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宮城
時間的流逝,誰能抓的住,。
大明正統(tǒng)十四年七月十一日,好一個艷陽天,。
吃完午餐的朱祁鈺,正悠閑的躺在自個的搖搖椅上,,周邊放著一大堆冰塊,,消暑。
不過,,卻被正統(tǒng)皇帝朱祁鎮(zhèn)派來的傳旨太監(jiān),,打斷了這一悠閑的時光。
多久了快一年沒進(jìn)過宮了吧,,突然傳召自己進(jìn)宮見駕,,估計早朝的時候又被文官們欺負(fù)了。
朱祁鈺知道,,大明的噩夢終于要來了,。
朱祁鈺趕忙收拾了一下,穿上朝服跟著傳旨太監(jiān)進(jìn)了宮,。
跟著傳旨太監(jiān),,一路入西安門,,過太液池,入乾明門來到玄武門外,,朱祁鈺習(xí)慣性的抬頭望向?qū)m墻上,,看到一個身影站在宮門樓上注視著自己。
朱祁鈺無奈的笑了笑,,基本上朱祁鎮(zhèn)每次召見自己都是在這玄武門上,其用意可想而知,。
不做多想,,腳步加快向?qū)m墻之上小跑而去。
“呼......呼......”
朱祁鈺氣喘吁吁的跑到宮門樓,,低著頭來到朱祁鎮(zhèn)近前,,大禮參拜道:“臣弟,拜見皇兄,,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朱祁鎮(zhèn)面色深沉,也不讓朱祁鈺起身,,冷冷道:“看看你,,堂堂太祖太宗的子孫,跑幾步就喘成這樣,,哪有一點祖宗當(dāng)年縱橫天下的影子,,朕怎么有你這么個弟弟?!?p> 聽朱祁鎮(zhèn)語氣不善,,朱祁鈺用屁股想也知道這是御駕親征的事鬧得,雖然朱祁鎮(zhèn)乾坤獨斷了一把,,但是一想到文官們的脾性,,估計這把乾坤獨斷并不怎么痛快,這是在拿自己撒氣啊,。
于是,,朱祁鈺撲在地上故作委屈道:“臣弟知錯?!?p> “嗯,。”
朱祁鎮(zhèn)見朱祁鈺態(tài)度還行,,也不再糾結(jié)剛才的事情,,道:“近日瓦剌進(jìn)犯,,朕打算御駕親征,那幫子文臣說什么天子貴胄,,千金之子,,竟敢公然在早朝之上忤逆于朕。祁鈺啊,,你覺得朕御駕親征是對,,還是不對?”
沒有問錯,,只問對不對,,你這不就是等我說對呢嗎。
朱祁鈺心中不由的腹誹,,不過嘴上還是趕忙道:“朝堂之事臣弟不懂,,但是臣弟知道皇兄貴為天子,圣心獨裁,,想必已經(jīng)有了圣斷,。”
但心里卻想著,,我巴不得你去親征,,可我敢說嗎。
似乎朱祁鈺說道了朱祁鎮(zhèn)的心里,,語氣緩和道:“起來吧,。”
“喏,?!?p> 朱祁鎮(zhèn)繞過真正起身的朱祁鈺,沿著女墻走了,,朱祁鈺起身趕忙跟在他身后,。
朱祁鎮(zhèn)又開口道:“朕就是要讓那些文臣看看,朕早已親政,,不再是他們可以隨便糊弄的幼年天子了,。”
是不被文臣糊弄了,,卻被內(nèi)宦糊弄了,。
當(dāng)然這話朱祁鈺不會說出口,除非他找死,。
二人就這么從玄武門門樓,,一直走到西北角樓。一路上朱祁鎮(zhèn)不停的抱怨這抱怨那,,而朱祁鈺則選擇做一個默不作聲的傾聽者,。
等從西北角樓下來,,就見一個五十歲上下,卻一臉褶子的太監(jiān)迎了上來,,躬身道:“奴才王振,,給皇爺爺、王爺請安,?!?p> 來人正是大太監(jiān)王振,土木堡之變的罪魁禍?zhǔn)?,如今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可謂權(quán)傾朝野。而朱元璋留下的那塊宦官不得干政的鐵匾,,早就不知道被王振私下里扔哪兒去了,。
在他的帶領(lǐng)下,,司禮監(jiān)的權(quán)力不容忽視,,在外已有“小內(nèi)閣”之稱。
為大明開了一個宦官干政的先河,,這一切全是王振的“功勞”,。
在外面,王振還有個“立皇帝”的雅號,,當(dāng)然這一切都是朱祁鈺搞的事,。
朱祁鈺心里卻罵了一聲老閹貨,心真狠毒,,把自己跟朱祁鎮(zhèn)擺在一起,,你他娘的多說幾個字會死啊,不過臉上卻微笑道:“小王,,見過王先生,。”
“嗯,,先生來有何事,?”朱祁鎮(zhèn)點頭示意,問道,。
“......”
王振沒有說話,,看了眼朱祁鈺,又看向朱祁鎮(zhèn),。
朱祁鈺不是傻子,,見狀說道:“皇兄,臣弟家中還有些事情,,就先告退了,?!?p> “嗯,去吧,?!敝炱铈?zhèn)點頭道。
見朱祁鎮(zhèn)同意,,朱祁鈺向王振施禮道:“臣弟告退,,王先生,小王告退,?!?p> “嗯......”
對于自己這位王爺,王振也只是點頭示意,,可見其心中膨脹到何種程度,。
當(dāng)然,朱祁鈺也不會為這么點小事跟王振計較,,一個將死之人,,又能囂張道幾時。
朱祁鈺心中不由的想起《桃花扇》中的一段唱詞,。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朱祁鈺面帶微笑的離開了皇宮,,只給朱祁鎮(zhèn)和王振留下了一個佝僂的背影。
見朱祁鈺如此形態(tài),,朱祁鎮(zhèn)不免有些失望,,嘆道:“朕這個弟弟難成大器,本來還想讓他跟著朕一起親征瓦剌,,就怕這一路顛簸,,壞了他的身子。瞅瞅外面都怎么背地里稱呼他的,,‘工匠王爺’,。成天搗鼓著奇淫巧技,不學(xué)無術(shù),,當(dāng)年朕就不應(yīng)該裁撤郕王長史司,,讓他瞎糊弄?!?p> “那是,,郕王爺怎么能跟皇爺爺相比,要不怎么您是天子,,郕王爺只是個王爺呢,。不過話說回來,,郕王爺除了‘工匠王爺’的諢號,還有一個‘財神爺’的雅號,。云景商會名下的產(chǎn)業(yè),,可是遍布整個大明啊?!?p> 王振這是在拐著彎的提醒朱祁鎮(zhèn),,您這位弟弟并不簡單,能經(jīng)營下這么大的產(chǎn)業(yè),,怎么會是庸人一個,。
“是啊,誰能想到呢,?!?p> 朱祁鎮(zhèn)怎會聽不出王振話里有話,但是自小養(yǎng)成的優(yōu)越感,,讓他相信,,自己這個弟弟如果真的敢鬧騰,那也逃不出他這個如來佛的手心,。
更何況,,這個弟弟自幼體弱,,沒有一點學(xué)識,,連個字都寫的歪歪扭扭,能有什么野心,。哪怕有,,也不過是財貨罷了。
“先生找朕,,有什么急事嗎,?”朱祁鎮(zhèn)這才想起,王振是有事找自己,,于是問道,。
王振哪兒有什么事啊,就是來給著兄弟倆下眼藥來了,,其實他早就盯上朱祁鈺的云景商會了,,但是礙于朱祁鎮(zhèn)的原因,一直沒機(jī)會下手,。
王振也曾背后在朱祁鎮(zhèn)面前賣過朱祁鈺的賴,,但是王振小看了朱祁鎮(zhèn)對朱祁鈺的感情,因為每回朱祁鎮(zhèn)都沒當(dāng)回事,。
久而久之,,王振也知道這種事可一不可再,,否則自己不僅惡了朱祁鈺,還會失了朱祁鎮(zhèn)的恩榮,。
他知道自己的權(quán)勢富貴都是因為朱祁鎮(zhèn)對自己的信任,,如果失了朱祁鎮(zhèn)的信賴,自己絕對會死的很難看,,自己下面還有很多人等著自己摔跤呢,,比如金英、興安之流,,這些個跟自己不對付的太監(jiān)們,,可是恨死自己了。
下等手段肯定不行,,因為他曾經(jīng)用過,,結(jié)果誰知道是英國公出來跟自己打官司,四朝老臣朱祁鎮(zhèn)見面都要叫一聲老公爺,,可不是自己可以撼動的,。
平時又不見朱祁鈺的人,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個機(jī)會,,還不趕緊抓住,。
話說兩頭。
朱祁鈺從玄武門離開宮城,,獨自一人徒步向西太液池方向走去,。
剛走到乾明門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往往他離開皇宮都會有數(shù)名羽林衛(wèi)左右護(hù)送,。
而此時不要說羽林衛(wèi)了,,就連乾明門的都沒個人影。
守衛(wèi)呢,?
還有停在乾明門外的王府馬車,,也連同馬夫不見了蹤跡。
太后要殺我,?
這是朱祁鈺腦海里閃現(xiàn)的第一個念頭,。
朱祁鈺在腦海中快速的過了一遍這個時期的歷史,沒有關(guān)于自己的遇刺記載,。
腦子里如閃電般,,飛快的推測這種種可能。朱祁鎮(zhèn)雖然不喜歡他,,但那是一種兄長對弟弟恨鐵不成鋼的情感,。雖說帝王心機(jī),可朱祁鎮(zhèn)還沒必要用下九流的手段。
朱祁鈺在腦海里推測著誰要害他,,腳下的步伐不停,,反而加快,如小跑般向前走著,。
皇帝不屑于做此等事,。
皇后對自己愛護(hù)有加。
朱祁鈺腳步突然一頓,,停在太液池中心的玉河橋前,。
玉河橋,又叫金海橋,,也是后世那座漢白玉‘金鰲玉蝀橋’的前身,。
因為還沒被曾孫輩的朱厚熜在東西兩端立“金鰲”“玉蝀”兩個牌坊,所以還不叫那個名字,。
也沒有被孫子輩的朱祐樘改成石橋,,因為那是四十年后的事。
而今朱祁鈺站在這座橋前,,看著眼前這座長百米多的木橋,。
木橋兩端的侍衛(wèi),都被撤走了,。
如此大的動作,,在這偌大的皇城里也只有一手之?dāng)?shù)的人能做到。
司禮監(jiān)......
王振,!
還有......
太后,!
到底是誰?
現(xiàn)如今對他朱祁鈺來說,,這座樸實無華的木雕長橋,,就是他今天要走的奈何橋,。
走過,,天下就是他的,但他也會暴露一些底牌,。
走不過,,自己所有的心血都將付之東流。
心中憤怒難忍,,朱祁鈺現(xiàn)在只能向上天祈求,,寄希望于那冥冥的上蒼。
祈求那升天多年的先帝派下神兵解救于他,,祈求那惡毒的老太婆能饒恕他的性命,,祈求那該死的閹貨對他這天家血脈有所敬畏。
然而這都是無用的。
沒有人來,,管他,,顧他,救他,。
就連他那個視他如寶的親娘,,這會兒估計在家聽曲看戲。
內(nèi)心唯獨剩下那無助的咆哮,。
為什么,?
同是先帝骨血,自己就要接受這種命運,。
兩行熱淚從眼眶中滑落,。
良久,朱祁鈺擦拭淚痕,。
既然躲不過去了,,是生是死,全靠命運吧,。
朱祁鈺正準(zhǔn)備一腳踏上木橋時,,一道如春風(fēng)拂面的銀鈴聲傳來。
“弟弟,,這是要回去嗎,?”
朱祁鈺停下腳步,尋聲望去,,十來丈外,,一銀裝女子正看著自己,身邊跟著一群衣著宮服的女使官,,其中一位年齡稍大一點的女使懷里抱著一個孩童,。
此時,朱祁鈺心中一動,,似乎看到了一線生機(jī),。
朱祁鈺趕忙小跑向那女子跑去,來到近前施禮,。
“弟,,祁鈺,見過順德長公主殿下,,殿下安康,。”
被朱祁鈺稱作順德長公主的女子,,白了他一眼,,道:“我從你姐夫那聽說,那些文官都說郕王殿下不通禮數(shù),看來傳聞并不可信,?!?p> “弟的禮數(shù)只對自家人,外人隨他們,,皇姐今日因何入宮,?”
“皇后娘娘傳旨,說見深想我家石宏了,,這才召見我入宮,。”
朱祁鈺聞言只能陪笑,,他才不相信是皇后想見她家孩子,。無論是這石宏還有那長子石寬,又不是你親生的,,哪怕你有個嫡母的名頭,,說到底這孩子跟皇家有半毛錢關(guān)系嗎。
堂堂朱見深才多大,,就開始給他組建班底了,,又不是自己親兒子,除非皇后腦子被驢踢了才會這么做,,不夠給皇家丟人的,。
真當(dāng)我不跟你家來往,就什么不知道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