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過去了，李浩已經(jīng)習慣了楊槐每日給他安排的繁雜的課業(yè),。野心興致勃勃的李浩不僅沒有感到絲毫壓力,，迫切的求知欲更是令楊槐感到十分的滿意,。
李浩在這一周內(nèi)已經(jīng)將楊槐留在體內(nèi)的真氣煉化了近一半,，在武當綿掌的修煉上也頗有長進,，雖然李浩的身體底子依舊薄弱,，但也不再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卯時一刻,，李浩和楊槐便聚在院子里了,。一周內(nèi)李浩每日卯時一刻便出來鍛煉，所以這早課時間也就被楊槐提到了卯時一刻,，對于這一點,，楊槐自是喜不自勝。
今日顯然與往日不同,，李浩沒有如同平常一般打拳,。在院子正中央有一個銅缸，約有一人高,，兩米寬,。不僅如此，連從不打擾李浩早課的楊氏也出現(xiàn)了,，就連院墻周圍也被楊氏安排好了隨從守護,。
楊槐嚴肅地看著李浩說道：“昨日已與你說清，想必你已經(jīng)做好了心里準備,。一會過程不論多么痛苦,，你都需堅持下來，萬不可前功盡棄,?！?p> 李浩點頭應是。
事情是這樣的,，昨日楊槐承諾李浩的筑基藥材已經(jīng)就位,，并與李浩已解釋清楚。
筑基淬體液是楊家秘術,，也是楊家雄踞一方的依仗,。淬體液分三等，其中中下級乃是楊家對外出售之物,，而上級才是楊家的核心機密,，而此番楊槐為李浩準備的更是上級中的天品淬體液,。
上級天品淬體液在楊家內(nèi)部也是珍品，能享用者屈指可數(shù),。淬體液雖無增長功力之效,，卻能為武者鍛筋塑骨，打造出一副完美的武學基礎體魄,。
這份淬體液也是在楊槐得知李浩奇經(jīng)八脈全通后,，特意向楊家當代家主請求更換的，否則楊槐原本也只是準備了一份上級地品淬體液,。
這淬體液雖然效力驚人,，卻往往伴隨著劇痛。效果愈好,，痛苦愈深,。使用時，淬體液需不斷加熱以保持沸騰,，淬體者需周身涂抹靈膏來保持肌體完好,，但這份高溫卻是抵消不掉。在藥力滲入身體時,，淬體者需保持絕對的清醒,，不斷活動周身筋骨。
在藥力發(fā)揮效果的過程中,，筋脈骨骼會被不斷改造,，其痛苦不亞于撥皮抽筋，還要忍受不斷的高溫,，更要保持絕對的清醒專注,。
楊氏在一旁眉頭緊皺，擔心地看著自己的孩子,，似乎在強忍著淚水,。此前楊氏可是與李浩和楊槐談了許久，楊氏本不想自己的孩子遭這份罪,，可楊槐和李浩執(zhí)意如此,，她也只能在一旁心疼擔心。
母親永遠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遭罪的,，哪怕在此等亂世，更何況楊氏的一顆慈母心,，或者說溺愛的心,。
在楊槐的示意下，一眾仆役在銅缸周圍生火,，而李浩褪去一身衣服,，楊氏親自為兒子涂抹靈膏,。那神態(tài)是那么的認真與小心，生怕漏過某處,。
這是母性的光輝,，是任何事物都無法替代的。李浩則心頭一顫,，想到了前世早逝的父母,，心中一陣黯然。不管他在前世中后來如何富貴,，卻已經(jīng)失去了最想報答的人,，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何不是人生中最大的悲哀,。
不管今生如何,，都要守護住這個最疼愛自己的女人。李浩心中是這樣想的,。
靈膏涂抹過后,，楊槐又是小心謹慎地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虞后又囑咐李浩道：“這淬體液的效果至少需要一個時辰才能起效,，這一個時辰你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住,。一個時辰后藥效會逐漸減弱，痛楚也隨之減弱,，待藥效散盡后你便可離開,。”
“學生明白,，師傅大可放心,。”
楊槐點點頭,，楊槐沒有說的是楊家使用上級天品淬體液的人沒有一個可以完全堅持至藥效散盡,，大多在一個時辰后便起身離去。雖然藥力在一個時辰后會慢慢減弱,，可那份折磨卻非常人能夠忍受的,。在楊槐眼里，若是這個堅持過清脈散的學生都無法堅持至最后,，怕是也沒有什么人可以完成這個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
在楊家的歷史上，也沒有人可以完全堅持至藥力結束,。
哪怕這樣,，上級天品的淬體液的效果也遠超其他，可其上限卻也無人得知,。
盞茶功夫,，淬體液已漸漸溫熱,，楊槐一把抓起李浩將之投入銅缸當中，楊槐舉手投足之間盡顯舉重若輕之態(tài),，竟沒有蕩起任何的水花,。
溫暖是李浩的第一感覺，只覺得如泡在溫泉當中一般,，周身的毛孔盡數(shù)打開,，覺得神清氣爽。
好景不長,，淬體液漸漸升溫,，藥力漸漸滲入李浩的身體，痛楚漸漸加深,，可也在堅持范圍內(nèi),。
李浩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周身浮現(xiàn)出一抹淡淡的熒光綠,，是靈膏發(fā)揮效果在保護他的身體,。李浩的額頭留下幾滴汗珠，哪怕在這時候,，他還有閑心在想著,，多虧不是缸底加熱，否則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突然,，在淬體液沸騰的一瞬間，原本慢慢滲入李浩身體的藥力突然狂暴了起來,，李浩只覺得周身的骨骼和經(jīng)脈在沖擊中仿佛要碎裂一般,。
“啊?。,。 ?p> 痛苦來的突然,，李浩果然沒有忍住喊了出來,。就在這時，一旁的楊槐顯然早就料到此景,，輕身踏上缸沿,，將一截木棍橫塞入李浩的嘴中，并大聲喝道：“咬住,?！?p> 曾經(jīng)有人在劇痛中誤將舌頭咬斷，楊槐不得不小心。
李浩聞之,，緊緊將之咬住。他面色通紅無比,，青筋暴起,，一副牙齒已深深咬進木棍之中。
好熱,，好痛,，李浩腦子里只剩下這兩種意念。
又過了一會,，藥力一波強過一波,。炙熱感和痛苦不同沖擊著他。
堅持,，再堅持,。
堅持不住了。李浩心中這樣想著,。
我是不是應該放棄了,？這樣的痛苦，堅持著,，還有什么意義,？
楊槐還是高估了他的這個學生。
他不知道的是,，這并不是之前堅持清脈散的李浩,，而那個承受了那份痛苦的人也已經(jīng)死去了。
李浩來到這個世界上,，只在記憶中感受到了清脈散了痛苦,，雖然那份痛苦滲入靈魂，但卻遠遠沒有自己親身體會來的實際,。
這份痛苦不斷地消磨著他的意志,。
李浩的身體在不停的抽搐，他的理智也漸漸消散,，作為一個從他們那個世界來的人,，在那個時代他又何曾承受過這種痛苦，他或許懂得堅持,，但卻遠遠沒有堅持這種痛苦的意志,。
痛苦，無盡的痛苦
李浩的思維中只剩下這一種概念,，剩下的只是一片空白
李浩的眼珠漸漸泛白,，這是失去意識的表現(xiàn)。
而李浩最后的意識,，注意到這僅僅剛剛過去一柱香,。
堅持不住了,，李浩的精神全面崩潰了。
然而在李浩決定放棄的一瞬間,，在他的腦海中響起了清脆的鐘聲,。
他的靈魂仿佛又來到了三清殿，但他此時同樣能控制他的身體,，在上次都沒有注意到的一個角落,，有編鐘十六已應十二律及四宮清聲。
他仿佛看見了,，一眾虔誠的教徒,，在每日清晨，朗誦鐘文,。
“聞鐘聲,，拜老君，離地獄,，出火坑,，愿到成，度眾生,?！?p> 編鐘，寧靜祥和,，威嚴莊重,；
鐘聲，深沉洪亮,，震撼人心,；
教徒，虔誠,。
這一切,，無不在撫慰他心中的痛苦。
他又仿佛看到了一個個深陷于水火中人,，或許他們不是虔誠的教徒,，但他們卻有著足夠堅定的意志，幫助他們堅持過人生的痛苦,。
莊重的鐘聲時時在他的靈魂中回蕩著,。
他的眼中閃過迷茫，但卻不再放棄,。
我到底在堅持什么,？李浩心中這樣想著。
鐘聲驟停！
低沉的鼓聲又響起,。
他又仿佛看到了一眾教徒,，每日晚課虔誠修道，一個個認真地遵循著道教玄門中的十二大愿,。
一愿風調(diào)雨順,；
二愿五谷豐登；
三愿皇王萬壽,；
四愿國土清平；
五愿民安物阜,；
六愿福壽康寧,；
七愿災禍消散；
八愿水土無侵,；
九愿聰明智慧,；
十愿學道成真；
十一愿諸神擁護,；
十二愿亡者超生,。
這一瞬間，李浩想通了,。
所謂道教十二大愿,，與李浩無關，但那一張張虔誠的面孔,，卻無不打動著他,。
初時的雄心壯志，一切還沒開始,，怎能胎死于腹中,。
這份天大的痛苦，只是將來爭霸路上的第一關,，若連此都過不了,，又談何逐鹿天下。
李浩的眼中恢復清明,，承受或者漸漸地接受這份痛苦
三清殿的,，晨鐘暮鼓，不僅鎮(zhèn)住了李浩最后一絲的清醒,，更讓他堅定了信念,。
一切才是剛剛開始。
李浩眼中露出兇光,，牙齒緊緊地咬著木棍,，活動著周身筋骨。
一旁的楊槐，卻愣在了那里,。
先前他分明注意到李浩的意識即將消散,。
雖然他也暗道可惜，可未曾經(jīng)歷人生的世家公子,，或許真的無法承受這樣的痛苦,。
在他剛剛打算打算出手以一手精純的內(nèi)力鎮(zhèn)壓李浩體內(nèi)狂暴的藥力來減弱痛苦，這雖然會大大削弱藥效,，但總比失敗來的好,。
但他卻看到自己的這位得意學生竟然恢復了，更是在這位學生的眼中,，他看到了,，堅定與清明。
那一絲兇光與狠意更是震撼著楊槐,。
他才十二歲啊,。
或許他真的能夠完全承受，楊懷心中也在為他暗暗加油,。
就這樣,，一個時辰過去了，李浩能夠明顯地感受到藥效的減弱,，沖擊力小了許多,。
可以放棄了，這樣已經(jīng)足夠了,。
在堅持一會就結束吧,。
這樣的念頭一旦生出，就再難消滅了,。這也是為什么明明藥力過了一個時辰就會減弱,，可卻沒有人能夠堅持完畢。
雖然藥力減弱,，但是痛苦猶在,。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人們一旦達到所謂的目標,，哪怕是最低的目標,，也會心生滿足怠惰，不愿前行,。
晨鐘暮鼓的聲音雖已停止,，可卻仿佛仍在他的靈魂中回蕩。
我欲成萬萬人之上,，怎能滿足于這么小小的成就,，繼續(xù)堅持下去,。
李浩眼中兇光不減，在鐘鼓聲與痛苦中認清的人生道路顯得更加堅定,。
時間一點點地流去,，楊槐已經(jīng)放棄了繼續(xù)計時，他只知道這個學生已經(jīng)超過了他所知道的所有人,。
震驚與欣慰之余,，更是流出一絲欽佩，畢竟他也曾經(jīng)是在這份痛苦中倒下的一員,。
藥力散盡了,，李浩緊繃的精神沒有了刺激，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身子一個踉蹌,，就想旁邊倒去。
不待楊槐動手,，楊氏急忙將自己的孩子撈出摟在了懷里坐在地上，讓李浩能夠躺在自己的懷里,，而兩行熱淚卻滴在了李浩的臉上,。
李浩雖然剛剛被煮過，但仍能感受到眼淚中的溫熱,。
他強露出一抹笑容,，跟楊氏說道：“娘，我成功了,，我好想睡覺,。”
話音剛落,，李浩再也堅持不住倒了楊氏懷里睡著了,。
楊氏命下人將準備好的毯子蓋在李浩身上，自己卻一動不動,，生怕驚醒了李浩,。
一旁的楊槐探手摸了摸藥液，走過來對楊氏輕聲說道：“他果然是我見過最優(yōu)秀也是最可怕的學生,。淬體液的藥效已經(jīng)完全散盡了,，他創(chuàng)造了歷史。你帶他回去歇著吧,?！?p> 楊氏搖了搖頭，聲音極輕,，小心翼翼道：“不要折騰他了,，就讓他好好睡一覺吧,。”
見楊氏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楊槐嘆氣一聲繼續(xù)說：“接下來的兩天,，他的課業(yè)暫時取消了，讓他好好休息兩天,。這幾日千萬囑咐他不要練拳,，讓筋骨休息一下，以免傷及根本,?！?p> 楊氏點頭不語。
楊槐見此,，搖了搖頭,，便離開了。
天色漸晚,，整個北平城盡沐浴在余輝的彩霞中,。
一抹殷紅色的夕陽照在李浩的別院當中，楊氏摟著李浩坐在地上一動未動整整一天,。
李浩睡了一個白天,，他只覺得這兩世為人第一次睡得這么深沉，這么舒坦,。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本能地想要伸個腰。
在他欲動未動之時,，他卻看到了這樣一幅景象：
湛藍的天空中飄著幾團大塊的云朵,，在夕陽的輝映下呈現(xiàn)出火焰一般的嫣紅。夕陽的余暉親吻著楊氏的側臉,，交映出美與愛的光彩,。楊氏輕閉的雙眼，安詳?shù)纳駪B(tài)在夕陽下盡數(shù)印刻在李浩的內(nèi)心,。
這就是母愛,，這就是我這一世的娘。
李浩的輕微動作還是逃不過楊氏的感知,，又或者是她的一顆心都在自己的兒子身上,。
四目相對，楊氏輕撫李浩的面頰,，輕聲道：“浩兒,，你受苦了，要不再休息一下吧,?！?p> 剛剛睡醒的李浩大腦還不是很清醒,，反應了一下才注意到：他這是睡了多久？
夕陽不斷刺激著他的大腦,，一下子從楊氏的懷里蹦了起來,。
這就是我的母親，在這里抱著我睡了一天,？
李浩在這一刻好似明白了之前的李浩為何那般紈绔不堪,。哪怕是他，在這一瞬間也想沉浸在楊氏母愛的溫暖中,。
有這么一個娘親,，還有什么可不滿足的呢？
楊氏也想起身,，卻一個踉蹌險些倒地,。多虧李浩眼疾手快將她扶住，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楊氏的雙腿分明是已經(jīng)麻木失去了知覺,。
“娘，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李浩的眼中閃過迷茫,，似是囈語一般。
“傻孩子,。”楊氏只是摸了摸他的頭,。
夜幕降臨了,，傍晚的冷風吹過李浩，他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身無寸縷,，一陣羞臊,。
甩下一句“娘，我去換身衣服”便急匆匆跑進了屋里,。
楊氏一陣輕笑,，這笑聲在這寧靜的傍晚顯得格外清脆好聽。
急跑中的李浩心里暗暗發(fā)誓：今生今世,，一定要守護這個全心全意愛自己的母親,，更要守護住她臉上這份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