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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現(xiàn)實生活

電視人

第二十七章

電視人 春光公社 7274 2020-01-24 20:42:02

  清晨五點,,天光已經(jīng)大亮,。柳南拉開縣政府招待所房間的窗簾,,明媚的陽光像早已等在窗外捉迷藏的孩子,立刻撲了進來。這位女漢子倍感溫暖,。昨天晚上,她和縣電視臺、縣防汛辦都已取得聯(lián)系,。約好今天早晨早早吃飯,早早出發(fā),。沿著大涼江去尋找和外界失聯(lián)的黑水坪,。

  一樓自助餐廳內(nèi),吃飯的人排起了長隊,??h電視臺和縣防汛辦的人都已趕到。柳南和大家寒暄幾句,,暗自慶幸自己下來得早,。他們端著餐盤找到了一個靠邊的位置坐下。柳南看著黑壓壓的人群,,疑惑地問:“怎么會有這么多人,?”防汛辦的趙主任微笑著解釋說:“都是來救援的。周邊縣的,,外地區(qū)的,,甚至外省的都有?!?p>  柳南一聽來了精神,,忙問:“什么?還有外省的,?哪個省的來了,?”

  “剛才我在院里看見兩輛山東牌照的車,上去一打聽,,說是山東青島的一個民間愛心組織,,從網(wǎng)上看到井潢受災的消息后,帶著幾套凈水設備,,奔波了兩天,,千里馳援井潢。說是今天凌晨趕到縣城的,。我看剛才他們正跟民政局聯(lián)系呢,。”

  “天吶,,這個新聞很有價值啊,。我出去看看,跟他們要個電話,?!绷险f完,,起身就往外跑。桌上的早餐還一口沒動,。

  趙主任和縣臺的記者小強看著柳南的背影,,不停地點頭,眼里滿是佩服,。

  一刻鐘后,,柳南風風火火地回來了。她像拿到了獨家新聞一樣,,一臉興奮地沖著大家說:“聯(lián)系上了,。民政局安排他們直接把凈水設備送到南莊村。這位大哥說他要在這兒待上幾天,,每天要走十幾個村子,。他這個設備很牛,不管井里的水多么混濁,,經(jīng)它一過濾,,馬上就可以飲用。做飯洗衣洗澡都解決了,。政府發(fā)放的瓶裝水發(fā)揮不了這么大的作用,。哇,真是太牛了,。一千多公里,!素不相識!這是什么精神,?這必須得報道?。?p>  攝像小王不解地問:“咱們今天要跟著他們?nèi)ツ锨f村嗎,?”

  “不用,。我們按原計劃。剛才碰見他們縣臺的另一組記者了,。說要跟著去,。我已經(jīng)跟孟總打了電話。告訴他這兒好新聞特別多,。讓他盡快多安排幾組人過來,。明天《零距離》的記者就可以跟拍這位山東大哥了……哇,你們都吃完啦,!”

  小王看著柳南,,又有了一個疑問,但又覺得不好意思問這么多,。

  柳南瞅了瞅他,,爽快地說:“有啥問題,?直接說,?!?p>  “沒什么。我就是想問,,為啥你直接給孟總打電話,。不給林制片打電話?!?p>  “嘿嘿,。一看你就是新來的?;仡^姐再告訴你啊,。準備東西吧?!?p>  柳南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早餐,,拿起話筒和背包,如一陣風般走出了餐廳,。小王拎起攝像機緊隨其后,。

  招待所的大院里,停滿了各種車輛,。此刻還不到六點,,各種車輛都陸續(xù)發(fā)動,開始前往各自的救援地,。北江廣電臺的采訪車跟著防汛辦的救援車沿著222國道向東一路駛來,。出了縣城,路兩旁的景象凄涼起來,。到處是被刮到的樹木,,坍塌的工廠和民房。就像科幻電影里剛剛被外星人洗劫過的地球,。唯一的生機和希望是頭頂那明晃晃的太陽,。

  車走到大涼江和222國道交口時,柳南也在此處出了個鏡,。他們計劃沿著陳家山走過的路線從此處一路向南,。不想,車轉(zhuǎn)下橋頭,,沒走一公里就沒路了,。曾經(jīng)的路基被沖得七零八落。他們感嘆洪水的破壞力,,為什么跟炸彈轟炸那么像,。此處離趙小龍孫波出事的地點還有一段距離,。原來他們被救走后,大雨又持續(xù)下了二十多個小時,。二十多個小時的時間里,,沿著大涼江西側(cè)的道路幾乎全被沖毀。人類按照自己的意志修好的路,,建好的橋,,培育的農(nóng)田,留置的河灘,,都被暴雨一股腦地放到一起揉搓了一遍,。就像麻將桌上的無賴,看著別人要糊牌了,,大手滿桌一攪和,,什么好牌都沒了。

  怎么辦,?防汛辦的救援車已無法前進,。他們計劃調(diào)度施工車輛過來,從此處開始修路搭橋,。柳南手遮涼棚向遠處看,。大涼江內(nèi),半河道的水在微風的吹拂下泛著陣陣漣漪,。這段地勢平緩,,水流還算平靜。但視線之內(nèi),,荒無人煙,。或是濕泥裸露,,或是連片的水洼地,。不遠處,就是連綿起伏的山脈,。遠處霧蒙蒙的山里是什么情況,?無法判斷。黑水坪在深山處,。防汛辦的趙主任說,,從這兒算,至少有十公里的距離,。前進還是就此止步,?柳南內(nèi)心糾結(jié)起來。她走到趙主任身邊,嘿嘿笑著問,,要是步行過去會不會有危險,?趙主任也嘿嘿一笑,表示說不好,。一會兒又補充說,,只要不往河里跳,應該是出不了人命,??h臺記者小強聽到柳南的問話,,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柳南攥了攥拳頭,一拍搭檔小王的肩膀,,說:“兄弟,,咱倆徒步走過去,你敢不敢,?”小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回道:“你要是不怕,我一個大老爺們怕什么,?”

  柳南沖著小王豎了豎大拇指,,毅然地說:“走,我們徒步前往黑水坪,!”

  小王一聲“好嘞”,,轉(zhuǎn)身去車上拿設備。柳南讓司機在原地等候,。她要了救援隊的電話,,問清了大概的路線方向。做好了發(fā)生意外如何應對的一切準備,。柳南和小王挽起褲腿,,一腳踏出去,兩人開始了他們的黑水坪探險之旅,。

  頭上是明媚的陽光,,腳下是淤泥險灘。深一腳淺一腳,,漸漸地,,身后的救援隊縮成了一個小點。柳南抬頭看了看太陽,,突然咯咯地笑起來,。她轉(zhuǎn)身沖著身后的小王說:“你覺得這跟真人秀節(jié)目里,明星們特意找一塊泥塘玩泥巴有什么區(qū)別?還不花錢,!”剛得意完畢,,她的右腳往前一滑,身體失去控制,,左膝蓋咯噔一下跪到了地上,。小王的表情瞬間由微笑變成了驚愕?;艁y中,,柳南“啊”地失聲大叫,嘴里連連說著:“意外,,意外,!”她單膝跪地,保持著類似舞蹈的姿勢,。小王要上來幫她,。她揮了揮手。搖晃著身子把手里的話筒插進背包內(nèi),。然后雙手扶地,,咯咯笑著站了起來。

  “南哥,,別大意啊,,把下盤穩(wěn)住,!”小王一邊提醒,,一邊抬頭往前看。突然驚呼道:“南哥南哥,,你看前面那是啥,?”

  柳南順著小王手指的方向望去。前方不到一百米的水洼里漂著幾個或黑或白的點,。她注視了良久,,才看出了眉目。仍然不太確定地說:“應該是死豬或者死羊吧,。天啊,,老百姓的牲畜就這么沒了?!绷系皖^從背包里拿出話筒,,找到插頭,一邊走向小王一邊說:“來吧,,我在這兒出個鏡,,干脆這次咱們換一種手法,邊拍邊介紹,就這么說著往下串,?;仡^我可以少寫點解說詞。這樣現(xiàn)場感不是更強,?”

  小王猛烈地點頭,,表示嚴重同意。

  柳南定了定情緒,,看著鏡頭開始了介紹,。

  “從大涼江和222國道交叉口往南,走了不到一公里,,車就無法前進,。然后我和同事決定徒步前進,探訪已經(jīng)和外界失聯(lián)三十多個小時的黑水坪村,。我們剛剛走過的這一段路,,基本都是泥土路,,山石并不多,。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了現(xiàn)在的位置。終于從平原走到了山區(qū),。大家通過鏡頭可以看一下,,這一段是丘陵地帶。往上看,,我的左手邊像梯田一樣,,還能看到一小塊一小塊的玉米地。但玉米也多是東倒西歪,。我的右手邊是大涼江,。河道蜿蜒著從前面的山里拐出來。再往前走,,就是往山上走,,地勢應該是越來越高,對大涼江來說,,應該是往它的上游走,。前面什么樣?我無法判斷,。但是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情況,,大家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前面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有一片水洼地,,上面漂著幾個或黑或白的點點,我初步判斷那是被大雨淹死的豬和羊。現(xiàn)在我們就過去看一看……今天的天氣很熱,,走在這里,,有點喘不上氣來的感覺……哇,果然,,跟我判斷的一樣,,這是三條黑豬和兩條山羊。它們已經(jīng)死去,。肚子被泡得又脹又大,。這些牲畜應該是從上面被沖到這兒來的。走到現(xiàn)在,,我們還沒有碰到一個從上面下來的人,。”

  對著鏡頭說完,,柳南轉(zhuǎn)身,。鏡頭跟著她前行。越往前走,,嘩嘩的水聲越來越響,。和水聲交雜在一起的,是小王和柳南呼哧呼哧喘氣的聲音,。

  “現(xiàn)在我們繞到了山的南面,。哇,終于看到路了,。大家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緊貼著山體的下面就是曾經(jīng)的柏油路。但是,,你看現(xiàn)在的路,,已經(jīng)被沖得破敗不堪。路下面的地基已經(jīng)被大雨掏空,,只有薄薄的一層柏油路面飄在上面……現(xiàn)在,,新的問題是,大涼江橫在了我們面前,。這一塊路面上原來應該是有個橋,。但是現(xiàn)在完全看不到橋的影子。我們要想繼續(xù)前往黑水坪村,,就必須穿過大涼江,,到它的左側(cè)繼續(xù)前進。目測,,河水不是太深,。我們應該能蹚過去…………現(xiàn)在的位置應該是到了井潢縣長樂鄉(xiāng)的災區(qū)腹地,。救援的隊伍還無法到達這里。誒,,這個地方手機沒有信號,,看來這一片還是個‘信息孤島’,期待著通信企業(yè)的救援隊伍盡快趕到這兒……我現(xiàn)在準備蹚水穿過大涼江……”

  柳南把褲子挽到了大腿根兒的位置,。把話筒塞進背包內(nèi),,雙手拽著褲管,試探著一步一步走向水中,。越往前走水越深,,走著走著水就沒到了大腿。柳南很興奮,,她覺得很刺激,。腳踩在水底的石子上,硌硌楞楞,,每一步身體的重心都有偏移的危險,。突然,柳南腳底一滑,,身體向后傾去,,她的兩只胳膊本能地在空中快速地畫起了圈。就像樂團的指揮,,開始激情調(diào)動一個高潮,。還好,穩(wěn)住了,。她沒讓身子倒下去。小王從攝像機的屏幕里看著這驚險的一幕,,嘴里吸了一口涼氣,。柳南不再得意,開始變得小心翼翼,。她哈著腰,,讓重心下移。眼看著到了河中心,,水竟然有齊腰深了,。這樣一來,胸前的襯衣都泡在了水里,。為了拍到柳南過河的情景,,小王沒有緊跟著下水??粗?,他心里捏了一把汗,。再往前走,河水變淺,,柳南膽子越來越壯,。快走出水面時,,她舉起了雙臂,,高呼勝利。

  上了岸,,她轉(zhuǎn)過身朝這邊看,,全身的衣服都濕漉漉的,像剛從水里拎出來一樣,。水嘀嗒嘀嗒,,一會兒就把腳下的石子打濕了一片。柳南有些尷尬,,擺著手示意小王不要再拍,。小王收起攝像機,準備過河,。他個子高,,年輕,身體壯實,,一手舉著攝像機,,一步一探,輕松地蹚過河來,。柳南紅著臉,,用手指尖抻著上衣胸部的位置,不停地抖著,。然后,,低著頭,一邊走一邊說,,要去那邊的破廠房后面把衣服脫下來擰擰水,。擰擰再穿上,這么熱的天應該很快就能干,。十分鐘后,,柳南穿著皺皺巴巴的衣服回來了。效果確實明顯,,衣服已經(jīng)不再貼在身上了,。

  “來吧,兄弟,,我們繼續(xù),!”南哥很快恢復了狀態(tài),。示意小王開機。

  “穿過了大涼江,,我們沿著河灘繼續(xù)往前走……這段開始有了路的模樣,。但是,路的兩側(cè),,隔一段就能看到被洪水破壞的設施設備……這是電線桿……這是農(nóng)用車……大家看這兒,,這段路面已經(jīng)被上面沖下來的石塊和淤泥覆蓋。最可怕的是這個淤泥……你看這輛面包車完全被淤泥包裹了,。還有這邊,,這應該是路邊的一個小加工廠,但是你看,,廠房已經(jīng)完全被淤泥覆蓋……誒,,前面河床上像是一輛挖土機……我的天啊,這輛挖土機有一半被埋在了石子和泥土里,,看樣子也是從上面被沖下來的,,可以想象當時的洪水有多大……我現(xiàn)在越來越擔心,與外界失聯(lián)的黑水坪村,,現(xiàn)在村民們到底是個什么狀態(tài)……”

  徒步行走了三個多小時后,,柳南和小王都開始疲憊不堪。身體大量出汗,,帶的瓶裝水也已經(jīng)喝完,。越走心里越?jīng)]底。黑水坪到底還有多遠,?會不會走錯了方向,?來的時候,防汛辦的趙主任告訴她,,只要沿著大涼江一直走,,就能找到黑水坪。現(xiàn)在大涼江還在旁邊,,應該方向沒有錯。但為什么路上一個人也看不到呢,?正納悶間,,柳南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哇,,到了,!大家看!”柳南忘記了攝像機還在拍攝,,興奮地喊出了聲,。遠處,,群山環(huán)繞中,一片民房橫在山腳下,。其中一棟二層樓的房頂上,,矗立著一塊藍色牌匾,上面“黑水坪村文化中心”幾個字赫然在目,。柳南拿出了出鏡記者的專業(yè)風度,,繼續(xù)對著鏡頭說:“在徒步行走了近四個小時后,我們到達了黑水坪村,。這個和外界失去聯(lián)系已經(jīng)超過三十個小時的小山村,,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呢?我們走過去看一看,?!?p>  有山有水,霧靄氤氳,,陽光普照,。放眼望去,黑水坪像一個世外桃源,。但就是靜得出奇,。村子里看不到有人影在活動,也聽不到雞犬相聞,、生產(chǎn)勞作的聲音,。甚至聽不到一聲鳥叫。不會是……柳南的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她不敢再往下想,。頓時感覺身上一陣燥熱。頭皮上的汗珠像小蟲子一樣冒了出來,。村子前面,,就是大涼江。河水翻滾著向下游奔去,。全村通向外界的唯一一條跨河石橋,,被攔腰斬斷。路走到河中間時突然消失了,。柳南站在大涼江邊上,,看著矗立在河中間三四米高的斷裂橋面,就像看著世界屋脊,。怎么爬上去,?該如何進村呢?

  就在柳南到達黑水坪村的時候,,武警部隊在元溝村的清淤工作已經(jīng)干得熱火朝天,。官兵們揮汗如雨,,工作強度很大。很多居民臥室里的淤泥都有半米高,。8月14日晚上,,元溝村北面的倉石山上發(fā)生了泥石流。泥石流沿著村里最大的胡同涌了進來,。一些年久失修的老房子直接被摧毀,。有的村民被困在家里出不來,有的則是回不了家,。雨停之后,,村民們拿起鐵锨自救。但是進度緩慢,,收效甚微,。二百多名官兵們一到,大家熱淚盈眶,。軍民一起,,展開了災后重建工作的第一步。劉思北帶著攝像小張爬上了村里一個相對較高的房頂,。從這里看,,元溝村變成了一個戰(zhàn)場。目及之處,,每個胡同,,每個院子,都能看到有人在揮舞鐵鍬,。和淤泥相比,,坍塌房屋的建筑垃圾清理難度更大。全村的三輪車,、人力推車,,能動的都被調(diào)動起來,一場針對垃圾,、淤泥的清運戰(zhàn)全面展開,。

  思北好像看到了什么情況,拍了拍小張的肩膀,,快速下了房頂,。他們走到了一位獨自在排水溝里清淤的年輕戰(zhàn)士旁邊。思北示意小張抓拍,。然后他把話筒線插到攝像機上,開始跟這位戰(zhàn)士聊了起來,。

  “你好,!你在這兒干了多長時間了,?我看上衣都已經(jīng)濕透了?!?p>  “你好,。從早上五點到現(xiàn)在?!?p>  “哇,,五個多小時了。感覺辛苦嗎,?”

  “還行,,不辛苦??吹嚼习傩赵馐苓@么大的洪災,。我們干這點活兒算不上辛苦?!?p>  “你是哪兒人?。俊?p>  “我,?我家就是井潢的,。”

  “???你是井潢人啊,?”

  “對,,我家是城北鄉(xiāng)北石門村的。離這兒有三十里地,?!?p>  “那你們村里受災了嗎?”

  戰(zhàn)士的臉上抽搐了一下,。嘴唇哆嗦著說:“也受災了,。”

  劉思北的心一下緊張起來,。他小心翼翼地問:“那,,回家看過了嗎?”

  戰(zhàn)士把臉扭了過去,。半天,,才扭回頭來,眼里已經(jīng)噙滿了淚。他極力控制著情緒說:“昨天傍晚到了井潢后,,跟領導請假回去看了一下,。連夜就趕回來了。我二叔和我妹妹……”說到這兒,,戰(zhàn)士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悲傷,,哽咽著說:“我二叔和我妹妹在洪水來的時候都沒有逃出來……我二叔和我妹妹都去世了?!?p>  “?。??”劉思北聽完,,眼淚也在眼眶里打開了轉(zhuǎn)。他也用接近顫抖的聲音問:“那為什么不在家料理后事,?”

  “現(xiàn)在部隊有緊急任務,,執(zhí)行命令是我們軍人的天職……況且,我們來這兒也是救助受災的百姓,。后事有家里其他人料理就可以了,。”

  戰(zhàn)士說完,,用胳膊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轉(zhuǎn)身,繼續(xù)揮舞起了鐵鍬,。

  劉思北似乎比戰(zhàn)士更悲傷,。他覺得這位戰(zhàn)士的遭遇非常人所能承受。還想再問點什么,。但是又想不出還有什么合適的問題,。正在這時,他的手機微信來了消息,。低頭一看,,是柳南給他發(fā)來了一句話。他在嘴里默念了兩遍,。臉上立刻有了一種茅塞頓開的表情,。他急忙讓小張多拍點兒這位戰(zhàn)士干活的鏡頭。然后,,走到戰(zhàn)士身后,,輕輕地問道:“同志,我想問一下你的名字,?!?p>  戰(zhàn)士轉(zhuǎn)過頭來看了看他,,說:“黨愛民?!?p>  “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叫‘黨愛民’?”劉思北以為對方臨時起了個象征性的名字,。

  “沒錯。我的名字叫‘黨愛民’,!”戰(zhàn)士堅定地說,。

  劉思北認真地點了點頭。他決定要在片子里講講黨愛民的故事,。

  柳南站在大涼江邊上踱起了步,。她還沒有想出進村的辦法。正沒主意,,突然想起了陳家山給她的那十五個字,。她從背包里拿出采訪本,看著那十五個字,,念出了聲:“新聞故事化,,故事人物化,人物細節(jié)化,?!彼竭泼接X得有味道。她拿出手機,,把這個十五字發(fā)給了劉思北,。她覺得好東西就要分享。劉思北看了肯定也會有醍醐灌頂?shù)母杏X,。他的片子因為有了這幾句口訣,,肯定會增色不少。

  口訣是指導做片子的口訣,,并不是傳授絕世武功的口訣,。如果是絕世武功的口訣,她練上個把鐘頭,,腳下一用力,,就可以拽著小王飛過大涼江輕輕地落到黑水坪的地面上了。柳南一著急,,腦子里開始幻想起了武俠電影的橋段,。忽然她一縱身,原地跳起了半米高,,嘴里喊著“逼急了我就飛過去”,。腳一落地,嘴角的笑很快就消失了。眉頭越皺越緊,。

  柳南想,,實在不行就游過去。她向前走了兩步,,朝江里看了看,。這段明顯比剛才蹚水的那段要深很多,水流也急,??磥砣f不得已還不能選擇這個辦法。怎么辦,?她瞅了瞅小王,,試探著說,不行咱們使勁兒喊吧,。萬一能喊出人來呢,。小王點點頭,覺得可行,。

  倆人向后退了幾步,,都把手放在嘴上,做成喇叭狀,。柳南喊了一二三,,倆人一起扯著嗓子喊道:“黑水坪有人嗎?有人來看你們啦,!有人嗎……”他們聲嘶力竭,,覺得自己的聲音已經(jīng)振聾發(fā)聵。但是黑水坪仍然像睡不醒的懶漢,,沒有任何反應,。柳南慢慢地走到江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沮喪得像只離群的小鳥,。

  正望著奔騰的江水發(fā)呆,忽然站在柳南身后的小王驚叫了一聲:“姐,,有人來啦,!”柳南噌地一下躥起來,小跑著往后退,。手搭涼棚,,視線穿過大涼江和斷橋,向村里看,。不錯,!在村里通往外界唯一的斷頭路上,,兩位村民扛著一架鐵梯子向橋這邊走來。

  柳南和小王興奮地揮著臂膀喊起來,。兩位村民聽到喊聲,,停了下來。好像是在尋找,,又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很快,他們揮起了手應和,,加快了腳步,,小跑著朝斷橋邊沖過來。站在斷橋上,,兩位村民俯視著柳南和小王,眼里閃著光,,臉上浮現(xiàn)著生的希望,。他們把梯子從斷橋的位置放下來。柳南和小王蹚過河水,,順著梯子爬了上去,。

  兩位村民有一位是村里的電工,名叫王東義,。他的哥哥王東坡是村里的支書,。王東義告訴柳南,剛才全體村民都在村委會開會,,商量如何自救的事兒,。從8月14日下午,村里就和外界失去了聯(lián)系,。14日晚上,,洪水如猛獸般沖進村子,大家都逃到了房頂上,。整個村子變成了一片汪洋,。直到15日中午,洪水才慢慢褪去?,F(xiàn)在村里斷水,、斷電、斷路,、斷通訊,。和外界徹底失去了聯(lián)系。沒有人進來過,,他們也出不去,??吹搅纤麄儯拖窨吹搅司刃且粯?。柳南一邊聽,,一邊跟著他們朝著村委會走。另一位村民小跑著回去報信,。柳南看著王東義,,微笑著問:“你們商量的結(jié)果是什么?想怎么自救,?”

  “確定了兩個辦法,。先把村里最高的梯子找出來,放到斷橋處爬下去,。一組人往山外走,,尋求希望。走到哪兒算哪兒,。再有一組人,,爬上對面那座山?!蓖鯑|義指了指村東面那座黑黝黝的山頭,,說:“山上有一條高速,到高速上去求援,?!?p>  柳南豎了豎大拇指。說可操作性行強,,非常切合實際,。她告訴王東義,救援隊已經(jīng)往這邊推進了,。他們能走進來,,說明路上已經(jīng)沒什么危險。就是路遠了點,。

  還沒到村委會,,村支書王東坡帶著一群人就站在門口迎接了??吹搅?,王東坡快速向前走過來,柳南也控制不住地加快了腳步,。兩人終于相遇,,四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那激動的心情,,想象著,,應該和當年紅軍勝利會師差不多,。后面有村民帶著哭腔說:“同志,你可來了??!我們黑水坪差點就見不到太陽了!”

  柳南心里一驚,。她意識到,,黑水坪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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