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峪關往西,,四野茫茫,黃沙夾雜飛雪,,為這荒涼之地更添蕭索,。正是“瀚海闌干百丈冰,愁云慘淡萬里凝”的景象,。
這冰天雪地的大漠之上,,遠遠望去有一縷孤煙裊裊升起,許是這千里雪飄的荒漠里唯一的一點人跡,。
這是一個落滿積雪的小木屋,,一面用狂草書著“孤城”的青旗,,在狂風的肆虐中飛舞著。
外邊雖是天寒地凍,,這小酒館中卻是暖烘烘的,。赤紅的爐火撲閃著驅趕著嚴寒,溫酒的木盅滿滿當當,。來往客商,,鏢師都會來這酒館中來要幾壺熱酒,幾碟小菜,,屋外有多冷都仿佛與這小木屋中無關,,最多只會作為酒客口中的談資。
突然門簾被掀開,,有一男一女走了進來,。這男子進門目光一掃,見酒館中人還不少,,當中一張大桌子上坐著七八個鏢師,,點了一桌子硬菜,正大聲攀談,;右首有三個青年男子,,默默地飲酒吃菜;拐角處坐著一白發(fā)蒼蒼的佝僂老者,,只點了幾壺黃酒酒,,背向大門獨自斟酌;另一處拐角四個乞丐模樣的人席地而坐,,自顧地吃喝,,也不多說話。
這新來的一男一女掃了一眼大堂,,男子輕聲對那女子嘀咕一句:“這店中都是練家子,,當心點?!敝竽凶幼叩焦衽_向掌柜要了酒菜,,便攜那女子找了個空桌坐了下來。
店中的人見有來了人,,都往這邊瞟了一眼,,只有那拐角的佝僂老者一動不動。右首三位男子中一黑衣男子見了這兩人,,面色一變,,便要起身,坐他身邊的藍衣男子忙按住了他,,悄聲說道:“單兄弟,,切莫節(jié)外生枝,,去天山要緊?!焙谝履凶印昂摺绷艘宦?,也不再理會那兩人。
原來這一男一女正是華山派的楚秋和煙云巷蘇姝,,這邊的三男子正是千里奔襲前往天山取藥的單克修,,沐汀,白羽三人,。單克修認出當日在少林寺傷了孟櫻的楚秋,,卻未認出那日女扮男裝上少林一劍刺傷孟櫻的蘇姝。沐汀不認識楚秋蘇姝二人,,卻看出這二人都是名家弟子,,武功不凡。單克修連日奔襲,,重傷未愈,,他三人若與這二人起了沖突,非片刻可以了結,,若對方另有援助,,則勝負未知了,是以攔住單克修,,叫他不可節(jié)外生枝,以免誤了取藥救治孟櫻的時辰,。
單克修背對著大門飲酒,,楚秋一眼掃過并沒有認出他來。那邊的一眾乞丐見了楚秋,,卻像是等到了一位他們等了許久的人一樣,。為首一丐走到楚秋桌前,小聲道:“楚少俠到此,,可是尋著那人下落,?”楚秋笑聲,道:“落日山莊就距此處不遠,,貴幫若是真想報仇,,何不直接去莊里要人?”
那乞丐臉色黑了下來,,也譏笑道:“楚少俠也是只敢在河南追一追人家罷了,。難道還真敢去找孟老爺子的麻煩不成?”
楚秋也不惱怒,,道:“既然姚長老和我都心知肚明,,到這里來,,意不在落日山莊,那自然就在玉筆峰了,?!?p> 這兩人說話聲音壓得很低,但沐汀和單克修內功深厚,,卻是聽到了,,兩人對視一眼,暗道:“莫非他們得到了消息,,要去玉筆鋒阻止我們去取無心雪蓮,?”
那姚長老繼續(xù)說道:“楚少俠真是快人快語。眼下東宮七宿的人恐怕只有楚少俠跟我能找到這里來了,。楚少俠伉儷二人,,是想斗一斗我們丐幫四大長老么?”
楚秋笑道:“丐幫四大長老一齊出手,,楚某自然是斗不過,。但是就憑你們四人,有把握能從會雁丘三劍的人手里搶得劍譜么,?”
聽了這話,,單克修得知這兩伙人并不知道無心雪蓮之事,也就不愿去理會了,。而沐汀聽得他們口中“雁丘三劍”四字,,心中卻是一驚。
那姚長老聞言,,也不再壓聲音,,拍桌厲聲道:“我丐幫四長老沒有探清狀況不會輕舉妄動,那玉筆鋒雁丘劍士早已先去,,他的傳人還是個小娃,,雁丘七劍只學了三劍,我丐幫四長老要是連這個小娃都收拾不了,,那這東宮七宿之首的位置,,我們也沒臉坐了。楚少俠伉儷想著分一杯羹,,千里迢迢趕來怕是要白走一趟了,。”
這邊起了爭執(zhí),,店中其他人也都停止了攀談,,都向這邊看過來。只有那拐角的佝僂老者依舊背向大堂獨自酌酒,仿佛世間的一切都與他沒有關系,。
蘇姝見這人無禮,,心下著惱,倏地站起,,把佩劍拍在桌上,,喝道:“你這老叫化好生無禮!總壇命東宮七宿的人一同去拿這劍譜,,現(xiàn)在它既然還沒到你的手上,,你怎可如此霸道!”
楚秋卻也不急,,倒了一杯酒,,拍拍蘇姝肩膀,把她按回椅子上,,對姚長老道:“你這消息是從屠護法那里得來的吧,?你也不想想,屠護法若是真的得知雁丘劍士仙去,,他現(xiàn)在應該在哪,?”
姚長老聞言,如若一盆冷水澆下,,登時不見了神氣,,顫聲道:“你的意思......是那雁丘劍士還未死?”楚秋笑道:“我又未曾與雁丘劍士照面,,怎會知他到底死是沒死,。但屠護法想來也是不確定雁丘劍士生死,所以特地放出消息,,讓你們丐幫四大長老前來試一試劍的,。”
姚長老道稍加思索,,又道:“這劍譜本就是屠護法要的東西。我們拿了劍譜也不過是交給屠護法而已,,屠護法又何必騙我,?”楚秋道:“這個自然,不論東宮七宿哪一家先得劍譜,,都是要交給屠護法的,。但這江湖中覬覦劍譜的人不只有多少。屠護法求這劍譜心切,,為劍譜犧牲丐幫四大長老這事,,你覺得屠護法是做不做得出來?”
這姚長老心下躊躇,,那角落另外三位乞丐一直聽著楚姚二人對話,,當下都站起身來,,朝楚秋這邊走去。那三人乃是丐幫其余三位長老過百川,,褚生煙和馮鐵衣,,都是丐幫中自幫主之下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手。過百川和褚生煙見過楚秋,,當下過百川招呼道:“既然如此,,那請楚少俠和蘇女俠移步,我們幾人合作共商此事如何,?”
楚秋笑道:“這酒還未喝幾口,,諸位長老何必著急。楚某此行正是意圖與丐幫諸位英雄合作,。楚某探知,,那雁丘劍士雖未身死,卻已病入膏肓,,武功全失,,那雁丘七劍的劍譜,與雁丘劍士生前所收藏的無數(shù)珍寶一起,,藏在玉筆鋒山腰的一處洞穴之中......”過百川見楚秋如此旁若無人地侃侃而談這重要情報,,忙打斷道:“噤聲!此處人多耳雜,,還請楚少俠移步,。”
楚秋驚覺,,忙道:“啊,,是我大意了,不過此處僅有幾位尋常江湖豪客和不會武功的店家和這老翁,,長老不必驚慌,,那我們走吧?!?p> 過百川環(huán)視一圈,,那幾個鏢師表面上毫不關心地喝酒吃菜,實際上耳朵早已豎起三尺,,那邊的三個少年又哪里像是尋常江湖豪客的模樣,。他看了楚秋一眼,悄聲道:“要不.......”舉手做了一個“咔嚓”的手勢,。楚秋卻使了個眼色,,擺了擺手,道:“走吧?!?p> 待楚秋夫婦和丐幫四位長老離店,,那幾個鏢師果然開始小聲商量起來。一個鏢頭模樣的人道:“這雁丘劍士是何人,,你們可有人知道么,?”另外一年長的鏢師道:“我小時候在昆侖山學過幾年劍術,聽昆侖派的師傅說起過,,那雁丘劍士乃是三十年前江湖第一劍客,,劍法獨步天下,而且,,那雁丘劍士的妻子,,姓蘇,正是當今煙云巷蘇老先生的親妹子,?!蹦晴S頭道:“原來如此。那蘇老先生富甲一方,,莊中珍寶無數(shù),,那雁丘劍士的收藏想來也是曠世佳品,至于那雁丘劍士的劍法,,我等雖不練劍,,但剛才聽聞江湖中有無數(shù)人想要此劍法,我等若得,,想來能易得更多的寶貝,。”眾鏢師合計一二,,便決定前去玉筆鋒先行盜寶,,那鏢頭道:“這西域道路想來沒人會比我涼州鏢局更熟,我等即刻啟程,,必能趕在那兩個娃娃和一群乞丐前面,。”
一眾鏢師商議已定,,付了酒錢便出了門,。沐汀等人這邊將全程望在眼里。沐汀道:“這楚秋一定是有意為之,,想用這群鏢師去探一探玉筆鋒虛實。算盤打得可好那,?!眴慰诵廾媛稇n色,白羽知他心里如何想法,道:“這樣一來,,玉筆鋒可是群盜聚義了,,咱們不盜寶的人想上山取藥,可麻煩咯,?!眴慰诵薜溃骸斑@雁丘劍士是甚么人,為何他的劍法有那么多人想???”沐汀笑道:“這雁丘劍士令尊恐怕再熟悉不過了,難道他未曾向你提起過嗎,?”單克修嘆道:“家父十年前便患了聾啞之癥,,早些年或許多少向我提起過那些武林舊事,可惜我已忘得差不多了,?!便逋〉溃骸鞍。瑔卫锨拜吇疾≈挛覅s忘了,?!鳖D一頓,道:“家父倒是未提起過雁丘劍士,,但我卻常常聽他獨自念叨那居住在玉筆鋒的姓凌的老朋友,,說他外表看上去性情高冷,實則是極其重情義之人,,提及這位凌老前輩的劍法,,家父常常自愧不如,說凌老前輩才是天下第一劍客.......”
沐汀說到這里,,坐在酒館角落的那個佝僂老人如遭電觸,,舉著酒杯的右手劇烈地顫動,無神的雙目仿佛又亮了起來,。良久,,沐汀一行人離開的酒館,望西而去,,這老者卻始終沒有站起,,雙目又逐漸暗淡,望了望眼前的酒杯,,落下一聲長長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