獨自前來,自己又爬上樹,,不就是為了陷害老子,?”
對,沒錯,,就是這樣,。到時候文遠(yuǎn)明這小人輕輕往前一躍,弄得缺胳膊斷腿的就栽贓,,說是自己進入宰相府行兇,,且有宰相府一家老小作證,自己就算有千張嘴都說不清了,,果然是陰險毒辣,!
文相一見古力那樣,就知道對方又開始胡思亂想了,。想起之前的所作所為,,文相心內(nèi)愧疚不已,因為自己那點見不得人的小心思,,他處處針對明風(fēng),,他明明知道朝堂上有些事情并非明風(fēng)所為,卻仍是故意栽贓挑釁,他膽敢如此,,也不過仗著明風(fēng)不會真的傷害自己,,所以才肆無忌憚。他在心底暗嘆了一口氣,,收斂起自己的情緒,,垂頭片刻,說道:“明風(fēng),,你誤會我了,。”
“以往都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以后我再也不會故意針對你,刁難你……”文相說著,,眼中的愧疚更甚,,他抖了兩下嘴唇,顫聲道:“你我認(rèn)識多年,,又做了那么多年兄弟,,我實在不該因為自己的私心,鬼迷心竅故意為難你,,你……能原諒我嗎,?”
他看向古力,臉上的表情從以往的“別讓老子抓到你的小辮子,,待老子將你扒皮抽筋”變成了愧疚和小心翼翼的期待,,反而讓古力抖了抖,面帶審視地看著文相,,這要是早幾年的話,,古力說不定就信了他這鬼話,可現(xiàn)在,,虧吃多了,,古力連一個字都不信。
“不能原諒,?!惫帕敛涣羟榈木芙^了他,“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挖坑給我跳,?!?p> “我怎會……”文相條件反射性的反駁,又想起以往的自己還真的沒少干這些事,,下意識地閉了嘴,,“那……那你要如何才能原諒我,?這次我是誠心向你認(rèn)錯,絕不挖坑,。再說了,,若是我要故意陷害你的話,也不可能讓外人在場啊,?!蔽南嘁贿呎f著,一邊指著李魚說道:“李魚李巡官在此,,我就算再蠢也知道不可當(dāng)著她的面陷害你,,畢竟她可以為你作證,證明你是清白的,。她是圣上御賜的巡官,,你不信我,總得信她,,信圣上吧,。”
原來這位面生的小姑娘是李魚,。
古力見李魚一臉悲痛地看著天空,,神游天外——哎,正常人定是不愿意摻和這趟渾水的,,她肯定是也被文遠(yuǎn)明坑著過來,被迫做證人的吧,?
古力突生出幾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
他撓撓頭,又狐疑地看著文相,,文遠(yuǎn)明說的也沒錯,。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他與李魚無冤無仇的,,李魚不可能與文相一起聯(lián)手陷害他。
李魚這名字,,古力早有耳聞,,只是未得見還真人。他知曉她不僅是東越唯一的女巡官之外,,更是手中握有免死金牌,,她如果要保他,確定易如反掌,。
不得不說,,這么多年來,,無論是愛還是恨,文相是真的了解古力,,輕飄飄的兩三句話就讓古力順著他的思路走,。
只是古力不知道的是,李魚對于他與古力之間的恩愛情仇毫無興趣,,她心疼的是,,鳳仙花沒了,銀子長著翅膀飛走了,,這人生還有什么意義……
一旦沒了顧慮,,古力的心思又開始活絡(luò)起來,“文遠(yuǎn)明,,你這認(rèn)錯的態(tài)度不夠誠懇啊,,再者你的前科太多,要不還是寫個保證吧,?!?p> 文相一心想要與好友和好,聽到古力這番話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的在身上撕下一塊衣料,,然后咬破手指在上面快速寫了起來,。寫完之后,用嘴吹了吹,,小心疊好,,揚手扔給了樹下的古力。
古力接到后,,展開看了好一會兒,,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滿意地點點頭,,仿佛學(xué)堂里的先生批閱學(xué)生的文章一般,,很是認(rèn)真。
正當(dāng)眾人以為古力對文相所寫的保證有不滿時,,就見到他快速挪到李魚身邊,,把李魚往旁邊扯了幾步,遠(yuǎn)離了眾人后,,這才將那塊綢緞遞給李魚,,壓低聲音問道:“李巡官,你快幫我看看這上面都寫了些啥,?!?p> “……”李魚頓時無語,她剛剛看古力的架勢還以為是傳言有誤,,誰說古大將軍目不識丁,,這不是胡扯嘛,?沒想到不到一刻鐘馬上打臉。
她沉默地接過,,逐字逐句讀給古力聽:“明風(fēng)吾弟:為兄以往鬼迷心竅做下許多錯事,,傷明風(fēng)賢弟至深,如今為兄幡然醒悟,,悔恨萬分,,特向明風(fēng)賢弟賠罪。對于為兄做下的錯事,,為兄日后定會盡力補償,,凡明風(fēng)賢弟所求之事,所想之事,,為兄定會竭力完成,,只愿明風(fēng)賢弟能原諒為兄之過錯,愿你我兄弟二人能和好如初,,攜手共進,。文清月于晉越十八年五月初五端陽節(jié)留?!?p> 文相乃是晉越一年的狀元,,文采斐然,這篇保證書卻寫得十分直白淺顯,,與其以往的風(fēng)格相差甚遠(yuǎn),,想來也是十分了解古力的“底細(xì)”,特地“照顧”了一些,。
古力聽完眼神越發(fā)明亮,,他嘿嘿笑了幾聲,將綢緞?wù)酆梅旁谛乜?,這才背著手,緩步上前神情倨傲地看了一眼文相道:“看在你這番有誠意的份上,,我原諒你了,!你也別搞什么以死相逼的戲碼,趕緊下來,?!?p> 文相一聽到古力原諒自己,頓時喜上眉梢,,“好好好,,為兄現(xiàn)在就下來。婉婷,,讓管家拿梯子過來,?!?p> 他兀自沉浸在與古力和好的喜悅中,沒注意到周氏的臉色又黑了幾分——自己好說歹說哄著文遠(yuǎn)明下樹,,他理都不理,,而這古力來了,不過三言兩語,,文遠(yuǎn)明就又是溫聲哄著,,又是保證,又是聽話乖乖下樹,。他文遠(yuǎn)明在她面前怎么沒這么溫柔聽話過,?到底有沒有將她放在眼里?,!
周氏揪著手中的帕子,,張了張口,顧及一雙兒女在場,,強忍下心中的怒火,,轉(zhuǎn)身吩咐下人找來管家。
府里的管家李員聞訊匆匆趕來,,抬頭打量了一下,,哎喲一聲道:“老爺,您怎么爬那么高???上頭危險,趕緊下來,!”
因李員并未娶妻,,無兒無女,他看著文相長大的,,心里早將文相當(dāng)做自己的小輩一樣看待,,而文相也一直將他當(dāng)成長輩,周氏因此對他十分敬重,,喚了一聲李伯道:“府里可有長梯,?架個梯子讓老爺下來吧?!?p> 李伯面帶難色道:“回夫人,,府里的梯子最長的也不過才一丈五,老爺這……都有三丈多,,怕是不夠長?,F(xiàn)今要找人加緊趕制的話,最快也要兩個時辰才可以做好,?!?p> “這……”周氏有些憂愁,。
古力嘿嘿一笑,站著說話不腰疼,,“嗨,,這么點高度還定制什么梯子,直接讓他往下爬一點不就可以了,?!?p> 文相垂眸看了一眼腳下,只是一眼,,就覺得雙腿發(fā)軟,,頭暈?zāi)垦#路鹨粝氯ヒ话?,他趕緊保抱住樹枝,,往樹干邊挪了挪,遏制住心中的恐慌,,勉強笑了笑,,說道:“無妨,我今日休沐無事,,等得起,。李伯讓人去趕制長梯吧?!?p> 李伯擔(dān)憂地看了文相一眼,,點頭領(lǐng)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