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臨近晌午,,客棧廂房中,。
夏云天揉了揉額頭,睜開眼,,就見一只黑黃相間的野狗趴在自己身邊,,可憐巴巴望著他,。
他眼睛瞬間瞪得老大,豁然起身,。
野狗也嚇得竄到地上,。
“夏捕頭,看你把二良嚇的”
寧離抱著肩膀,,一臉幸災(zāi)樂禍笑道,。
“二、二良,?”
“對啊,,昨晚你威風(fēng)凜凜,追著它跑了二十幾條街,,一開始嚷著要宰了它,,后來不知怎地,抱著它嚎啕大哭”
夏云天聽完,,面部一陣抽搐,,臉色難看至極。
“然后呢……它怎么會在這里,?”
寧離聳了聳肩:“你抱著它哭完,,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然……然后呢,?”
“拼死拼活非要跟它結(jié)拜為兄弟,!”
夏云天一臉震驚喃道:“你沒攔我?”
寧離長嘆一聲:“怎么能不攔,,攔不住?。 ?p> “你按著狗頭,,對著天邊明月,,一磕就是仨,還給它起了個朗朗上口的名字,,叫做二良,,寓意你二弟必是忠良之材”
寧離說到這,強(qiáng)忍著笑意,,險些憋出內(nèi)傷,。
夏云天身軀猛然搖晃,良久才怔怔失神,,木然走出廂房,。
“夏捕頭,你去哪,?”
“查……案”
寧離看著一臉無辜的二良,,蹲下身摸摸狗頭,嘆氣道:“二良,,你大哥看來是不認(rèn)你……”
話說一半,,“嗖!”一聲,,長槍貼著寧離頭頂飛過,。
嚇得他脖子一縮,對著二良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小巷深處一間宅子,,門口兩側(cè)對聯(lián),字跡工整,,一看便是文人提筆,。
“那個教書先生趙長文,就住在這里”夏云天道,。
寧離察覺不到有任何異樣,,點(diǎn)點(diǎn)頭。
忽然問道:“對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安置二良……”
“閉嘴,!我警告你,此事你知我知,,若是還有別人知道,,休怪我跟你翻臉,!”
寧離驚恐道:“夏捕頭,你不早說,!昨晚我扶你回客棧休息,,你懷里抱著二良,掌柜,,和小二都問起過,!”
“你怎么說的!”
“是你二弟,!”寧離說完,,趕緊伸手敲了敲門。
夏云天氣的渾身發(fā)抖,,剛要發(fā)作,,卻聽“吱嘎”一聲,門開了,。
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面相倒是頗為俊朗。
“你們是,?”
夏云天狠狠瞪了一眼寧離,,轉(zhuǎn)頭拿出腰牌:“允州捕頭夏云天,特來查案”
趙長文微微一怔,,輕聲道:“兩位官爺,,里邊請”
寧離當(dāng)先踏進(jìn)院中,故意避開夏云天視線,,夏云天只得暗暗咬牙,。
不大的庭院,被打理的井井有條,,還栽植了不少奇花,,竹竿上一排整齊晾曬的衣物,光潔如新,。
顯然,,這家里的女主人,是個賢妻,。
“長話短說,,前一天晚上,有人看到你去萬花樓,,找過叫做蓮花的窯姐,,不過……人已經(jīng)死了,我們來是想問你,那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趙長文眼里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神色,,搖了搖頭:“此時昨天我聽說了,我與蓮花姑娘只是談?wù)勑?,不曾發(fā)生過任何事情,她死了……我也很惋惜”
寧離問道:“那天晚上有沒有發(fā)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那窯姐說過什么奇怪的話,?”
趙長文微微一顫,搖了搖頭:“沒有”
“二位官爺,,我一個教書匠,,逛窯子不是光彩的事情,希望二位官爺明察,,人不是我殺的,,此事真的與我無關(guān)”
寧離皺眉思索一下,剛要發(fā)問,,夏云天搶先打斷道:“既然如此,,我二人另去調(diào)查便是,不打擾了”
說罷,,拉著寧離轉(zhuǎn)身出門,。
來到一處拐角,寧離皺眉道:“話還沒問清,,就這么走了,?”
夏云天搖頭道:“再問,也不見得能問出什么,,這人明顯言辭閃爍,,神色游離不定,其中必然另有隱情”
“而且,,說話間,,我見他腳尖向外扭轉(zhuǎn),指向正房,,而眼神也不止一次瞥向那邊,,我懷疑他屋子里有古怪!”
說完向宅子后面走去,,隱匿周身氣息,,看了看高墻,翻身一躍,。
寧離見狀跟在身后,,二人腳剛站穩(wěn),靈識頓時一警。
是妖氣,!
只見趙長文站在院中愣神,,忽聽一個女人聲音響起。
“夫君心里還放不下那個賤人,?”
一個端莊女子,,緩緩從正房中走出來,一直收斂的妖氣豁然外漏而出,。
躲在暗中的二人對視一眼,,心中了然。
這就是正主了,!
趙長文慘然一笑,,搖頭長嘆:“再怎么樣……你也不至于殺了她啊,!”
女子輕輕搖頭喃道:“夫君真當(dāng)秀娘無知,,看不穿你二人早已預(yù)謀,欲將我除之后快,?”
趙長文聽她說完,,神情極不自然,掩飾道:“我,、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秀娘平靜搖頭:“我知道這些日子,,你經(jīng)常去萬花樓中與她見面,也知道,,你們兩個早就預(yù)謀,,找個合適的機(jī)會,想將我除掉”
“我雖然是妖,,但你捫心自問,,秀娘可曾做過半點(diǎn)傷天害理,或者對你不利的事情,?”
趙長文神色復(fù)雜,,閉口不言。
“那我可有不忠于你,,對你不好,?”
“你……對我……很好”
秀娘臉上微笑終于消失,轉(zhuǎn)而眼眶微紅,,幽怨問道:“那秀娘到底做錯了什么,,讓君非要置我于死地?”
“我……”
趙長文掙扎半天,,一揮衣袖,,也不去看秀娘眼神,。
“因?yàn)椤驗(yàn)槟闶侵谎 ?p> 秀娘怔怔道:“就因?yàn)椤沂茄???p> “不錯,,就因?yàn)槟闶茄覀冞@輩子都不可能有結(jié)果,!”
秀娘嬌軀一顫,,情緒忽然激起來,冷聲問道,。
“那你當(dāng)時又為何要招惹我,?”
趙長文見狀嚇得一個哆嗦,向后閃退兩步,,警惕的看著她,,也不說話,。
寧離和夏云天見狀,,暗暗做好了出手的準(zhǔn)備。
“夫君……你很怕我,?”
“怕我是個妖,,會連你一塊殺了?”
見趙長文半天不動聲色,。
秀娘哀怨一笑,,緩緩坐在石階上,輕嘆一聲,。
“十年前,,我剛化人形不久,你重病命危,,欲跳崖自盡,,那時你看到我,為何不怕,?”
“也正是那個時候,,我被你深深吸引住,一晃便是十年”
秀娘深情望著趙長文,,一抹眼淚努力笑著,,此情此景,與人間癡情兒女沒有兩樣,。
“我記得,,你曾說過,人間自有真情,,若能早些遇到我,,就算死了也沒有遺憾”
“你可知,,就因?yàn)槟氵@一句話,我便從此與大道無緣”
秀娘神色淡然,,似乎沒有絲毫遺憾,。
趙長文試探問道?!笆裁础裁匆馑??”
“當(dāng)年斷崖邊,你眼看就要斷氣,,我被你甜言蜜語所打動,,不惜損耗百年道行,才將你從鬼門關(guān)里拉出來,,我入世修行,,從沒想過作惡,百年之后,,本可參悟大道,,但為了救你,內(nèi)丹幾乎被榨干,,今生恐怕再無法凝聚成型”
趙長文身體一震:“你不是說我的病,,是游方術(shù)士用法術(shù)和靈丹治好的嗎,?”
秀娘搖頭:“我不想你背著任何負(fù)擔(dān),,與我在一起,秀娘只望你是真心愛我,,疼我,,而不是帶著虧欠,,除此之外,,別無他求”
“你不曾明媒正娶,,也從未給我山盟海誓,,可我甘愿無名無分,,就這樣與你廝守終生”
“你擔(dān)心我走在外面,會惹來麻煩,,十年里,,我極少踏出家門,一心過著普通婦人的生活,,為你操持家務(wù),,在你身邊伺候服侍你,,當(dāng)一個平凡的女人”
“這一切一切,秀娘無怨無悔,,只因?yàn)槲乙恢睈壑恪?p> “秀娘……”
趙長文心中仿佛被什么刺痛了一下,,失神喃了一聲,。
秀娘緩緩起身,望著趙長文,,忽然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
“縱使你留戀萬花叢中,,漸漸不再與我親昵,我也毫無怨言,,假裝不知,,只求你心里還有我,,便好”
“可你的心里……早就沒有秀娘了”
秀娘說到這,,神色間忽然透著一種釋懷,。
身上妖氣豁然迸發(fā),背后猛然鼓出雙翅,,如一個巨大蝴蝶的翅膀。
躲在角落的二人,,已經(jīng)箭在弦上,若這妖精再有舉動,,便上前將她拿下。
趙長文有感懷,,有悲傷,但見她顯出原形殺氣升騰,,有驚懼不已,心中五味雜陳,。
“秀娘……我……”
秀娘打斷道:“其實(shí)當(dāng)我知道,你心中已經(jīng)沒有我的時候,,我就該殺了你”
“而不是讓你天天懷揣避魔刀,想著什么時候往我心口上,,來那么一下,,好跟那賤人雙宿雙飛”
她說完,,伸手一抓,精巧的短刀從趙長文懷中飛入秀娘手里,。
“刺啦”一聲,秀娘眉頭緊蹙,,手掌心冒出絲絲黑氣,。
猶如攥著燒紅的烙鐵,,盡管如此,她手掌絲毫沒有松動,。
避魔刀本就是克制邪物的法器,,蓮花得知趙長文與妖魔一同生活,,便托人高價從一個術(shù)士手中買來,交給趙長文,,讓他找時機(jī)刺殺秀娘。
趙長文卻沒想到,,早在他拿回避魔刀的時候,秀娘就有所察覺,,只是一直假裝不知而已。
望著同床共枕十年的夫君,,這一刻卻如此陌生,。
秀娘微微一笑:“秀娘為你做的一切,,到現(xiàn)在,依然不后悔”
“但我真的累了,,下輩子,,我們不要再見了”
寧離臉色一變,,暗道糟糕,,運(yùn)起驚鴻身法從角落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