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地上的一條線不僅僅分割的是簡單的區(qū)域,,也分割了歡喜和憂愁,。“東風”和“黃河”眼睜睜地看著線南邊的新人出去了又回來,自己像是被人放置一邊沒有用的老人,,內(nèi)心也充滿了孤獨和落寞。
車隊再也看不到排隊打水擦車子的場景。線北邊的車輛都灰頭土臉地趴在地上。它們很久沒有出這個院子門了,。有人戲稱“東風不吹,黃河干涸”,。
司機們的心,,一邊是火焰一邊是海水。車子不動,,就沒有收入,,花銷卻不減少,這怎能不灼傷他們的心,。更何況對面是陽光,、海浪、沙灘……
大多數(shù)司機像是西天取經(jīng)的唐僧一樣,,歷經(jīng)了萬千磨練,。他們沒有退縮,也不能退縮,,更沒有后路。他們只能擦干淚,,選擇前行,。
一天、兩天,、這樣的日子已經(jīng)半年有余,。在這半年里,守喜隔三差五地來到車隊,,他不愿看到自己的車子布滿灰塵,。反正不用出車,有大把的時間去清掃,。只要能看到的部件都擦得一塵不染,。“老王,,別擦了,,再擦也冇人家的新”“擦他個龜孫兒嘞,還不著他能動動不能呢”,。司機們的話透露出他們的無奈,。守喜不聽別人怎么說,只管埋頭擦拭自己的車子,。
這幾天,,司機們的又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車隊換頭兒了,之前的老隊長是糧食局辦公室主任兼任的,,這次改革就得回糧食局上班,,車隊要獨立成公司,頭兒要自己選,。司機們盼望著,,這一潭死水能被晃動。他們也能煥發(fā)新生,。
新隊長上任不久就出了新政策,,車輛要承包給個人。每年只需要交上承包費,,車輛就給你了,,你愛咋拉就咋拉,你愛拉啥就拉啥,,拉個太陽回來也中,,不過你還得送過去,離得近太熱,。隊長的話解開了套在司機們頭上的緊箍咒,。車隊的車不再單單盯著糧庫的糧食而是要面臨整個市場。
改裝車的風波還沒有徹底涼下去,。一場風波接踵而至,。大伙們都清楚,之前的大鍋飯雖然輕松,,但是大鍋飯終歸是大鍋飯,,車輛也不太愛惜,現(xiàn)在成了自己的車,,大大咧咧的司機也變得小心翼翼,。誰能跟錢過不去呢?最讓司機們興奮的是車隊一改往日不是公家活不拉的高姿態(tài),,現(xiàn)在只要是活就接,。車輛調(diào)度室的電話常常占線。不得已,,隊里又新增了幾條線,。但還是供不應求。電話常常占線,。隊長媳婦兒也加入了接電話的隊伍,。忙碌的司機可沒有閑工夫去操心這點小事,愛雇誰雇誰,,愛開多少工資就開多少,,只要有貨拉雇個山羊接電話也中嘞,才不管這球事兒嘞。
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句話還真不假呢,。線北邊的“東風”“黃河”又都竄起來。幾乎整天不見一輛車子回來,。這回輪到改裝車艷羨,。糧食就那么多,隔三差五地竄上半晌就回來了,??粗鴮γ婵湛帐幨幍耐\噲觯瑑?nèi)心也憤憤不平,。他們十個人找過好幾次隊長,,讓幫幫忙,隊長也總是熱情地把他們推到調(diào)度室,。調(diào)度室的電話打得火熱,,根本無暇理會他們,看著接電話的人在本子上寫的密密麻麻,,內(nèi)心焦急而落寞,。接連跑了好幾次,調(diào)度室總是一個聲音——活倒是有,,就是集裝箱冇法拉,。
個別司機放下身段,挨個詢問往日關系不錯的司機,,央求著跑長途的時候若需要司機可提前說一聲。沒辦法,,還要生活呀,。
昔日的歡喜和驕縱在改革的潮流面前蕩然無存。
市場的開放給與了司機們十足的動力,,幾個月漫長的被壓抑的心情獲得釋放,。幾乎每個司機都鉚足了勁兒要趁著好時機大干一場。經(jīng)過一次磨難的司機們內(nèi)心對機遇充滿了敬畏,,要是沒有這次改革,,他們的心終究要和心愛的車輛一起腐朽掉。
現(xiàn)在他們又活過來了,,沒有時間去感嘆,,他們只能用自己忙碌去感謝他們進入的一個新時代。
物資調(diào)度頻繁,,這給司機們黃金機遇,。天南海北,西進東輸,只要價格合適,,他們都從來不去拒絕,,他們是吃過苦,也能吃苦的,。調(diào)度室的幾部電話成了前線的炮筒一樣火熱,。接電話的人已經(jīng)換了幾波,沒幾天隊長老婆首先堅持不住,,即便晚上睡覺的時候,,她總覺得自己耳邊不是有人說話,就是電話里響個不停,。隊長也害怕老婆成了神經(jīng)病,,也將她換下。
調(diào)度室成了個熱門的崗位后,。人們敏銳地發(fā)現(xiàn)調(diào)度室的頭頭幾乎要和隊長平起平坐,。是啊,他的作用是在重要,。給你分個高好金(離得近,,路好,價格還高),,你能吹著口哨跑個來回,。不知道從什么開始,調(diào)度室里邊的值班室成了雜貨鋪,。香煙,、紅、白,、啤酒,、AH的桂花糕、西湖的藕粉,、云南的過橋米線,、甚至NMG的烤羊都應有盡有。
當這里開了“超市”,,新任的調(diào)度室陳為民自然是明白人,,趁天黑大箱小兜地給隊長家搬。當然,,他也找準時機,,總是趁隊長遛彎的間隙擺在隊長家閑置的臥室內(nèi)。每次隊長回來都會給調(diào)度室再掛個電話重復著一句話“小陳,,可不能再這樣了呀,,司機們都不容易”,。小陳也總是愧疚地答應著。小陳可是個聰明人呢,,他知道隊長的意思,。等再有人送東西的時候他總是半躺著黑皮旋轉(zhuǎn)椅上說:“隊長說了,咱們司機都不容易,,可不要再搞這個了……”等你把東西放進里屋,,他總是再叮囑你幾句,安心開車,,注意安全,,有事說等類似的客套話。
掙得錢的司機可不是吝嗇鬼,,花錢也開始大手大腳,。只要出車回來,無論碰到誰都要生著去點上幾個菜喝上一杯,。本以為生意要好點的老趙也慌忙改善著菜譜,,只要是帶肉的地方都增加了一倍,他估摸著,,司機們都有錢了,,不在乎塊兒八角兒的小錢,接連幾天,,伙房生意依然慘淡,。雖然價格比外邊便宜不少,但是司機們早就厭煩了恒久不變的味道,,都不再光顧這個操著南方口音的大廚,。
時光一天天過去,沒人在意車隊里的西邊黃了又綠的桐樹葉,。車輛承包后,,幾乎每個司機都整個盆滿缽滿。雖然最近一兩年來,,活大不如以前,不過也足夠讓拿工資的人羨慕不已,。這幾年下來,,守喜積攢下來不少錢嘞。之前買房子欠的小錢早已經(jīng)還上,。剩下的錢存在北城村頭的信用社,。錦程也不去忙那個小生意,安心在家照顧兩個孩子,。剩下的那幾個大襖早已經(jīng)送給了親戚,。她和眾多司機家屬一樣,,希望這樣的日子再慢些,好讓她們?nèi)ゼ毤毱肺丁?p> 布谷鳥又叫了,。俗話說“布谷鳥叫,,小麥黃了”。經(jīng)過漫長的冬天,,麥穗早已按耐不住內(nèi)心的寂寞,。隨風甩著手中的長槍。麥子成熟,,孩子們都放了麥假,。黎城縣的大街小巷早已經(jīng)散開了四處玩耍的孩子。在廣袤的農(nóng)村,,孩子們放假可沒有這么輕松,,無論他們愿意不愿意,他們總要跟著大人們?nèi)サ乩飼裉?。常年生活在黎城縣的王文徽可沒有城里娃那么輕松,,除了完場布置的作業(yè)外,還要去農(nóng)村勞動改造幾天,。家里的地雖然給了五弟,,守喜和錦程總是放心不下五弟。生怕他一個人忙不過來,,從離開村子那一年起,,農(nóng)忙時總要跑過來幫幾天忙。這已經(jīng)成為慣例,,一般情況都是錦程主動帶著干糧趕過來,,如果哪一天忙得誤了時間,守全也不見外地打電話催促她趕緊派人回來,。接到電話的錦程也不生氣,,像是自己家活那樣,簡單收拾收拾再買上一箱方便面或者火腿腸帶著孩子就向家奔去,。
今年不知道哪一根筋不對,,守喜首先提出,不要讓孩子去地里干活了,,他想讓兩個孩子跟著自己去見見世面,。錦程慌著回家趕,叮囑幾句就出了門,。雖然車子可沒有少坐,,但是跟著爸爸去拉貨還真沒有過呢,兩個孩子興奮地早早地坐上車不下來,,中午飯都是在守喜送到車里吃的,,他們等待著跟爸爸的第一次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