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富貴險(xiǎn)中求,。
若能為常人所不能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能賭常人所不能賭,那么,,這樣的人,,一定能得常人所不能得。
海蘭珠從小便忍受著別人所不能忍受的嘲諷與欺辱,,她沉靜的外表下,,裝著的,是如何去收放自如,,從容應(yīng)對任何的事與物,。時(shí)光與歷練,如同涓涓細(xì)流,,將她打磨成了沒有棱角的卵石。至少,,這是所有人眼中認(rèn)識的海蘭珠,,溫和,柔順,,而又善解人意,。
然而,世人又有誰會知道,,另一個人身體里完完全全的思想呢?沒有了棱角,,卻并不代表就沒有了追求,而忍受,,也絕不是心甘情愿的接受,。同是科爾沁的女子,同是宰桑的家人,,也同樣在馬背上翻云覆雨,,巾幗不讓須眉,可哲哲與大玉兒,,自打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貼上金枝玉葉的標(biāo)簽。雖然,,她們最終成為政治的犧牲品,,嫁了她們無從選擇的男人??墒?,這個男人是那么的優(yōu)秀,他仿佛集天地之精華于一身,,將人世間所有的高貴與俊逸,,在舉手投足間,,毫無保留的盡情釋放。
她愛這個男人,,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她的心里,,這輩子,,再也容不下除他之外的其他人了。然而,,被送到他身邊的女人,,是她的姑姑,是她的妹妹,,而她,,卻連被稱作送給他“禮物”的資格也沒有。
同為科爾沁的女人,,憑什么?就因?yàn)樗鞘?,就因?yàn)樗哪赣H沒有高貴的出身嗎?論心智,她自認(rèn)八面玲瓏,,論美貌,,她也絕不輸給哲哲跟大玉兒,可是,,憑什么她就必須處處矮她們一截,。
不,她再也不要讓她的人生任人擺布,,她要改變自己的命運(yùn),,將所有她想要的,牢牢地握在手中,。
這十幾年來所有受過的苦難,,教會了她成長,也教會了她如何去爭取,。幾千幾萬個日日夜夜的苦難與煎熬,,早已變成她生命中迎風(fēng)起航的帆,它,,將會帶著她進(jìn)入只屬于她才配擁有的海港,。
而躺在床上的男人,就是她夢寐以求的港灣,。不管他愛不愛她,,她都要用盡一切可用的法子,成為他的女人。
而此時(shí),,他受傷中毒,,簡直就是天賜良機(jī),那個下毒之人,,將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到的突破口,,硬生生的推到了她的面前。
富貴險(xiǎn)中求!
她不但要求,,還要爭,,更要賭,用自己的命去賭,。她必須在太醫(yī)趕來之前,,讓所有的人,看到她對他的“忠誠”,,一份足以讓他醒來,,為之動容的“忠誠”。
只見她從發(fā)際之上取下一條捆綁辮子的紅頭繩,,再緊緊地系在了皇太極受傷的手臂上端,,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她埋下頭,,將自己的唇,蓋在了皇太極的傷口之上,,待到她重新抬起頭來時(shí),,一口黑色的血漬,從她的口中吐落于地,。
“海蘭珠,,你干什么?”
哲哲驚愕不已的看著她,看到這一幕,,哲哲仿佛已經(jīng)明白海蘭珠真正的心思了,,原來,她陪著玉兒留在貝勒府,,不是她口口聲聲所說的擔(dān)心妹妹,,而是為了躺在床上的這個男人。
哲哲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戾與冷意,,當(dāng)初,,哥哥宰桑為了巴結(jié)大金,便把自己送往盛京欲獻(xiàn)給努爾哈赤,,那時(shí),,她才只有十七歲,可努爾哈赤卻早已是風(fēng)燭殘年,,宰桑為了一己之私,,不惜置親情于不顧,,硬生生的將她推入火炕。哲哲心里的恨,,就如同科爾沁遼擴(kuò)的草原一般,,無際無邊。
為了破壞宰桑的計(jì)劃,,哲哲在大妃阿巴亥的面前裝瘋賣傻,,以求逃脫掉橫在她面前的噩運(yùn),接下來的發(fā)展都在她預(yù)料之中,,當(dāng)看到一臉“憨態(tài)”,,而又上不了臺面的哲哲時(shí),阿巴亥皺著眉頭,,毫不猶豫的賜了花……
哲哲原以為事情到了這一步,,所有的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可是讓她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阿巴亥為了羞辱跟她有過過節(jié)的皇太極,,便把“毫不入流”的自己賜給了他為側(cè)福晉。
貝勒府中爾虞我詐,,妻妾成群,,哲哲還來不及站穩(wěn)腳跟,宰桑便又將玉兒跟海蘭珠以探親為由,,送到了府中,,哲哲何等聰明,哪會不明白宰桑的真正用意,,同是他的至親之人,,為什么哥哥就要將自己送給一個足以做她祖父的男人,而他的女兒,,卻又另作安排,。
大玉兒心無城府,剛來盛京便得罪了皇太極,,看到他對她的種種折磨,,哲哲有種報(bào)復(fù)后的快/感,可是,,她卻在皇太極與玉兒的彼此傷害中,,看到了他的痛苦與隱忍的矛盾跟掙扎,哲哲很不情愿的明白了一件她永遠(yuǎn)也無法接受的事實(shí):皇太極愛上了大玉兒,。
為了趕走大玉兒,,哲哲命人在宮中放出謠言,稱大玉兒有母儀天下之相,她知道,,努爾哈赤一直有稱霸天下之心,,如果讓他知道了這個謠言,那么,,他一定會將大玉兒收在身邊做他的女人,。
這一切的安排,原是那么的完美無缺,,可誰曾想,,皇太極卻搶先一步,親自去科爾沁向宰桑提親,,讓大玉兒明正言順的成了他的庶福晉,。
哲哲視大玉兒為自己的眼中釘,恨不得將她除之而后快,,可是如今,,又多了一個海蘭珠,哲哲咬了咬牙,,在心里說道:“海蘭珠,,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好!既然你心懷不軌,,那么,就別怪我手段狠毒,?!?p> 海蘭珠沒有回答哲哲那看似蠢到了極點(diǎn)的問題,她依然用自己的雙唇吸吮著皇太極手臂上的毒汁,,仿佛,周圍的一切人和事,,都與她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此時(shí),她的眼里,,只有這個男人,,她要他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只有他活著,,她的希望與憧憬,,才不會成為隨時(shí)都可能破碎的泡沫。
大玉兒半跪在地板上,,冰涼的寒意順著她的膝蓋滾遍了她的全身,。
冷,徹骨的冷!她覺得,屋子里早已沒有了任何的溫度,,那股從四面八方襲來的寒意,,將她所曾擁有過的親情,凍結(jié)成了堅(jiān)不可摧的萬年寒冰,。
從哲哲踏入這個屋子開始,,她的一門心思,都在皇太極的身上,,她為他流淚,,為他難過,疏不知,,這個跟她流著相同血液,,叫了她十五年姑姑的女孩,也同樣的遍體鱗傷,,在這個屋檐下,,哲哲是她唯一的依靠,可是,,每一次,,在皇太極欺辱她時(shí),她那所謂的姑姑,,都會避之不及,,唯恐因?yàn)樗屪约菏櫋?p> 此時(shí),,她衣不避體,,將一個女孩最大的難堪展現(xiàn)在了眾人的眼前,沒有人能體會她所承受的屈辱,。她渴盼著她的姑姑能給她一些憐惜,,賜她一件能為她遮羞的粗衣布裳??墒?,從頭到尾,她連一眼也沒瞧過自己,,或許,,她在怨她,怨她的“任性”,,傷害了自己的枕邊人,。然而,那只是她的無心之失啊,,看到他因她而生死垂危,,她也害怕,,她也難過啊!雖然她恨他對她的傷害,可是,,天知道,,她從未想過要他死啊!
還有那個從小就與她親密無間的姐姐,她居然以去宮中為皇太極請?zhí)t(yī)為由,,將自己的“罪證”毫無保留的呈現(xiàn)到了努爾哈赤的面前,。如果,讓努爾哈赤知道她對皇太極圖謀不軌,,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看到海蘭珠用嘴去吸出皇太極身上的毒液,浮在大玉兒心頭的種種疑問,,終于有了答案,,原來,她那美得如同仙子一樣的姐姐,,不惜背棄這十幾年來的姐妹之情,,以及幸負(fù)對她情深一片的未婚夫額爾泰,只是因?yàn)樗矚g上了這個生死未卜的男人,。
為了他,,她連自己的安危也不管不顧,如果,,她的口中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點(diǎn)傷口,,那么,皇太極體內(nèi)的毒,,也將會如洪流般涌進(jìn)她的血液里,,讓她同樣命懸一線。
大玉兒突然很想笑,,笑這個變幻莫測的世界,,笑脆弱得如同薄冰一樣的情情愛愛,更笑世間那些被俗世所繞的癡男怨女,。
海蘭珠吐到地上的鮮血,,終于由黑轉(zhuǎn)紅,她抬起頭來,,將皇太極的手臂重新放入床榻之上,她的唇邊,,殘留著兩片顏色各異的血跡,,有紅也有黑,那血液,,就像停泊在牡丹之上的兩只蝴蝶,,帶著瀲滟而妖嬈的美,。
海蘭珠露出了一個虛弱的微笑,她用袖口試了試唇邊的殘血,,輕柔的說道:“小時(shí)候,,因?yàn)轭B皮,我跑去草叢里玩耍,,卻不小心被蛇咬傷,,額娘找到我時(shí),我腿上被咬傷的地方早已變了顏色,,額娘為了救我,,就是用這樣的法子,將我體內(nèi)的毒液吸了出來,。我希望,,在太醫(yī)到來之前,能夠阻止貝勒爺所中之毒,,蔓延到她全身所有的血液里,。”
哲哲定了定眼,,藏起了心中的萬種/波/濤,,此時(shí)的她,就像一個擔(dān)心著丈夫安危,,而六神無主的小妻子,,她用力的抓住海蘭珠的雙手,繼續(xù)問著老套而蒼白的話語:“那么,,貝勒爺會好起來的,,對不對?”
海蘭珠努力的擠出了一個無比虛弱的笑容,她反手握出哲哲那骨節(jié)分明的雙手,,安慰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相信老天爺會眷顧貝勒爺。我不知道他體內(nèi)的毒還殘留了多少,,不過,,他血液的顏色已經(jīng)變得很正常了,我想,,只要太醫(yī)能及時(shí)對癥下藥,,貝勒爺應(yīng)該很快就能醒來?!?p> “太好了!太好了!”
哲哲接連說了兩聲“太好了”,,她轉(zhuǎn)過頭,看著皇太極,,她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之上,,忍著淚說道“貝勒爺,,你聽到了嗎?海蘭珠說了,你會沒事的,,所以,,你千萬要挺住,太醫(yī)馬上就到了,,你一定要為了我,,為了這整個的貝勒府,好好的撐下去,?!?p> “哲福晉說這樣的話,難道一點(diǎn)都不臉紅嗎?你自己的侄女做下大逆不道之事,,才讓貝勒爺生死未卜,,你倒好,居然厚顏無恥的想要貝勒爺為了你而堅(jiān)強(qiáng),。請問哲福晉,,你有何臉面在貝勒爺?shù)纳砬罢f這樣的話?”這時(shí),只見一名衣著亮麗的女子,,在丫頭的簇?fù)硐?,走進(jìn)了房間。
女子穿著大紅的旗裝,,一雙美目銳利地掃視著屋內(nèi)的眾人,。濃郁的花香味,隨著她的袖底之風(fēng)飄在了屋內(nèi)的每一個角落里,。
她的目光終于聚集在了大玉兒的身上,,看到她如此狼狽,她勾唇冷冷一笑,,隨際,,在丫環(huán)的摻扶下,緩步來到了皇太極的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