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卉大病初愈便提出想出門走走,,李長生倒也沒攔,,但也不愿讓她走遠,,只是帶著她在周邊的街道轉(zhuǎn)轉(zhuǎn),。這對向卉而言已經(jīng)足夠,。
向卉坐在長板凳上,,心底涌起一些小雀躍,。沿街叫賣的攤販,、冒著騰騰熱氣的小吃鋪,,她竟真真切切地坐在小吃攤內(nèi)品食書中的小吃,。這小吃攤叫賣的是糕點,向卉點了一份定勝糕,。剛端上來的定勝糕白嫩嫩紅紛紛的,,還冒著蒸汽。
糕點味道精致,,入口微甜,,酥酥軟軟,細品下還有一股淡淡的桃香味,。此等味道,,倒也說得通這小店為何簇擁著不少人了。
人多,,其他的桌前都擠滿了,,只有她同李長生,兩個人占著足夠七八人坐的一張桌子,。非她霸道,,實在是其他人都不愿與她同坐。向卉獨自坐在長凳中間,,李長生坐在了她左手邊,。周圍其他食客偶爾還會用試探的眼神上下打量向卉,不時交頭接耳,,似在對向卉評頭論足,。
云拈花便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長大,雖有父親疼愛,,可外界處處是排擠,,性子自然也孤僻了些。別人若嘲諷她,她便打回去,;別人若欺她,,她便欺回去??勺詮挠鲆娎铋L生,云拈花乖巧不少,,只因李長生說喜歡溫柔的女子,。然而那吳若冰并非溫柔女子,她在萬千寵愛中長大,,鬼靈精怪,,性子里不缺大小姐的嬌蠻,李長生還不是愛不釋手,。
李長生為云拈花劃下的條條框框,,吳若冰只需一個嬌嗔便能全部推翻重來。
思量間,,一身著青衣的男子走到了桌前,。
那人右手抱拳,左手覆于右拳上,,對著向卉稍欠身,,道:“敢問姑娘、少俠,,此處可有人坐,?”
向卉嘴中含著糕點,未應(yīng)聲,。李長生倒是答道:“無人,,兄臺盡管坐便是?!?p> 向卉知道這人,,他是吳若冰的兄長。吳若冰和李長生鬧別扭又拉不下臉時,,便會拜托兄長替她說幾句好話,。他既然出現(xiàn)了,那吳若冰勢必在某處等著李長生,。
果然如向卉所料,,李長生自見吳兄起,便有些魂不守舍,,神游天外,。向卉也不惱,只裝作不知,瞥過眼不去看對方,。
向卉見李長生著實尷尬,,向卉不急不緩地咽下糕點,又飲了口茶,,才悠悠看向李長生:“長生,,一直坐著我也倦了,你陪我走走吧,?!?p> 走了不過半里地,卻見位老伯杵著拐杖,,挪著小步子在石板路上摸索,。這地離鬧市不遠,但也偏僻,,來往的行人不多,。向卉心下奇怪,路過老伯時特意回頭看了他一眼,,赫然發(fā)現(xiàn)老伯蒼老的容顏下竟是一雙渾濁的淺灰色眼瞳——應(yīng)是害了眼疾,。
李長生自然也是看到了。他上前幾步便扶住老伯,,輕聲道:“阿伯,,您這是要去哪兒?”
老伯顫顫巍巍,,說是要回家,,但尋不著回家的路。李長生問清地址,,將老伯送了回去,。老伯家中有一老嫗,是他的結(jié)發(fā)妻,。老婦倒也不急,,笑著將李長生和向卉迎進家坐坐。
老婦人一臉慈祥,,道:“再過幾日便是我的生辰,,我這老頭子托了街角李匠幫我打造發(fā)簪,他還當(dāng)我不知,。這不時間將至,,他心急,天天摸索著往李匠那跑,。倒是麻煩了你們送他回來,?!?p> 老婦人的話倒是提醒了向卉,這老伯在劇中雖是龍?zhí)?,但也是有些分量的?p> 這老伯年輕時也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后來害了眼疾便隱退江湖。妻子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只是岳父已去世幾年有余,。重點是老伯膝下有兩子,都入了云巔派,,且都是人中龍鳳,。
原劇中,老婦生日當(dāng)天,,老伯到李匠那取了發(fā)簪,回來的路上遭拖車碰撞摔倒在地,,是吳若冰將其送回家中的,。因著生辰的關(guān)系,老伯的兩個兒子也在,,吳若冰便因此和他們搭上了關(guān)系,。
老伯的兩個兒子均是有顏有實力。特別是小兒子,,會成為吳若冰的愛慕者,,幫吳若冰做了不少事。蝶藍教滅門后,,大兒子攪得江湖天翻地覆,,小兒子則是為李長生競選玉泉門未來掌門之位一事推波助瀾了一番。
喝完婦人準(zhǔn)備的茶水,,李長生便動身準(zhǔn)備離開,,向卉卻拉住了他。
面對李長生疑惑的眼神,,向卉也未解釋,,徑直走到正躺在庭院內(nèi)搖椅上的老伯旁邊。她彎腰在老伯耳側(cè)低語了幾句,。
老伯先是震驚,,而后露出幾分失望的表情,再一轉(zhuǎn)卻又似聽到什么好消息,,灰濁的眼珠子都亮了起來,。只見向卉伸手直接將鑲在腰間的月長石拽了下來,放在老伯手中,。
老伯用拇指在月長石上來回搓了搓,,便知這石頭確實是寶石。他偏頭,問道:“小姑娘當(dāng)真要把這石頭送給老朽,?”
向卉笑道:“當(dāng)然,。”而后才隨李長生一同離開,。
出了大院,,李長生好奇問道:“阿云,你和老伯說了什么,,為何又要把月長石拱手相讓,?”
月長石并非中原大地所有,大多產(chǎn)于南邊或是西國,。云拈花腰間這顆月長石晶瑩剔透,,散發(fā)著淡藍色暈彩。轉(zhuǎn)動寶石時,,暈彩還會呈片狀隨之移動,。如今她卻把石頭送給了毫不相干的路人。
向卉笑道:“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了,,是父親把我撫養(yǎng)長大的,。但我父親每年依舊會為母親精心挑選生日禮物,并在母親墳前陪她喝上半盞,。結(jié)婚十年稱之為錫婚,,、二十年磁婚,、二十五年銀婚,,那老伯患有眼疾都心心念念著為糟糠之妻準(zhǔn)備禮物。我因著這西域面孔和穿著習(xí)慣,,受盡了白眼,。可那老伯待我親切和藹,,讓我想起了我的父親,。”
這些事李長生還是第一次知道,。
李長生見過云拈花的父親,,他那張極具特色的面孔一看便知是西域人,也知云拈花的母親已過世,,但這些細節(jié)他從未在意過,。
向卉垂首,眉頭微收,,似乎有些傷感,。她道:“我從小到大,,受盡了排擠。老婦人雖是接納了我,,但她初看到我時眼底的錯愕,,我看得一清二楚。你可知,,為何老伯待我和藹,。因為他看不見?!?p> 因為看不見,,自然不知云拈花的與眾不同,也不會覺得云拈花格格不入,。因著看不見,,對老伯而言,極具異域色彩的云拈花便也只是尋常百姓中的一員,,冥冥眾生中的滄海一粟,。
說罷,向卉摟住李長生的胳膊,,咯咯笑出聲。
“還好我遇到了長生,。長生初次見我便不驚不奇,、不偏不倚,不會在相識第一眼就抱著善惡主觀判斷,。和那些偽君子不同,,我的長生謙謙君子、進退有度,。最重要的是,,他滿心滿眼都只有我?!?p> 李長生是云拈花的救贖,,是窗前的白月光,是心中的紅玫瑰,,是驅(qū)散霧霾后蔚藍的天,。只是這天空有朝一日卻砸了下去,壓塌了云拈花的世界,。
李長生越是虛偽,,向卉越要夸他真誠,用甚是天真的面孔無聲嘲諷他的卑劣,。
看著笑靨如花的向卉,,李長生卻是笑不出來了,。向卉的夸贊只讓他覺得似乎被扒了個精光,只剩羞恥,。每句話都像一記重拳,,狠狠地敲打在他的心口,壓得他喘不過氣,。
向卉觀察著李長生的反應(yīng),,適時問到:“長生,你臉色不太好,,莫不是身體不適,?”
她哪能不知李長生為何面色不佳,可她偏要裝作不知,。
“長生,,從剛才起你便有些魂不守舍,可是有事,?若是有事,,你且先去,阿云再逛半個時辰,,自個兒回客棧便是,。”
以往云拈花喜粘人,,如今豪爽放人,,李長生倒有些驚訝,心下也一陣暗喜,??砂迪策^后,又有些慚愧,,由于不知該去是不去,。李長生巴不得此時此刻就去找吳若冰,卻又因著昨夜的事有所愧疚,。猶豫再三,,終究還是對方占了大頭。李長風(fēng)拉著向卉溫柔安慰了幾句,,便匆匆離開,。
向卉勾嘴冷笑。嘲笑李長生的虛偽,,嘲笑曾經(jīng)的自己三觀不正,。自以為塑造了個大義凜然、為江湖正道受苦受難的正面角色,,實則是個想要江湖名頭的卑劣小人,。
向卉本欲在鬧市閑逛一番而后打道回府,,卻不想被一男子攔了去路。
來人身穿乳白色圓領(lǐng)袍,,下擺漸變?yōu)榛疑?,朱紅色腰帶末端繡有一支雀羽。劍眉入鬢,,鳳眼生威,,一頭鴉發(fā)如瀑披于耳后,高挑秀雅,,竟有萬丈凌云之姿,。即便是與故事男主角李長生比,也毫不遜色,。
“姑娘,,”來人對向卉微欠身,道:“在下賀懷信,?!?p> 賀懷信便是先前那老者的大兒子。若說云拈花是在故事前期充當(dāng)男女主角絆腳石的存在,,那賀懷信便是故事后期,,攪和得江湖天翻地覆的狠角色。對,,賀懷信在故事后期會成為反派,。
賀懷信不喜眼下的江湖,他只覺這江湖虛偽不實,,多少門派滿嘴道義卻做著齷齪之事。在向卉的筆下,,賀懷信暗中殺害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玉泉門現(xiàn)門主。也因著此事,,李長生才有機會早早爭奪門主之位,。不然按習(xí)俗,李長生怕是還要等上個十幾二十年,。
面對眼前不茍言笑的賀懷信,,向卉心下是有些緊張的。她全然不知賀懷信是從何時就已經(jīng)開始暗中準(zhǔn)備了——畢竟賀懷信只是她寫死云拈花后,,突發(fā)奇想推出來做下一個反派的,。與李長生不同,賀懷信不愛說話也不喜與人社交,,實力強勁卻為人低調(diào),。就像蓄勢待發(fā)的毒蛇,,不出手則以,出手必是準(zhǔn)備萬全,,至死方休,。
若非賀懷信的胞弟——同樣喜歡吳若冰的男配對他的所作所為有所差距,賀懷信這把利劍怕是真能捅穿這個江湖,。
賀懷信看出向卉的不安,,倒也未在意,只是繼續(xù)道:“懷信替家父謝過姑娘,。月長石稀少昂貴,,家母必會喜出望外,此等大禮在下感激不盡,。姑娘日后如若有難,,懷信定鼎力相助?!?p> 聽罷,,向卉倒是松了口氣。賀懷信此人孝敬雙親,,尊重師父,,底下也有不少跟隨者。在動手洗牌這江湖前,,他便已訣別師門,,未曾背負門派的名頭行不義之事。也因此,,賀懷信才被李長生鉆了空檔,,拿捏住軟肋。
“既然如此,,我想托你件事,。”向卉說到,。
賀懷信一雙烏黑上挑的鳳眼在短暫一瞬微微張大,,向卉此時就有事相托讓他有些意料之外,但他沒有拒絕:“姑娘請講,?!薄?p> 向卉將委托向賀懷信一一道來后,,有些忐忑,,她怕賀懷信會拒絕。好在賀懷信也只是稍作沉吟,,便點頭應(yīng)下,。
“此事姑娘放心交給懷信,,懷信定不負所托?!闭f罷,,賀懷信對著向卉又是一個欠身行禮,便離開了,。
向卉這招賭得險,,賭贏了便能打個漂亮的翻身,可如若輸了……
向卉也不做多留,,城南處有家衣鋪,,向卉與賀懷信辭別便馬不停蹄的趕到了城南衣鋪——她需要做一些準(zhǔn)備。
李長生回來時,,在客棧前與向卉撞了個正著,,此時向卉已脫去那身艷麗的圣女裝。
一身漸變淺粉色襦裙繡著玉兔觀月,,手握一柄繡有墨梅圖的團扇,。如墨玉般烏黑長發(fā)被一枚銀質(zhì)發(fā)冠束住,兩支發(fā)簪交叉插入發(fā)中以做固定,,發(fā)簪上一串紅珠做成的流蘇垂落耳畔,。向卉一跑,流蘇便相互碰撞叮鈴輕響,。
向卉轉(zhuǎn)頭一眼便瞧見了李長生,,她提著襦裙,笑著向李長生跑去,。笑靨如桃,,灼灼其華,就像初春時節(jié)長出的一顆草莓,,淺嘗一口,,香甜的氣息包裹著舌尖,而后是微不可見的酸,,酸甜中和得剛剛好,。不若婦人濃郁如牡丹,,不若少女青澀似雛菊,。淡雅與艷麗兩種本該矛盾的特質(zhì)糅合得剛剛好。
一時間,,李長生竟是看得有些癡,。
向卉跑至李長生跟前轉(zhuǎn)了個圈,粉色的大擺上點著幾根金色的線,,再眼光下時隱時現(xiàn),。向卉笑著說到:“長生,,我好看嗎?!?p> “好看,,阿云甚是好看?!?p> 看著李長生癡愣的模樣,,向卉低眉柔柔地笑了。少女笑聲如銀鈴,,像一只尚未長出爪子的小奶貓,,撓得李長生心底直癢癢。
相識一年,,李長生眼中從未真正有過云拈花,。瞧,如今不過是換了一身衣衫,,把異類的標(biāo)簽最小化,,便能在李長生眼底留下一抹驚艷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