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詩嚇壞了,!她長這么大,頭一回被個兇神惡煞持刀追殺,,什么貴女的形象,,什么宗婦的威儀,在那一刻都顧不上了,,只想保住性命,。且那兇神惡煞不是別人,正是她青梅竹馬的好表哥,,同榻而眠的好夫君,!她內心本就有些怵他,當他發(fā)起瘋發(fā)起狂來,,簡直如惡魔臨世,!
陳大嬤嬤捂著受傷的胳膊,瞪著眼,,那蒼老的眼里填滿了驚恐,,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這老貨也被嚇得不輕,,到現(xiàn)在方領略到武將的殺伐之氣,。王府里的爭斗雖然從未斷過,,死個把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絕對到不了對主子要打要殺的地步,。柴家比王府可兇狠多了,,真惹怒了家主,她們縣主都要奔逃保命,,何論她們這些卑賤的奴婢,!且她還是那個給縣主出謀劃策的奴婢!等柴少主一筆一筆清算,,豈會饒得了她,?估計就像那兩個小婢子咒罵她的那樣,得被少主剝皮抽筋,,大卸八塊……
陳大嬤嬤越想越怕,,對蕭如詩道:“縣主,要不咱們先回王府避避風頭吧,?之前的情形你也見了,,少主瘋魔起來,連夫人都護不住你??!”
“你們灌下去的落胎藥當真沒問題?”蕭如詩冷冷瞥向陳大嬤嬤,。
陳大嬤嬤打了個激靈,,以她的經(jīng)驗,出了這等子事,,一般都是要推幾個奴才出來背鍋頂罪的,。縣主這么問,,難不成……她老臉一垮,,尖著嗓音道:“老奴一心盼著縣主好,這打蛇打七寸,,落了苑氏腹中的孩子就夠了,,又怎會多此一舉毒殺了她,讓少主與縣主反目成仇,?”
蕭如詩想被抽盡了最后一絲力氣般軟綿綿趴在幾案上,,她恨恨的說道:“果真是她服毒自盡……那賤人大概是不想活了,也不讓我好活,!她竟然隨身攜帶著毒藥,,我是萬萬沒想到啊,!本以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可機關算盡,,反倒害了我自己……回去王府,我那便宜庶妹不知會怎么笑話我呢,!”
陳大嬤嬤向陳嬤嬤使了個顏色,,陳嬤嬤也不敢留下來,于是俯身勸蕭如詩:“她再笑話也翻不了天,,可柴家眼看就要鬧翻天了,!聽說少主抽調了數(shù)千兵士去河里打撈,現(xiàn)在還沒撈著,,等撈著人了可就要清算了,!”
“為了一個小妾,如此大動干戈,,你們說他是不是昏了頭,?只要他想要,他什么女人得不到,?那苑氏不也是兩只眼睛一張嘴,她有什么好的???”蕭如詩說著,眼淚又涌了出來,。
陳嬤嬤嘆了口氣,,又勸道:“少主眼下急怒攻心,才瘋魔得不像個人,??煽h主你想啊,他偏愛苑氏,,愛的要死要活的,,可當初沒人逼著他寵幸梓穎啊,?他要是堅守身心,,不跟梓穎廝混,如何會被苑氏撞見,?這男人啊,就是嘴上說得好聽罷了,!別看現(xiàn)在鬧得兇,,約莫也就會難過一陣子,時候長了,,慢慢就淡忘了,??h主畢竟是上了柴家族譜的正妻,且有夫人幫著周旋,,過段時日,,等少主氣消了,自然會接縣主回來,!”
蕭如詩被說動了,,讓陳嬤嬤去收拾行裝,想著過段時日就會回來,,也沒怎么費勁收拾,,只簡單裝了幾個箱籠,搬上了馬車,。去正院辭別時,,婆母帶著抹額,虛弱的躺在床榻上,,似是病了,。她說了來意,婆母面白如紙,,默了會兒,,說避避也好,等過陣子重秀冷靜下來了,,她再幫她爭取,。
蕭如詩抹著淚兒走了,祝嬤嬤幫蕭芙掖了掖被子,,嘆道:“夫人為了護她,,不惜母子反目,還傷到了腰椎,,你再看她……看到夫人都臥床不起了,,侍疾的話是一句也沒提,只想著自個離開避風頭,?!?p> “她許是被重秀嚇到了……”蕭芙頭發(fā)暈,閉上眼睛,,不愿多想,。
祝嬤嬤還想說落胎藥的事,誰會在自家里隨身攜帶毒藥呢,?僅憑一只串著葫蘆瓶的如意絡,,就說苑氏藏了毒,也太牽強了些。少夫人有沒有在落胎藥里下毒,,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不過,。反正有夫人幫她兜著,她放手一搏也不是沒可能,。只是現(xiàn)在說這些也無甚意義了,,倒顯得是她在背后挑撥她們婆媳關系。祝嬤嬤心里雖不滿,,還是忍住了,。
過了兩日,蕭芙能下地走了,,她來到院子里,,默默的望著枝頭新發(fā)的綠芽,忽然感覺這座府邸又恢復了以往的安靜,,安靜得如同深山里的古舊禪院,。
祝嬤嬤告訴蕭芙,聽聞會寧縣主回王府暫避,,她那些陪嫁來的幾十號下人因懼怕被少主遷怒,,這兩日偷偷溜走不少。
“重秀呢,?”蕭芙問道,。
祝嬤嬤看了眼蕭芙,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還沒消停,?”蕭芙冷眸含慍,。
“聽周毓說少主泡在冰河里,死活不愿上岸,,執(zhí)拗得很,。后面李將軍趕來了,命令強都尉把少主拖了上來,。這兩日倒春寒,,少主……起了高熱,強撐著不眠不休的蹲守在岸邊,,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誰勸也勸不動,。那苑氏也不知被水流沖到哪里去了,,出動了幾千人,沿河數(shù)十里,愣是沒打撈到,?!弊邒哒f道。
蕭芙隱在袖中的手攥得緊緊的,,這場倒春寒使得她那顆原本就暖不熱的心又凍成了冰坨,。
現(xiàn)在知道傷心了,可傷心欲絕又有何用,?非要愛一個不該愛的人,,非要把她圈禁在一個不屬于她的地方,她的下場早就注定,,而重秀興許經(jīng)過這場風波之后,,才會明白如何去愛一個人。
是很殘忍,,可冷漠的心,,高貴的身份,二十載守望不得的孤寂,,蕭芙依然維持著她的驕傲,,她堅信自己是對的。她的心從來就不慈悲,,她念經(jīng)拜佛也不是為螻蟻般的蕓蕓眾生生出慈悲之心,,那關她什么事?
蕭芙在等,,一直在等,,等一個結果。此生或許等得到,,或許等不到,。只要她不放棄,佛祖就不會放棄,。要說執(zhí)拗,,重秀這一點倒是像她。
護堤的斜坡上碧色漸盛,,河面上漂著許多船只和竹筏,,到處都是人,拿著長桿或漁網(wǎng),,上上下下,,不知道還以為在撈什么河底寶藏。
兩個小丫頭緊緊依偎著坐在草地上,,個個哭花了臉,,紅腫著眼,呆呆地望著河流。她們太弱小了,,沒有能力保護小娘子,,會寧縣主的人嫌她們礙事又聒噪,把她們鎖在房中,,等阿吉把她們放出來時,,方知小娘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沒了。
她們確實沒有保護小娘子的能力,,可是那個人明明有能力保護,,卻辜負了小娘子的信任,一而再的違背諾言,,再而三的讓小娘子受屈辱,,如今小娘子人沒了,他又興師動眾的擱這上演深情戲碼,,虛偽,!
知雨雙手撐地站起來,朝那個裹著錦裘瑟瑟發(fā)抖的男人走去,。彩墨拉住她,,她掙開來,不管不顧的沖過去,,彎腰抓了一把松軟的泥土捏實了朝柴峻砸去,。一下一下又一下,砸在他身上,,砸在他臉上,,在場的人都驚呆了,而柴峻也不躲,,像座石雕一般任她砸,。
強波和幾名護衛(wèi)回過神兒來,急忙擋在柴峻前面,,周毓按住知雨的手臂,叫她不要亂來,,語氣從未有過的嚴厲,。
知雨跪地大哭,彩墨抱住她,,望著灰頭土臉一動不動也一語不發(fā)的柴峻,,忍不住壯著膽兒說道:“世人都知隴右柴家是貴族世家,高門大戶,,如今我們可算是見識到了,。想我阿娘在藍田馬家為妾,小門小戶,死了尚有薄棺一副,,墓穴一處容身,,我們小娘子身為柴家的小夫人,死了卻被草席一裹扔進了河里……我們小娘子為你一步退,,步步退,,她究竟做錯了什么要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你是不是覺得對我們小娘子可好可好了,?是不是覺得是她恃寵而驕不領情也不懂事,?可少主你知道嗎?你在家時對她有多寵愛,,你離開家后,,她們對小娘子就有多惡毒!”
知雨抬起臉來,,抽噎著控訴道:“他們都說柴家軍少主智勇雙全,,無往不勝,屁,!放狗屁,!你寧可相信你的夫人賢良大度,寧可相信代氏梓穎冰清玉潔,,都不相信我們小娘子對你的心,。縱然撞見你同代氏顛鸞倒鳳,,縱然被你母親罰跪庭院三日,,縱然你們柴家連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將她放在眼里,縱然她怕她厭惡了那座牢籠,,可當她知道自己懷了身孕,,她……她連孩子的小名都起好了呀!你辜負她,,猜忌她,,傷害她,還有什么臉見她,?打撈個什么?。糠胚^她吧,!”
水聲嘩嘩,,風聲呼呼,人聲寂寂,。柴峻身形晃了晃,,一注殷紅的血順著嘴角淌下,,未幾,便一頭栽倒,。
天黑了,,人睡了,但愿是噩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