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丫頭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溫在恒暗自嘆息,,天曉得他鼓足了多少勇氣才對她講出這番內(nèi)心剖白!只想讓她知道他沒有門戶之見,,他也可以為了心愛之人與天下為敵,。比起什么紀苑氏,、柴苑氏,,溫苑氏好聽多了!也順口多了,!
“你覺得呢,?”溫在恒問道。
“嗯,,你說得對,。”舒嬋笑著往他那邊挪了挪,,很認真的看著他,,語重心長道,“不用擔心,,你一定會收獲一份圓滿的婚姻的,。”
溫在恒怔住,,她可是聽懂了,?這個念頭讓他渾身發(fā)熱,一顆心猛提到了嗓子眼,。
“我以前聽我爹說起過一個病癥,,叫婚前焦慮?;颊叨嗍窃诨榍靶木w不寧,,時而緊張焦躁,時而忐忑不安,,嚴重者茶飯不思,,寢臥難眠,不過婚后這些癥狀就都自愈了?!笔鎷扔^察了下溫在恒的臉色,,拉起他的手腕,并起食指和中指搭在他的脈口上,,“你心跳得好快,!脈象急促有力,乃臟腑實熱,,邪熱鼓動,,氣盛血涌。嗯,,果然如此,。”
一盆冷水兜頭澆下,,溫在恒無語望天,,深吸一口氣忍住,咬牙問道:“那我還有得治嗎,?”
“這又不是絕癥,。”舒嬋笑道,,“等下我回去開個方子,,悄悄給你,你照方配藥,,水煎服,,每日睡前服用一次便可。不過這種病,,是由心生,,吃藥只能暫時緩解癥狀,等成親以后,,就是不吃藥,,慢慢也就好了?!?p> 溫在恒沉著臉,,冷冷看著這個給他診脈問診的丫頭,氣結(jié),。
“你等了殷家女郎三年,,是不是擔心這次又會出什么變故?”舒嬋想了想,,嘆道,,“也是,如果沒有這趟差事就好了……不過,你也別太焦慮,,最多半月你就能回洛陽交差復命了,。”
溫在恒忍無可忍,,定定看著她,,道:“我焦慮的不是我的婚事,而是……你,。我走了,,你怎么辦?”
舒嬋的心“咯噔”一下,,眨眨眼,,笑道:“沒事,我有這個,,不怕,!”
溫在恒垂眼看著她手中托著的錦囊,里面裝的是他給她的那副備用的如意絡,,葫蘆墜里有一顆七息絕命丹,,小如豆,,人服用后,,將在七息內(nèi)斃命,藥石無醫(yī),,神仙難救,。他給她這個,是為了安撫她的恐懼,,不是讓她泰然赴死的,!
“這個,先還給我,,等我走時再給你,,好不好?”
“不好,!”舒嬋緊忙捂緊了,,“萬一你走得急,忘了呢,?”
你在這,,我哪還走得了?溫在恒心如針扎,,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被個小丫頭攪得神昏智亂,。回去后,他躺在涼榻上,,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xiàn)出她的樣子,雖然有時很氣人,,可她笑起來多好看吶,!一雙眼睛水靈靈的,笑時眉目彎彎像天上的月牙,,稚氣中帶著點嬌憨,,一笑就笑到人心里去了。盛煦然說這樣的小丫頭他能給他找十個八個來,,不,,他再找不出第二個來,他放在心里的這個小丫頭,,天下唯一,。
舒嬋睡不著,心里一會兒美滋滋,,一會兒又惆悵起來,。美的是溫在恒以后不會再訓斥她了,惆悵的是他之所以這么說,,是不是覺得車隊已到蘭州,,她也沒幾天可活了,故而發(fā)發(fā)善心,,讓她死前好過些,?就像行刑前讓死囚吃頓好的再上路一樣??伤麨楹斡终f了那句,,那句她左想右想都想不明白的話?
他說“我走了,,你怎么辦”,,這不是他應該考慮的問題吧?她還能怎么辦,?他是在擔心她嗎,?是對她這個天字一號倒霉蛋,動了惻隱之心,?如果是這樣的話,,不枉她叫了他一路舅舅!他曾幾次三番救她,,投桃報李,,她是不是應該送他個什么禮物表示感謝,?他返回洛陽就要成親了,她干脆送他個禮物當賀禮好了,!
可送什么好呢,?他又不缺金銀珠寶,她要是從溫樂公主的嫁妝里挑一件送他,,也拿不出手,,畢竟不是她的東西。為何給盛煦然出主意時,,她就信手拈來,,輪到自己,反而絞盡腦汁也想不好了呢,?
舒嬋想了半宿,,半夜爬起來,翻箱倒柜一通挑揀,,終于找到合意的,,抱著一團紅色的絲羅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接下來的兩日,,舒嬋就一門心思呆著船廂里穿針引線,。她想了半宿的賀禮就是一雙喜襪,材料用上好的紅色絲羅,,再用五彩絲線繡上祥云朵朵和喜鵲銜枝的圖案,。她向來沒有什么耐心做女紅,可一想起那人嚴厲挑剔的眼光,,哪怕手指被扎破血也強捺住性子一針一線地縫制,,不假手于他人,。
之所以想送他喜襪,,一來是覺得實用,禮輕心意重,;二來這大紅的喜襪也就成親當日穿穿,,穿過之后就和喜服一起壓箱底了。普通人家,,男子的喜襪一般是由自己的母親或姐妹來做,,而富貴人家多是在鋪子里定制,他若是嫌她做得不好,,回去再買便是,。
柴峻幾次來,舒嬋都沒空搭理他,,不過柴峻非但沒有生氣,,還高興得快飄起來了,!他媳婦終于開竅了!終于安下心來了,!貴為公主,,卻能親手為他縫制喜襪,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她的心意嗎,?這臭丫頭,,總還算有點良心,不枉他掏心掏肺的對她,!柴峻感動得眼角都濕潤了,。
兩岸山峰聳峙,河面開闊,,五艘船呈一字先后排開,,迎風破浪,向北進發(fā),。
盛煦然在甲板上找到溫在恒,,問他:“若杉呢?若杉去哪兒了,?”
溫在恒望著遠處船后翻起的波浪,,沒有回答。
盛煦然急了,,抓住他的手臂又問:“他是不是回洛陽了,?你要干什么呀大哥?”
溫在恒看著他,,眸色深沉,,道:“遵從本心,做我認為對的事,?!?p> 盛煦然大驚失色,往后退了兩步,,雙手抱住頭,,吼道:“大哥,你瘋了不成,?”
“你就當我瘋了吧,。”溫在恒淡然一笑,。
“那丫頭有什么好,?何況她根本不知你的心意!值得你為她拼死拼活,,放棄所有,?你要做的事即便做成了,,你和她也只能浪跡天涯,做一對亡命鴛鴦,!做不成,,她和她的父母必死無疑,而你不死也要廢了,!你想明白了沒啊大哥,?”盛煦然苦口婆心規(guī)勸道。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她必死,。她死了,不用別人廢我,,我也廢了,。”溫在恒道,,“你不懂愛一個人的滋味,,完全沒有退路的。只要能救她,,哪怕希望渺茫,,我也要拼盡全力一試?!?p> 盛煦然含淚搖了搖頭,,道:“大哥,為了那丫頭你連十幾年的兄弟情誼都不顧了嗎,?馬嵬驛你就不該沖進火場救他,,她一死百了,所有人都解脫了,!”
天空中烏云密布,,一如溫在恒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