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起了個大早,,上了個簡單的妝容便領著沐秋往大堂去了。
剛出門沒幾步便看見不少人也在往大堂的方向走,,他們應該也是前來求醫(yī)的,,只是許多人那模樣容光煥發(fā)的,哪里像生病的樣子,?許是為親朋好友來的吧,。
“姑娘也是來看病的?”身邊一個老頭子熱切地與我打招呼,,他衣著樸素,,看起來五六十歲的樣子,雞皮鶴發(fā),,卻神采奕奕,。
我覺得他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老頭,于是留了個心眼,,禮貌回道,,“是,,最近身子有些不適,聽聞密宗醫(yī)者醫(yī)術精湛,,便來看看,。您這是?”
“哎,!我啊,,是為我那老婆子來的,她身子不好,,經(jīng)不起折騰,于是住在山下的客棧里,,我上來為她求醫(yī),。”
我其實不大明白,,江湖上醫(yī)術高明的人那么多,,尤其百草堂還樂善好施,又是江湖正道所尊崇的地方,,為什么這風評不好的斷空山還有這么多人問診,?這鬼地方上來一趟都不是什么簡單的事,何苦為了看個病受這份罪,?若非顧清風這廝在此,,我是絕不會來這的。
不過我斷然不會此時問出來,,我還沒有蠢到那個地步,。
“希望您的夫人早日康復?!蔽遗c他并肩而行,,跟著前面的人一同走。
“多謝,!”老頭子笑呵呵地同我說話,,十分和藹,“你用過早食了嗎,?”
“尚未,,想著早些去方能見著厲害的醫(yī)者便急急忙忙出門,誰知大家都這么早,?!蔽覝芈暤溃澳粤嗣??”
“我老頭子不像你們,,年輕身體好,,要是不吃早食我現(xiàn)在肯定沒力氣呢!”
老頭呵呵笑道,,“小姑娘,,你第一次來吧?這里可沒有什么到的早便能讓醫(yī)術好的人看病的道理,,像宗主和幾位德高望重的先生那都是要憑醫(yī)貼排隊看病的,,除非是一些新的大夫或者不出名的才會像你說的那樣按先后順序看病。他們啊,,醫(yī)術越是厲害的人收的診金也越多哩,!我這回給宗主送的醫(yī)貼,可花了不少錢,!”
“多謝您的提醒,。”
我總覺得這老頭奇怪,,在他面前氣勢隱隱有一種被壓制的感覺,,聽他念叨了一路我也沒敢表現(xiàn)出不耐煩來,只溫順恭謙地聽著,。
“你喊我一聲林伯就行,,我看你這女娃娃生的靈氣,也別同我見外,,這是些點心,,我覺得好吃想留著跟藥一同送下去給我老婆子吃的,既然你還沒用早食,,就給你吃了吧,。”
老頭從背上背著的小包袱里拿出一個油紙包遞給我,,“對了,,你叫做什么名字?同你說了這么多,,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多謝林伯,,您太客氣了,,真是不好意思?!蔽医舆^來,,羞赧道,“我姓華,,單名一個幽字,,若是林伯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谋M管說,,我就住在景字一號房?!?p> “唉,,好好好?!崩项^子依舊笑呵呵的,。
我們到大堂時已有許多人到了,除去各派派來查探藥人一事的人,,看病之人已按自己想看的醫(yī)者診位排好了隊,,在青衫弟子的安排下倒是頗有秩序,并不混亂,。
我眼尖的發(fā)現(xiàn)了一些宗門弟子,,甚至還有幾個頗有威望的門主也在其中。他們許多人我都見過過,,甚至在其中一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殺過人,不過當時音容相貌我都刻意做了改變,,現(xiàn)在我就算站在他們面前,,他們也斷然認不出來。
我與林伯拜別,,尋到了顧清風的診席,。這邊只有寥寥數(shù)人,想來因他是新來的大夫,,所以這些人都不清楚他醫(yī)術如何,,不愿讓他看診。
晨時一到,,那些身著綠衫的醫(yī)者便魚貫而入,,為首的是個花白胡子的老頭,他大概是密宗宗主,,密宗醫(yī)術最高的人,,他的診席也是人最多的,但診金應該也最貴,。
顧清風排在最末尾,,想是我一襲紅衣扎眼,他看見我以后,,眉梢抖了抖,。不過顧林那傻大個倒很高興,還同我悄悄打了個招呼,。
我似乎聽見他湊在顧清風耳朵邊說,,“公子你瞧,,我就知道華幽姑娘會來你這里看病,!”
就診開始以后,,顧林便幫著記方子和問病情,十分兢業(yè),。
他拿了個薄子站在一側(cè),,一本正經(jīng)地問第一個人道,“性命,,籍貫,,歲數(shù),哪里不舒服,,一一報與我家公子聽,。”
“妾身名喚劉英娘,,柳州人,,今年已二十有七,近日時常覺得胸悶氣短,,夜不能寐……”
那女子說一句,,顧林便記一句,待他記完,,我便聽得顧清風道,,“你這是陰虛火旺,而故夜不能寐,,可用黃連阿膠湯,。白芍佐阿膠,補腎陰斂陰氣,,雞子黃,、黃芩、黃連瀉心火補陰血,,使心腎相交,,陽入于陰,即可入眠,,雖是小病卻也要重視,,否則時間久了會積郁成疾……”
他聲音不溫不熱,四平八穩(wěn),,聽來倒是讓人很安心,。
看了三個人便到了我。
顧林照例問了那些問題,,我便溫聲回道,,“小女華幽,,莫城人氏,二八年華,,至于病情,,不如請先生自把脈與我瞧瞧?!?p> 說完,,我俏皮地笑著將衣袖掀起,露出一節(jié)藕白小臂,,伸到顧清風面前,。
顧林憨笑著一一記下,“公子,,華幽姑娘應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病癥,,不如你且號號脈再說?!?p> 顧清風倒也沒說什么,,覆了一方絲帕在我手上這才伸出兩指搭在腕間開始號脈。
手倒是又白又細,。
我正盤算他能不能看出我的病癥,,猝不及防對上他清亮的眸子,竟有些愣神,。
“姑娘可有覺得何處不適?”顧清風微微皺了眉頭看著我,,表情看起來有些嚴肅,。
“未曾?!?p> 我搖搖頭,,這么多年我確實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甚至我練功還比別人厲害許多,。
顧清風微微嘆了口氣,,“顧林,拿東西來,,我取些血,。”
“少主……”沐秋聞言有些擔心,,輕聲喚我,。
我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又轉(zhuǎn)頭問顧清風道,,“為何要取血,?怎么個取法?”
“取血是為了看看你的血液是否正常,,只消在指尖割個小口子,,擠出幾滴血便是?!?p> 顧清風接過顧林拿來的小瓷瓶和小彎刀,,捏了我的指尖對準瓶口,“可能有些疼,,你忍著些,。”
我點點頭,,看他用那鋒利的小彎刀在我指尖劃了一下,,一陣微痛傳來,指尖出現(xiàn)一條血線,,隨即暗紅色的血珠子涌出,,一滴滴的滴入瓷瓶里。
“好了,?!?p> 顧清風用白色棉布條扎緊我的手指,清理了傷口后撒了一層白色的粉末,,這才包扎起來,,動作十分輕柔細致。
“華幽姑娘,,你不怕疼嗎,?”顧林將小瓷瓶接過蓋好,見我神色自若,,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十分驚訝。
“這點痛算不得什么,?!蔽沂栈厥郑⑿χ厮?。
“可是換做其他姑娘,,早就哭天喊地了?!鳖櫫帜弥〈善渴蘸?,嘴里還咕噥著。
“好了,待下午我會親自去找你說明病情,,屆時確定下來再給你開藥,,你如今住哪里?”顧清風一邊拿過登記的簿子寫一邊問我,。
他看前三個病人都很快,,卻獨獨對我不同,還需下午復診,,我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或許我的病已經(jīng)很嚴重了。
“華幽姑娘,?!鳖櫱屣L見我不回答,蹙著眉頭再次問我,。
我被他冷淡的語氣拉回神智,,訥訥道,“景字一號房,?!?p> 顧清風記完,沉沉地看了我一眼,,我總覺得他那一眼里帶了太多情緒,,有不解,有探究,,還有懷疑,。
我沒說話,起身準備出去,。
“下一位,。”顧清風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依舊平靜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