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合歡回來后沒有看到邱霽雨的身影,,向下屬詢問得知她出去散心了。
邱霽雨這幾日有些反常,,總是和景明三句話不到就吵了起來,,深更半夜竟然孤身一人出去。趙合歡放心不下,,拿上佩劍出去尋找,。
她們所在的地方靠南,,溫度和北方相比較為溫暖,可畢竟是在深冬,,子時已過,,天上竟然淅淅瀝瀝的飄起了小雨,根根銀針似的,,帶著透骨的寒意落在趙合歡的眉間發(fā)梢,。
趙合歡并沒有撐傘,她伸手接著細小的雨珠,,手掌心微微的薄繭是她一路成長的證明,。
鬢發(fā)間布了一層細小的水網(wǎng),聚成一顆渾圓的水珠從秀發(fā)上滾落在肩頭,。思緒像是胡亂纏繞的麻線,找不到頭緒,。
父親做了什么,,又為何要帶著愧疚?他和安親王,,太子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鐘子賢帶著追擊令要去往何處?追擊鐘子賢的人又是誰派來的,?鄴城和這里相距甚遠,,他又怎么會到這里來?
一連串的疑問沉甸甸的壓在趙合歡的心頭,。
“你怎么不打傘,!”邱霽雨的聲音驀然出現(xiàn)在耳邊拽回了她飄飛的思緒,上空出現(xiàn)了一把雕花的竹傘,,精美繁復(fù),。
趙合歡斂了斂思緒,“我來找你”,。
邱霽雨有些急匆的拉著她的胳膊,,“走吧,更深露重的再著涼了,?!?p> 趙合歡向后看了看,空無一人,,可她記得客棧里面并沒有這樣的傘,。
第二天一早,邱霽雨又是不見蹤影,,只留下了一封信,,去向不明,。地上潮濕,角落里生長著斑駁的青苔,,雨停了,,趙合歡拿起靠在墻角的花傘,繼續(xù)趕路,。
邱霽雨跟著白日走了一天,,越來越靠南,一片草叢里千萬點熒光匯聚,,璀璨如天上的星河,。
這是邱霽雨從來沒就見過的瑰麗景色,可她的眼中卻帶著一抹揮之不去的愁色,。
螢火輕落于指尖,,白日單手捏訣將明亮放大,像一顆幽綠的寶石映襯著邱霽雨瓷白的面容,。
“后悔了,?”
白日立在螢光之中風神疏朗。
一只螢火蟲落在邱霽雨紅潤的手心里“我若是只蟲子該多好,?!闭Z氣透著惘然。
她從來無心于朝堂斗爭,,也無心于暗影殺人,。對于景明和獨活的結(jié)合,邱霽雨從來都不想知道,。每當景明想要進一步告訴她的時候,,她都會拒絕。這些明爭暗斗,,爾虞我詐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她的世界里,。
徜徉萬物,浮游天地是她畢生所求,,可她總是被一些人,,一些事纏住,邁不開腳步,。
“蜉蝣小物,,朝生暮死?!?p> 白日聲音溫柔,,像是凈水的表面。
邱霽雨緘口不言,,似是默思,。白日腦袋微側(cè),,衣袂飄然轉(zhuǎn)瞬之間沒了蹤影。
馬蹄聲由遠及近帶著一股焦躁不安,。
“霽雨,!”景明的聲音鉆進耳朵,他焦灼恐懼的幾乎要從馬上跌落下來,,邱霽雨從來沒有見到過朝日明輝的他如此失態(tài),。
景明跌撞著向她跑來,將她緊緊的抱進懷里,,聲音顫抖著,,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p> 滿身的水汽和塵土,,夜以繼日的趕了過來。
“我以為我找不到你了,?!本懊鞯穆曇粲行┥硢。郯蚬耢V雨,,幾乎要將她融進身體當中。
看著景明失態(tài)的樣子,,邱霽雨心里忽的生出一股自責,。
被抱的有些喘不過氣,邱霽雨沒有放開自己的手,,而是將臉埋在他的肩窩里,,“我就是出來轉(zhuǎn)轉(zhuǎn)?!?p> 看到邱霽雨離開的字條,,加之無故出現(xiàn)的花傘,趙合歡心里就明白了個大概,,立刻向景明飛鴿傳書,。邱霽雨的心思活泛,從來都是行動隨心,,這一次若被人拐跑了,,可就尋不回來了。
流光飛舞,,婉轉(zhuǎn)出絢爛的美麗,,瑩光浮動,像是有意識般的圍繞著邱霽雨的身側(cè),,美的不可方物,。
景明珍寶似的看著她,,要將她的一顰一笑都刻進腦海里。
他從來沒有像哪一刻如此驚慌失措過,,他奮力的抽著馬鞭生怕錯過一分一秒,。
景明從懷里摸出一只竹笛,合著笛聲的邱霽雨在皓月流光里翩然起舞,,纖細柔軟的身姿像是一朵搖曳在秋霧里的紅蓮,,漫天熒光之下,手掌翻飛,,指尖勾畫出優(yōu)美的弧度,。
起舞的邱霽雨將景明的思緒帶回了九霄峰。
那時的他們不過是七八歲的孩童,,無父無母,,被峰主帶回了山上。年幼的邱霽雨高傲的像是一位公主,,峰主和師父們都說她根骨奇佳,,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無論多難的招式,,她看上一遍后就已經(jīng)耍的有模有樣,,相比之下自己平庸無常,絲毫不出挑,。
可上天眷顧,,峰中只有他們兩個孩童,別的弟子整日忙于練功,,邱霽雨的性子又極為高傲,,并沒有過多的人來關(guān)注他們。
相知相伴的走過了彼此的懵懂,,情醒,。
師父總是對她青睞有加,而對于自己總是過多的呵斥,。
每次受罰后,,邱霽雨都會變著法子的哄他開心。弟子們大多是練劍,,只有邱霽雨在十二歲后改練鞭法,,遭到了師父的痛罵。
稚氣的邱霽雨倔強的將鐵劍扔在地上,,堅定道:“我就要練鞭,!”
自從邱霽雨改修鞭譜后,他便成了師父的掌中寶,,原本打算傳給邱霽雨的真學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邱霽雨的笑容像是三月初開的桃花,,秀美動人,“師兄你可真厲害,?!?p> 景明將她的好都記在心里,發(fā)誓要永遠待她好,。
景明至今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親吻邱霽雨的感覺,。
柔軟,香甜,,像雨后的竹林一樣清新,,神秘。
景明紅著臉挪開身子,,卻被同樣紅著臉卻霸道的邱霽雨拽回去,,加深了這個吻。
當初的心跳,,記憶猶新,。
可自從下山后,兩個人的爭吵越來越多,,分歧也越來越大,,他開始看不懂邱霽雨了,看不懂這個說要和他永遠相守的師妹了,。
另一邊的深宮高墻里,,積雪半消,燈火幽暗,。
“鐘子賢是你逼過去的!”獨活的語氣微揚,,冷如冰窖,。
柳歸晚雙眉微挑,“你早就知道趙合歡的身世了,?!?p> 獨活顰起眉頭,“我們的事和她無關(guān),?!?p> “無關(guān)?”柳歸晚的眸底一片暗影,,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安親王行刑的時候,領(lǐng)頭馬上坐著的人可是趙孟輔,,他刀上還沾著我父親的鮮血,,你說無關(guān),?那這一切的意義又在哪兒?”
當獨活知道趙合歡開始調(diào)查一切的時候,,心里像是罩了一層密不透風的蠟,,難以呼吸。
他不敢想象趙合歡知曉這一切后會變成什么樣,,他絕不允許她有任何改變,!
獨活的目光泛著冰冷的寒意,柳歸晚卻沒有半點畏懼,,眼中反而閃出一絲輕蔑,,“你說如果趙合歡知道她是你的仇人,是會離開你,?還是一生都活在愧疚之中,,在你身邊跟一條狗一樣為自己的父親贖罪?”
哪一樣都不行,!
“這些事和她無關(guān),!”獨活身上散發(fā)出強烈的怒意,“你不要拿她來做文章,,否則你會為之付出代價,。”
這些話像冰粒子一樣砸在柳歸晚的身上,。
柳歸晚與他僵持著,,氣場并不怯懦,她什么都沒有,,也什么都不怕,。
忽然兩眼一黑,柳歸晚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從鼻孔涌出兩股血液,。
獨活橫眉對著她,最后發(fā)現(xiàn)異樣將她扶到軟塌上,,運功排出了她郁結(jié)在心口的悶血,。
田海慌張的跑進來,,用衣袖擦去她嘴角鼻唇的鮮血,,“公主最近氣血不順,還望大人多多體諒,?!?p> 獨活緊抿著嘴唇,二指運力,從小腹直到喉嚨,,真氣暴沖,,竟從里面逼出了一個鋼球。
脆落的聲音砸在地板上,,彈向別處,。
獨活神色不明的看了一眼鋼球,憤怒的表情削減了了幾分“伺候好你家主子,,要懂得自保,。”之后拂袖離開,。
田海雙目戚恍的抱著柳歸晚,,這鋼珠是宋原溢強制塞進柳歸晚的體內(nèi)的,伴隨著無窮無盡的折磨,。
公主真的什么都沒有,。
柳歸晚在他懷里悠悠轉(zhuǎn)醒,看著漆黑空曠的宮殿,,心底里彌漫上無窮無盡的恨意,。
為什么偏就她有人護著,而自己卻要在著地獄里熬干血肉,。
為什么趙合歡可以得到這么多人的愛,,而她偏要像一只丑陋的蛆蟲在污泥里拱動!
她對她不好嗎,?她免受的苦楚,,是她用尊嚴換來的,這宮里面安穩(wěn)的日子,,也是她步步為營,,點點謀劃而來的。
她不甘心,!她是公主,,她是帝姬,所有人都應(yīng)該給她做陪襯,!
沈清泉自從得知獨活曾借著他的名義在按察司做了手腳后,便對他多留了一個心眼,。
這日他發(fā)現(xiàn)獨活深夜里從外墻悄無聲息的潛回了府,。
都尉所見過的那個小廝早就被打賣出去了,沈清泉最后只找到了一具在河里泡的腫脹的尸體,,聽聞周邊鄰居所講,,小廝的母親不久前得了一筆豐厚的財產(chǎn)離開了京都。
一通調(diào)查下來,沈清泉明白了大概,,可沈清泉百思不得其解,,為什么獨活要掩蓋這些事情。
山雨朦朧,,趙合歡迎著雨,,額外花了一天的時間找到了白日。
“姑娘倒是和在下心有靈犀,?!卑兹論沃话训诺募垈悖L身玉立的站在雨幕中,。
趙合歡冷哼一聲,,將花傘扔給他。
“宮里若是少了一個暗影,,皇帝會派出所有的金吾衛(wèi)和暗影追殺,,無論天涯海角。所以收起你的心思,?!壁w合歡的臉色極度陰沉。
白日的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在下也聽過一個詞,,叫做強留無益?!?p> “是不是強留跟你我都沒關(guān)系,,奉勸先生一句,好自為之,?!壁w合歡拽了拽馬頭,在細雨中奔馳而去,。
白日摸索著手中的花傘,,默默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