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傳令兵,最先一道直奔甕城,舉白旗出了城門,,到達譚柯面前。
穿梭于戰(zhàn)場兵陣之間,,傳令兵早就習(xí)慣了這種奔跑,而傳令兵只不過一個人,,明面上的書信往來,,一般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譚柯叫人打發(fā)走了傳令兵,,才打開書信,。
這書信未封,信口連折一下都懶得折,,敞開著口,,譚柯抖出那張薄紙。
薄紙字跡粗獷潦草,,實在難以辨認,,若不是譚柯跟隨聶懷多年,這么難看的字跡,,在軍中都難找出幾個來,。
眸子上下晃動一陣,直直定在信件折痕處,,一根細細的頭發(fā)上,。
那個頭發(fā)烏黑粗壯,上面打了一個死結(jié),。
黃奕柱上前抱拳道:“大帥,,此信件這個時候送來,會不會是假冒的,,畢竟西楚那邊文法大家頗多,,假冒筆跡不會是難事?!?p> 譚柯的胡須和眉毛一起抖了下,,看著書信出神,被副將這么一說,,忽然就笑了起來,端著書信來到黃奕柱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說:“這封是本人寫的,。”
“大帥……”
食指豎起來,,放在自己嘴邊,,示意黃奕柱不要再說,雙手將信件整整齊齊折好,,放進自己懷里,,才滿足笑笑,隨即板著臉下令,。
“大軍后撤二十里,。”
“大帥,!”
“黃將軍,,我做的事情你大可向朝中奏明?!?p> “末將不敢,。”
抱拳低頭退下,,處理收兵事宜,。
朝中有令,可譚柯就這么敢抗命,?
黃奕柱沒看到信件內(nèi)容,,可譚柯怎么判斷那信就是聶懷寫的?又寫了什么,?
甕城如囊中物,,卻就這么看著,又退兵了,?
鳴金收兵,,又一道傳令兵啟程,直奔京城,。
京城皇宮之內(nèi),,上書房案牘縲重,一排排書架上放著最近的各處奏報,。
德宗帝花白的頭發(fā)只插一木釵,,伏案低頭,處理著每天傳上來的奏報,。
案牘勞形時間長了,,后頸凸出來,背也坨了,,眼袋掛在臉上,,卻還是蹙眉舉著奏報,,一手拎著朱批,借著外面的光亮仔細看著,。
大太監(jiān)方角抱著竹筒小步快跑的走進來,,臉上的皺紋都被震得開了不少,走到德宗帝面前噗通跪下,,柔弱細聲說:“陛下,,王爺來信了,來信了,?!?p> 說話時略帶激動,魚尾紋加深了不少,。
“呵,,他來信能說什么,不就是歌功頌德拍馬屁,?”
陛下沒動,,朱批落在折子上,全都是家族容衰,,生死大事,。
“嘿嘿嘿,瞧您說的,?!狈浇鞘菍m中的老太監(jiān),跟了德宗帝大半輩子,,兩人相處的時間比誰都長,,自是了解這位陛下的脾性。
雖然說是不喜歡拍馬屁,,但看見馬屁了,,總是不住的要上前去,是試一下,。
而舜親王總是能將馬匹拍得得天獨厚,,讓德宗高興高興。
竹筒打開,,蜜蠟割下,,里面薄紙取出來,上面就幾個字:“聶懷無恙,,席玉無恙,。”
發(fā)過去的詔令他們可定是收到了,,方角嘶了一聲,,轉(zhuǎn)頭看陛下的臉上,,瞳仁在眼角逗留多時,,也沒看出陛下是個什么心情,。
就收了竹筒,打開第二個,,里面三張薄紙,。
第一張:聶懷與王爺同去容山
第二張:聶懷不知情
第三張:齊元在玄鐵營養(yǎng)傷。
德宗帝聽著,,眉毛都沒動一下,,落筆盡時,才抬頭,,直了直后背,,伸了伸胳膊,問:“齊元是誰,?”
張角微微鞠躬,,答:“回陛下,齊元,,字一齋,,是東源國先鋒少將軍,官拜二品,,是暗門的統(tǒng)領(lǐng),。不過聽說已經(jīng)掛官離去多時?!?p> 德宗帝:“哦,,他跟聶懷什么關(guān)系?”
張角:“回陛下,,此人在忠勇王府長大,,是聶懷將軍身邊的孩子?!?p> 德宗帝:“斬不斷,!”
案牘聲又起,翻閱紙張的聲音悅耳,,忽然一道長長的鳴金聲,。
“是捷報?”
傳令太監(jiān)小步跑進來,,端著一根竹筒,,張角上前拆開,將薄紙放在德宗帝面前,,只消一眼,,德宗帝臉皮不自然抽動了下,。
“譚柯退軍二十里?!?p> 目光疑惑不解,,帶著探究的神情環(huán)視著張角,傳令,,還有一旁燃燒熊熊的火爐,。
他聶懷一人真能抵得上幾十萬大軍?
不可能,!
放下手中案牘,,德宗帝雙手放在廣袖里,左手摸右手,,思量起來,。
就算譚柯能看在聶懷的面子上退軍二十里,那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的做法,,只要東源宣慧帝下令,,甕城還是保不住。
雖然說有聶懷在,,可是信州那點兵力根本支撐不住,,如果東源取信州之心堅決,那只能從北方調(diào)兵過去,。
南北差距極大,,這種調(diào)兵雖然不可取,但,,巧婦終究難為無米之炊,。
就是讓聶懷立在萬軍之中,也無法一人當十萬,。
張角端上一杯茶,,德宗帝端起來抿了口,深吸一口氣,,問:“你說,,譚柯為什么退兵?”
“奏報上說他收到聶懷將軍的書信,?!?p> “算不算通敵?”
“呃…………東源不是退軍了嗎,?!?p> “蹊蹺。”
………………
奏報滿天飛這幾天,,聶懷跟席玉騎快馬進了容山,,沒走之前的路,而是選擇最近的那條路,,進了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
山林里的雪并沒化多少,,一腳踩下去,,半條腿都沒了,呂程吭哧吭哧的牽著三匹馬,,跟在兩人后面,雖然冰天雪地,,寒風(fēng)呼嘯,,可他汗流浹背,一腦門子的汗,。
無他,,就是那兩個人的腳程太快了。
走了多半天,,太陽落下去后,,聶懷才找了個山石繁雜,積雪不多的地方準備過夜,。
呂程一屁股坐在大石頭上,,歪著腦袋喘粗氣。
這種山路他第一次走,,真沒想到這么難走,,要知道,當年聶懷在容山里鉆了一年多,,帶著兵是怎么過來的,。
聶懷比較適應(yīng)山里的環(huán)境,走出去一會兒,,抱著一大抱干柴回來,,席玉點火,從行李掏出些干糧,,放在火邊烤熱了吃,,聶懷又抓了吧雪球進來。
“從最高的樹梢上拿下來的,,干凈新鮮,。”
一人遞了一個,算是飲水,。
呂程哪里過過這樣的日子,,眉毛掉到眼袋上,卻望見席玉一口雪一口干糧,,啃的毫無壓力,,就更加無地自容了。
夜幕降臨,,天上繁星似錦,。
席玉心情很好,也很放松,,他說:“你莫要吃驚,,我與聶懷在東源小村子里的時候,餓了只能用水填飽肚子,,那個時候,,吃一口草根都是奢侈?!?p> “草根,,我人肉都吃過,草根算什么,?!甭檻芽吭谝粋€大石頭上,吊著一根茅草望天空,。
可能天空太清澈,,那星星眨著眼睛,像極了竊竊私語,。
這種安靜平淡的氣氛,,弄得呂程都松懈了。
他也沒什么好緊張的,,身份早就泄露得一點不剩,,藏不住什么,便問:“將軍就不怕我將齊元的事情告訴陛下嗎,?”
“我怕什么,,你說就說唄,陛下又不是個傻子,?!?p> “陛下對你還是有疑心的?!?p> “你是個傻子,?!?p> “難道不是?”
“我不想給你上課,,你自己想,。”
“………………”
他如果想得出來,,就不用做人家的耳目了,。
好半天,呂程沒了聲音,,席玉只好安慰他說:“陛下信任我,,也信任聶懷,只不過不信任我們的書信,?!?p> “啊,?”
聶懷忍無可忍,,說:“我不會將事情事無巨細的寫成奏疏給陛下,席玉也不會,,他老人家就好奇呀,這些小子平常都在干什么,,跟什么人怎么交流,,會不會逛窯子,還是喜歡到處招惹是非……之類的,?!?p> “…………”
呂程眸子晃動好幾下,像是領(lǐng)會到某種精髓所在,,問:“陛下就是想知道你們平時日常打鬧之類的事情,?陛下也想找點樂子?”
“唉————對嘍,?!?p> 這次輪到呂程揪頭發(fā)了。
這都是什么情況???
第二天繼續(xù)趕路,山勢起伏陡峭,,繞來繞去的,,除了聶懷還知道怎么走外,席玉和呂程都已經(jīng)無法辨別方向,。
“你說,,我把你倆扔這里,,你倆能走出去嗎?”
“能”
“不能”
席玉白了呂程一眼,,睫毛上都在嫌棄呂程這個沒出息的東西,。
倒是聶懷哈哈大笑,開心得不行,。
容山方圓百里,,席玉能走出去,依靠他自己強大的記憶里,,還有一些小訣竅,。
但呂程是自小在京都長大的,雖然沒有多高大的門楣做靠山,,卻還是能直接給陛下傳信,。一馬平川的路走得太多了,這種山林野地,,他平生第一次見,。
雪地深一腳淺一腳的,寒風(fēng)打在臉上,,像被刀子一下下割肉一樣,,背上的汗水干了出,粘乎乎的賊難受,。
這樣的日子真不知道要怎么過下去,。
忽然,聶懷蹲下身子,,捏了一把雪,,放在眼前撒開,說:“有人跟著我們,?!?p> 席玉一把捏住呂程的脖子,道:“別回頭,!”
傻傻的呂程點頭,,三人繼續(xù)往前走,走了一段時間,,忽然席玉向后面沖去,,聶懷跟上,呂程跑著摔倒在地,,還打了兩個滾,。
到了跟前就看到一個渾身獸皮的人倒在雪地里,聶懷摸了下那人的脈搏,,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