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你的檢驗結果?!彼贸鲆化B化驗報告,,因為是黑白圖片外加各種各樣莫名的符號與表格,整個看上去像股票分析數(shù)據(jù),,只有一張清晰可辨,,那是張X光片,上面印有一顆大腦分成左右兩個半球,,片子上隱約可以看到無數(shù)的神經(jīng),、還有呈現(xiàn)白色或是黑色的各個零部件。對面,,年輕女性淺淺微笑著,,嘴唇彎成如彎月般美妙的弧度,對著澹臺梵音的腦部片子,,“你知道你有一顆十分圓潤的頭嗎,?雖然頭發(fā)擋住了它原本的模樣,但是我保證,,你的頭型一定非常的飽滿,,就像……鵝卵石一樣?!?p> 澹臺梵音:“……”
這癖好還能不能治了,!
她真擔心哪天這姐姐會把自己頭砍下來擺桌上。
“……這都是我媽的功勞,?!卞E_梵音無力的調(diào)侃,“結果怎么樣,?”
“和預期的一樣,,你的腦神經(jīng)十分穩(wěn)定,,喬晶失蹤那次的變化是個特例,是你太著急了,,一時急火攻心導致,。我保證你現(xiàn)在跟正常人沒什么區(qū)別,不用擔心,,也不用每隔一個月就讓我給你檢查,,我那忙的跟什么似的,沒功夫伺候你,?!?p> 澹臺梵音一笑,“我這不是害怕哪天發(fā)了病,,又得麻煩桑大醫(yī)生收拾嘛,。”
面前這個漂亮的女醫(yī)生名叫桑夢書,,是舜大附屬醫(yī)院神經(jīng)科醫(yī)生,,年紀輕輕就成為這個領域的專家,每天有許多病人慕名而來,。在外人看來,,她穩(wěn)重、成熟,、獨立,,是大部分女性心目中向往的模樣,很多人羨慕她的生活,,認為那一定很幸福,。然而“幸福”這個詞對她卻殘忍無比,,特別是跟不愿回憶的過去聯(lián)系起來,。
桑夢書原本一家四口,下面有個差六歲弟弟,,還是不知道被罰了多少款才好不容易保下來的,,父母對這個兒子疼愛有加,并非是因為重男輕女,,而是小兒子從小身體不好,,在桑夢書的記憶力,小弟弟總是那么柔弱,,那么乖巧聽話,,她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在弟弟十二歲那年,,會拿起刀殺了他們的父母,。
出事的時候,,桑夢書因為學校里學生會開會沒在家,等回到家時,,等待她的是在床上被殘忍殺害的父母,,以及在隔壁房間睡覺卻滿身是血的弟弟。警方在殺害夫妻倆的刀的刀柄上發(fā)現(xiàn)了小兒子的指紋,,審問后小兒子對殺害父母一事供認不諱,。事件一經(jīng)報道,一時間輿論嘩然,,誰也不理解一個年僅十二歲,、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孩子竟能犯下令人發(fā)指的罪行。后來,,桑夢書的小弟弟被診斷為精神分裂,一年后死在醫(yī)院里,。
從那時起,,桑夢書的時間就停住了,突如其來的變故把她原本幸福的生活活生生的撕裂,。
精神分裂很大一部分是遺傳,,父母以及他們的祖輩從未有這類的疾病,平常溫柔的弟弟為何會突然變了一個人,,她渴望一個真相,,一個讓她能夠接受的理由,這些疑問和渴望在她腦中不斷擴大膨脹,,變成夢魘夜夜折磨她——直到實習期間,,她在醫(yī)院遇見前去就診的澹臺梵音。
“呸,!誰讓你胡說八道的,,有我在能讓你發(fā)病,?”桑夢書比澹臺梵音大五歲,,一直以大姐姐的身份對待她,“你得好好感謝你的懶惰,,要不是嫌麻煩不聽音樂改睡覺,,現(xiàn)在就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p> “姐啊,,你每次見我都得兇我一頓。說正經(jīng)的,,宛玉和史艷的情況怎么樣,?”
桑夢書攪動杯中的咖啡,,沉默了一會兒,“史艷的情況比宛老太太的要嚴重的多,,可能跟年齡有關,,進了醫(yī)院后病情明顯惡化,我看……”她停下手上的動作,,“她怕是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是嗎……”澹臺梵音輕輕說,。
“腦電波檢測結果跟我們預想的差不多,,她們大腦感情中樞的電波數(shù)值明顯低于普通值,低得還不是一點半點,,特別是在悔恨,、悲傷、痛苦之類的情感接收和處理上都很緩慢,。我給她們放了很多影像和圖片,,每當看到血腥與殺戮時,史艷的電波會猛地突增到一種不可控制的狀態(tài),,并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始終保持著,。要知道大腦就如同一塊豆腐,看似由強硬的外殼包裹,,實則十分脆弱,,輕輕一碰都可能粉碎造成不可想象的后果。長時間處于異樣的興奮很可能造成腦神經(jīng)超負荷運作,,換句話來說就是癲狂后自殺,。”
“這是你的猜想還是經(jīng)過驗證的,?”
“一半一半,,研究對象有限,得到的結論不敢保證一定準確,?!鄙魰f,“你打算什么時候告訴沈隊長,?”
“再等等吧,,等韓清征調(diào)查的結果?!?p> 澹臺梵音面朝窗外,,望向不遠處的花壇,明朗陽光的照射下,,小小的世界一片生機盎然,。
“春天來了……”
“希望能來的再快些,。”桑夢書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該有個結束了……好了,,醫(yī)院那邊我會盯著,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姐姐能力有限幫不了你太多忙,,你萬事小心。我已經(jīng)向監(jiān)獄提交了申請,,不出意外的話,,那邊很快就會送‘大塊頭’過來?!?p> 澹臺梵音轉回頭,,神色異常嚴肅,“監(jiān)獄里有他們的人,,你千萬不要一個人行動,,省得牽連到你?!?p> 桑夢書突然哽咽,隨后露出一個無比凄涼悲傷的笑容,,“只要能還我父母一個公道,,還我弟弟一個清白,就是讓我跟他們同歸于盡都可以,!我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了太久了,。”
澹臺梵音握住她的手,,“我絕不會讓事件發(fā)展到那一步,。”
同歸于盡……要死,,他們自己死就足夠了,。
桑夢書走后,澹臺梵音一個人坐在咖啡廳里發(fā)呆,。這時,,扣在桌面上的電話震了兩下,她拿起來看了兩眼,,方才圍繞的周身的哀傷頓時消散,。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頭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想著剛才讀到的文字——我跟你媽說了,,你暫時由我照顧,,等整件事情結束后再放你回去,我今天加班不能去接你了,,你老老實實去我家呆著,,敢抗旨,你就死定了,!
澹臺梵音:“……”
真絕了你,。
直到第二天下午,省廳小胡死前的動向才大體弄明白,,沈兆墨幾人和調(diào)查組在會議室里開始新一輪的討論會議,,這次沒有侯局,大家相對放松些,。
沈兆墨仔細研究幾張監(jiān)控拍下的照片,,好長時間都沒吱聲,只聽穆恒在前面講:“在我們不屑的尋找下,,當然還得歸功群眾的力量,,小胡的現(xiàn)身的地點算是基本確定了,潮河路一個賣水果的小店老板清楚地記得小胡,?!?p> “清楚?”一名調(diào)查組員問,。
“因為他行為很怪異,。”穆恒點開一段視頻,,從拍攝角度和周圍的景象來看像是一個好事群眾的“私藏品”,,視頻播放了沒幾秒,畫面中就出現(xiàn)了小胡東倒西歪,、步伐無力的身影,,有幾次差點撞到別人身上,兩次撞到了樹上,,惹得路過的人要么指手畫腳的嘲笑,,要么一臉嫌棄的匆匆避開,“賣水果老板說,,小胡險些栽進他的水果攤里,,為此他還大罵了他幾句。據(jù)他講,,小胡就跟喝醉了似的,,根本無法溝通,說話還不利落,聽不懂說什么,?!?p> “這視頻拍攝于什么時候?”張耀東往嘴里送了一顆喉糖,。
“小胡死亡的前一天下午,,時間大約是4點,這個視頻被拍攝的小伙子掛在了微博里,,還別說,,轉發(fā)量挺高的?!?p> “誰問你這個了,!還有別人見過他嗎?”
“有,,拍視頻人的還挺多,,也得虧廣大民眾吃飽了撐的的心態(tài),我們才能追蹤到小胡的行走路線,?!蹦潞銚Q了一段視頻,“這是小胡居住小區(qū)附近的監(jiān)控攝像頭,,時間是下午6點,,我跟夏姐試了下,從潮河路到這個攝像頭所拍的地點走路花不了一個小時,,而小胡卻花了兩個小時才走到的這,,而且你們看,他這時的狀態(tài)已經(jīng)非常不好了,,走兩步就要歇一下,右手按住胸口似乎呼吸困難,?!?p> “癥狀不太對啊?!敝苎用鴿M是胡渣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猶豫的提道:“去年的‘僵尸毒品’事件,,里面的被害人發(fā)作時都跟打了雞血似的,,鬼哭狼嚎,逮人就咬,,力氣還特別大,,按都按不住,可小胡的狀態(tài)……怎么說呢,更像是癌癥晚期快要不行了的感覺,,反應跟我們之前所見到的完全不同……難不成是玊老檢驗錯了……你去問問,。”
穆恒聽完立刻雙手舉起做出個投降的動作,,“別介哥哥,,你不能把弟弟往死路上逼啊,這話有本事你自己去跟玊老提,,別拉我下水,!”
沈兆墨放下照片,專心看著大屏幕,,“老周說的沒錯,,即使‘僵尸毒品’的配方改了,里面最主要的元素麻黃堿卻沒改,,只要有麻黃堿在,,暴躁、興奮,、神經(jīng)紊亂這些反應都該有,。但是經(jīng)過了兩個小時,小胡的癥狀最多呼吸費點勁,、走路不穩(wěn),,卻沒有一點要發(fā)狂的跡象……為什么?”
“說明根本就不是什么‘僵尸毒品’,,你們上當了,。”張耀東心不在焉的來了句,。
穆恒竊笑一聲,,“張組長的心比女人還難測呢,昨天還義憤填膺的恨不得把兇手大卸八塊,,今天就都無所謂了,。”
張耀東狠狠地瞪了穆恒一眼,,交叉的手指微微抽動,。
穆恒完全不在乎他惡意的眼神,繼續(xù)說道:“所以,,我們有幾點需要弄清楚,,第一,小胡被注射毒品的地點,,遺憾的是我們沒能找出來,,時間最早的視頻也顯示在下午3點左右,地點潮河路不遠的一個街區(qū),我們在那沒啥收獲,,第二,,小胡為什么隔了這么長時間才發(fā)狂?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兇手為什么讓他走,?還有,小胡既然活著離開了兇手為什么想辦法跟咱們聯(lián)系,,或直接去醫(yī)院,,反而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家?這都是矛盾點,?!?p> 加班永遠是痛苦的,此時因為這幾起案子而更加的喘不過氣,,連最不著四六的穆恒也沒心思打趣逗悶子,,加上隔壁那幾位跟霜打了一樣的調(diào)查組同志,,夜晚還沒完全降臨呢,,就讓他們覺得身體仿佛透支了,,心力交瘁。
周延掛上打給家里的電話,,拖著步子剛走到墻邊的飲水機旁,,就發(fā)現(xiàn)走廊里有個看起來很眼熟的身影,他手忍不住抖了一下,,杯子差點沒拿住,。穆恒正好從他身后經(jīng)過,也下意識抬頭瞟了一眼,,直接原地來了個立正,,嘴巴不自覺的大張,沒精打采的神情就跟吃了興奮劑似的立刻亮了起來,。
一個人輕車熟路的走進辦公室,,朝周圍的人打了聲招呼。
穆恒笑嘻嘻的湊過去,,“哎呀,這不是小邢醫(yī)生嗎,,又來了啊,,您還真是不撞南墻不回頭,勇氣可嘉啊,?!?p> 邢朝暉看了穆恒一眼,同樣笑了笑,“沒辦法啊,,誰讓我就偏偏栽在了個霹靂霸王花的手里呢,,只好認命唄……是不是啊,小晴,?!?p> 邢朝暉這聲“小晴”毫無懸念的讓眾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夏晴咬牙切齒的把手上的照片摔在桌上,,怒視前方,,“邢朝暉,你小子有完沒完,!不愿搭理你你還蹬鼻子上臉了,!你又來干什么?”
“誰讓你不肯見我,?!毙铣瘯熝b模作樣的嘆了口氣,“你們現(xiàn)在手上的案子很嚴重是不是,?我聽同事說了,,你說你平常野得跟猴子一樣,成天上竄下跳,,誰都不怕,,見人就撓,要真遇上罪犯不得撒了歡的鬧啊,。那可不行,,傷著了怎么辦?!?p> “邢朝暉,,你……你閉嘴成嗎?”
夏晴深吸了口氣,,余光掃向屋內(nèi),,發(fā)現(xiàn)大部分人正低著頭憋笑憋得都快岔氣了。
邢朝暉不以為然,,“反正我得看著你,,免得你逞英雄。沈隊長,,小晴怎么說也是女孩子,,今天能不能讓她先回去?”
沈兆墨沒說話,,嘴角抽筋一般的抖動,,腦袋微微點了兩下,,“既然小邢醫(yī)生這么為你著想,夏姐你就先回去吧,,這里交給我們就行,。”
“多謝沈隊長,?!?p> 夏晴一嗓子還沒等著嚎出來,就被邢朝暉摟著腰硬給拽出了門,,邊踉蹌的走邊回頭吼道:“沈兆墨你……你欺軟怕硬,!這筆賬老娘給你記著!”
眾人捂著合不攏的嘴看著邢朝暉把夏晴帶走,,這么一鬧,,他們心里的陰郁似乎好了許多。
可是半個小時后,,實習法醫(yī)帶來的消息,,讓他們剛剛舒服許多的心情又郁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