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傳說
令澹臺梵音感慨的是,何老爺子這次居然任何話都沒說,,非但對大中午的打擾自己午睡沒有一絲意見,,脾氣也相對順暢,表情卻跟泥塑了的一樣,,邦硬邦硬的,,開門后也只淡淡的看了眼門口站的人,便側(cè)身讓對方進(jìn)來,。就算如此,,也足以讓早時體驗(yàn)過他狂暴本性的人受寵若驚,又有一種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別扭感,。
當(dāng)然,,今天就她一個前來拜訪。
原本想跟著一起來的郭仁義被陌生男子上島的事弄得分身乏術(shù),,只得暫緩審問何老爺子的計(jì)劃,。穆恒和韓清征,倆二貨打著暗中查訪的幌子結(jié)伴出海釣魚去了,,這大冷天的,,也不怕凍死。而沈兆墨,,他十分有眼力見的選擇回避,,只要不是見危險(xiǎn)的對象,他一般不會緊跟著不放,。
然而,,當(dāng)澹臺梵音坐在家中,老爺子盤著腿,、徹底打開話匣子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感動得太早了,。
“老教授呢,?”何老爺子板著臉,,操著他特有的、底氣十足卻十分不悅的語調(diào),。
“教授昨晚累著了,,在休息呢?!卞E_梵音答道,。
“你說你們,研究就研究吧,,非把陳芝麻爛谷子的前塵往事翻出來,,有意思嗎?沒想過給我添麻煩??!”
澹臺梵音立馬意識到何老爺子找她來的目的。
“是墳?zāi)沟氖???p> 何老爺子伸手拿起一個蘋果,,在衣服上蹭蹭,張口啃下一塊嚼了兩下,,“老糊涂東西,,讓我交代清楚墳?zāi)估锏纳司烤乖趺此赖模瑤装倌昵暗氖铝?,我交代得著嗎,!吃飽了撐得?!?p> “您不清楚,?”
何老爺子給了她一個耐人尋味的眼神,,“清楚又怎么樣,,政府給獎勵嗎?還不是白浪費(fèi)我吐沫星子,。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和尚,,又不是唐僧,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歷史上死的和尚多了去了,哪個不是背后帶著一串故事,,個個都較真的話,,那甭活了,早晚得心?;罨罾鬯?。”
房間的一角有一張長方形的餐桌,厚厚的桌布足足又抬高了四公分,,桌上擺滿了一盤水果,、一個暖瓶,以及一瓶放在熱水里燙著的酒,。右手邊墻上掛了一幅中國水墨畫掛抽,,畫中是瀑布溪水、浮云繞山,,一眼就能看出是個不得了的老物件,。
何老爺子拎起燙熱的酒倒了一小杯,同時倒了杯熱水推給澹臺梵音,。
澹臺梵音接過杯子,,漫不經(jīng)心的抬眼看著老人,隨后,,笑瞇瞇的說:“老爺子,,您叫我來,不是找我來訓(xùn)話的吧,,咱有話直說行嗎,?繞彎子累心?!?p> “小丫頭,,你還嫌累,我還沒喊累呢,!”何老爺子仿佛是從高往下俯瞰弱小人類的玉皇大帝,,鼻子里重重噴出一口氣,“你們都查到了什么,?”
“我和教授都懷疑是村民謀殺了僧人……是嗎,?”
“是?!焙卫蠣斪踊卮鸶纱?。
“是不是有誰不滿僧人或是神明,才會下毒手,?”
何老爺子雙手插入頭發(fā)間,,狂抓了幾下雞冠子似的頭發(fā),“要不是擔(dān)心你們胡說八道,,造謠生事,,毀了村莊的名聲,我才懶得張這口……”他自言自語的嘟囔了幾句,,“你們這些外來的啊,,說是什么教授研究者,,哼!結(jié)果都是些俗人,!怎么跟我們這些沒見識的村里人似的,。”
何老爺子的言外之意是……他們所想的動機(jī)太膚淺,?
“請您賜教,。”澹臺梵音一聽他這話,,更加客氣道,。
“賜什么?你這丫頭,,不知道我沒文化嘛,!說大白話不行,顯擺你讀書多怎么樣,!”
這都哪個哪啊,。
澹臺梵音被他指責(zé)的郁悶得不行,就聽下一刻,,何老爺子話鋒一轉(zhuǎn),,語調(diào)變得一本正經(jīng),甚至有些嚴(yán)肅起來,。
“惡人殺死的僧人……是這么回事,,又不是這么回事……怎么說呢,其實(shí)還挺復(fù)雜的……要怎么開始說呢……解釋起來……唉……”
澹臺梵音:“……”
這老頭估計(jì)是想看自己急死,。
“是不是經(jīng)過考證的我不清楚,,也沒留下什么史料,全憑何家代代相傳下來……那僧人,,傳說是在殺人的時候被對方殺死的,。”
“……什么……”笑意從澹臺梵音嘴角驟然隱去,,表情變得僵硬難看起來,。
“相傳自寺廟建起后,,村中天災(zāi)便徹底消失,,瘟疫、海嘯,、泥石流這類的自然災(zāi)害再也沒有侵?jǐn)_過村子,,人們開墾土地,種植莊家作物,,可問題也就出在越來越平靜幸福的生活上,,都說吃飽了撐得,,放在這就是真理?!?p> 當(dāng)村民們不再為了吃飽肚子犯愁,,不再因?yàn)樯≌埐黄鸫蠓蚨鴤臅r,惡心便取而代之的生長出來,,一些平時就好吃懶做,、肆意妄為的人逐漸暴露本性——偷盜、打架滋事,、欺凌,,這類雖然小但足以擾得生活不得安寧的行為越來越多。天高皇帝遠(yuǎn),,小島地處偏僻,,而且惹出的事又不值一提,所以地方官員全都懶得管,。
“溫飽思淫欲,,人心可不會因?yàn)樯钚腋>拖!,!?p> “天災(zāi)沒有了,,人禍卻漸漸橫行,受害的村民們便每天跑到大威德明王的廟中燒香祈福,?!?p> “然后,行腳僧就決定替天行道,,親手懲治惡人,?”
何老爺子頓了頓,“沒人看見過僧人行兇,,村民們看到的是島上的混蛋們一一慘死,,據(jù)說是被某種巨大的東西撞擊的四分五裂,成為一塊塊鮮血淋林的肉塊,,而每次,,僧人都在不遠(yuǎn)處念經(jīng)誦讀。于是,,村民們便相信僧人請求大威德明王顯靈處死的那些惡人,。”
澹臺梵音了然的點(diǎn)點(diǎn)頭,,“僧人殺人就是這樣來的……”
何老爺子將酒瓶再次灌滿冷酒,,隨后放進(jìn)熱水里燙燙,“其實(shí),,僧人壓根什么也沒做,,那些人為什么會死也是未知,,不過村民們寧愿相信是大威德明王聽見了他們的祈求。后來,,村子里就安生多了,,那些心術(shù)不正的人,要么就因?yàn)楹ε码x開了小島,,要么就改過自新,,從此好好生活??删驮谶@時候,,僧人卻被害了,在僧人尸體的不遠(yuǎn)處,,人們另找到了一具七零八落,、仿佛被剁碎了一樣的村民的尸體?!?p> “為什么判定是村民,?”
“碎肉之間有一件衣服,后來,,有人認(rèn)出這件衣服屬于一個吃喝嫖賭無所不作的混蛋的,,那人父母都死了,只留下了個破房屋,,勉強(qiáng)能遮風(fēng)擋雨,,他又好吃懶做,平常就在家呆著,,由于懼怕大威德明王,,這人每隔幾天便會乘船去鎮(zhèn)里,至于去干什么,,我就不用說了吧,,鐵定不是光耀門楣的好事?!焙卫蠣斪用嗣破?,感到水溫不夠,就又往里灌了些熱水,,“惡棍死就死了,,那是因果報(bào)應(yīng),可他臨死之前竟然殺害了僧人,,這讓村民們氣的不輕,,他們把惡棍的碎尸體切成了更小的碎末扔進(jìn)海里喂了魚,隨后修建了墳?zāi)?,把僧人的遺體葬入其中,,也就是你們看到的那座,而我們何家就是那時候選出來守陵的家族,,由村子供養(yǎng),,生生世世都得遵守?!?p> 生生世世……
澹臺梵音瞬間覺得這個詞有千金重,。
不料,何老爺子倒是突然笑了起來,,“哪有可能真的生生世世,,胡扯呢,好比戰(zhàn)亂的時候,,連命都保不住了更別說還守什么墳,,也就那個年代,我們何家沒有盡到先祖的定下的責(zé)任,,有的家人上了戰(zhàn)場,,死在了那里,大部分逃難去了,,這座島也基本荒廢,。奇怪的是,只有那座廟和墳?zāi)拱踩粺o恙,,都說那里真有神明守護(hù),。戰(zhàn)爭結(jié)束后,我們何家是第一批回島的人家,,一邊務(wù)農(nóng),,一邊繼續(xù)守陵?!?p> 講完故事后,,何老爺子還不忘補(bǔ)一個“怎樣,講的好吧”的得意的眼神,。
澹臺梵音琢磨著這個故事,,玄是玄了點(diǎn),倒是古代喜聞樂見的風(fēng)格,,故事本身沒什么問題,,然而她總是覺得哪不太對勁,就跟袁老教授最初那樣,,雖然老教授早把那點(diǎn)不對勁就著睡眠送給周公了,。
郭仁義他們的圍島大搜索一點(diǎn)收獲都沒有,即便帶上沈兆墨助陣,,老天爺也沒賞臉,,于是當(dāng)澹臺梵音回去時,,郭仁義還有跟來的幾個同事都灰頭土臉的舉著礦泉水猛地往肚里灌。
這些人排解的方式絕對有問題,。
一陣溫?zé)岬暮粑鼜谋澈筚N近耳旁,,澹臺梵音嚇了一跳,回過頭去,,沈兆墨的眼眸中似乎蒙上了一層霧,,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樓,朦朧的映照出懷中人的身影,。
“回來了……”
怕冷的澹臺梵音還微微打著哆嗦,,沈兆墨下意識摟的緊了些,心底升起一股強(qiáng)烈的憐惜,。
“看郭隊(duì)的模樣,,人沒找到?”澹臺梵音掙開纏著自己的雙手,,脫下外套,,一個沒注意,又被沈兆墨摟進(jìn)懷里,。
她不由自主的抬頭看,。
沈兆墨用自己那種輕柔舒緩、夾雜著濃濃親昵的聲音說:“冷冰冰的,,嘴唇都青了,,我給你的圍巾呢?今天風(fēng)這么大也不知道圍上,?!?p> “還行,不覺得冷,?!卞E_梵音攬著他的腰,頭靠在他胸口蹭了蹭,。
沈兆墨的神情柔軟的不能再弱軟,,由著她在自己懷里拱來拱去,輕輕地,、不易察覺的在她頭上親了一下,。
“找到人了嗎?”澹臺梵音抬頭問,。
“沒有,,他們準(zhǔn)備回局里排查,幸好帶的人美術(shù)學(xué)的好,找了麻將屋的老板畫了份人物畫像,,比著畫像找的,。”
看來,,當(dāng)警察,,一定要好好學(xué)美術(shù),。
“等我把今天的事告訴教授后,,就會勸他回去,再這樣下去,,師娘非得殺過來不可,,我可不愿意陪葬?!?p> 聽她這樣說,,沈兆墨低頭看下去,“怎么,?對案子不好奇了,?”
澹臺梵音豎起一根手指在沈兆墨眼前晃晃,“非也,,君子不奪人所愛,,我可不打算搶郭隊(duì)的風(fēng)頭,而且他也不待見我,,何必留這兒礙眼呢,。”
捧著一肚子涼水晃蕩的郭仁義顯然沒聽見他們的談話,,他腦子里,,無數(shù)的謀殺動機(jī)正跟幻燈片似的一一閃過。而更讓他心煩意亂的,,則是那個上島后沒影的王八蛋,,郭仁義心想,那混蛋該不會鉆地底或是上天了吧,?就算上天,,也該雁過留聲,怎么就跟蒸發(fā)了似的,,連個影都沒有,。
假如老天爺能傳聲,一定會特別耐心的對郭仁義說:郭大隊(duì)長啊,,其實(shí)大可不必操心,,要找的人馬上就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