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神祗般的淵老也被林瑤這沒頭沒腦的一問給問倒了,。
他是真沒想到現(xiàn)在的年輕姑娘都如此這般奔放，偏偏林瑤的一雙杏眼還天真無邪地望著他,，干凈地讓人無法懷疑她這句話的本意究竟是為何……
一旁的長敬和吳杳忍著沒笑出來,，趙清語十分收斂地將笑意藏在了眼角，只剩親哥哥林奕一臉頭疼得扶額,。
“瑤瑤,，不得放肆?！?p> 要不是親妹子,，他真想一巴掌拍下去。
半晌,，最年輕的淵老飄忽地回答道：“天山的男仙長得好不好看我不曉得,，但女仙里想來是沒有冰凝仙子這般美貌的?！?p> 他故意將話說得輕浮,，好讓場面氣氛重新嚴(yán)肅起來，可未想到他在這方面還是棋差一招,。
林瑤狀似認(rèn)真地點點頭道：“說得也是,。”
冰凝仙子不是指別人,，說的就是林瑤本人,。要說這個名號是怎么傳出來的，還得扯回云陵一戰(zhàn),。
當(dāng)時林瑤以一己之力抵擋在衛(wèi)亭云身前,，瘦弱的背影幾乎是烙印在了所有云陵百姓的記憶里。
這抹纖細(xì)的白影在衛(wèi)亭云織造的狂風(fēng)中當(dāng)真就如仙子下凡一般令人著迷,，從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寒氣堪比極北之地的冰窟,，她的十指一捏一放便是層層疊疊的幻夢在瞬間凝結(jié)開去，干凈利落,，漂亮地不像是一個年輕人可以有的手筆,。
與其說她是在拼著命為眾人擋下攻擊，倒不如說她更像是在冰雪中的一場獨舞,，無形之間就能凍人與千里之外,，美輪美奐，令人心安,。
冰凝仙子的名號就是這樣從人群中悄悄傳出來的,，幾乎所有人都為心中的那抹背影刻上了這四個字,。
只是沒想到，這名號還傳播到了千里之外的無名神山,。
更沒想到的是,，林瑤本人對此非但不反感，還頗為喜愛,。
他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并非是取笑，而是單純地被林瑤的稚氣模樣逗笑了,。
但他很快又抑制下來,，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么,，他看著古靈精怪的林瑤,，一個從未冒出過的念頭浮現(xiàn)在腦海中，沉寂了許多年的心也有了一絲與眾不同的波瀾,。
如誤入的美夢,，猝不及防的意外之喜。
林瑤歪著頭看他,，撲閃的大眼里有他的倒影和大寫的問號,。
“你真的是淵老嗎？為什么你看著跟我哥差不多年紀(jì),？”
林奕趕緊將林瑤拉到身后,，暗下決心絕不能再讓這個丫頭開口了。在云陵的時候還夸她成熟了不少呢,，沒想到說起話來還是這么不著調(diào),。
“淵老莫怪，舍妹不懂事,，恐有所冒犯……”
結(jié)果林奕的話還沒說完,，眼前的大佬就直接忽略了他，直對著林瑤道：“不妨事,，諸位稱呼我紀(jì)安即可,。年紀(jì)嘛……確實大上你們幾輪?！?p> “紀(jì)安……”
林瑤懵懂地重復(fù)了一遍,，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便癡癡笑起來。
饒是長敬,，也對眼前這幅場景頗感意外,。
他是真沒想到，這么嚴(yán)肅的一場“逼宮戲”竟讓他們?nèi)缤业搅私M織似的歡喜,。
據(jù)實而言,，他并不排斥眼前這個自稱紀(jì)安的淵老,。
長敬并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一份敵意，哪怕是他們剛剛碰面的時候,，所有的敵意也都是來自被忽悠了的林奕三人,。
雖說開場有些惡作劇的成分,，但他的本意照目前來看還是好的,，畢竟不管怎么說都是他讓長敬五人重聚在了一起，也讓他們的勝算大了幾分,。
紀(jì)安……既來之則安之嗎,？
有意思。
紀(jì)安瞥見長敬兀自勾起了嘴角,，便又將注意力收了回來,，連神色也鄭重了幾分。
咳……剛剛著實有些走神了,。
“李長敬,，方才你是怎么想到破陣之法的？”
一見紀(jì)安又扯回了正題,，眾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了長敬身上,。紀(jì)安的身份他們也沒什么好質(zhì)疑的，反正他們此次來本也是抱了最壞的打算,。
朋友雖奢侈,，但若是真碰著了，也總比再樹一個強大的敵人好,。
長敬一點也沒有破解淵老陣法的沾沾自喜,，只是很平靜地直視著紀(jì)安的眼睛道：“順勢而為罷了?！?p> 紀(jì)安認(rèn)可地點點頭,，他穩(wěn)重低調(diào)的氣質(zhì)與他明麗出眾的相貌倒是一點也不相符。
“如今愿意順勢而為的人不多了,，多的是妄想自己能夠翻天創(chuàng)世的無知者,。”
長敬或是吳杳等人都沒有搭話,，但眼神俱是一黯,，他們有些摸不清楚紀(jì)安是站在哪邊的，他是在暗指他們今日的行為無知,，還是諷刺張遠(yuǎn)山,、衛(wèi)亭云等一眾異端勢力……
紀(jì)安抬起右手，很是隨意地一轉(zhuǎn),，便見他的手心多出了一片栩栩如生的碧葉,，與先前怎么也飄落不盡卻各自有其軌道的綠幕如出一轍,。
“自身融入天地，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不排斥外界力量與自身產(chǎn)生新的融合……能在敵陣中放下防備,，任由力量流逝，遵從本心去作為的人著實少見,?！?p> 紀(jì)安每說一句話，他手心的碧葉便隨著他的心意飄轉(zhuǎn)著,，明明周圍沒有一絲風(fēng)力,，它卻搖曳地如同一只歡快的帆船，自由自在地暢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就連長敬也無法看透這背后的原理,。
這不是幻夢，這依舊是最淳樸的自然之力,。
從始至終,，紀(jì)安都沒有在他們面前展現(xiàn)過絲毫控夢術(shù)的痕跡。
但他卻輕易看透了長敬的破解之法,。
長敬方才卻是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放棄抵抗，任由自己如同這些落葉一般順勢飄蕩,，跟隨著千絲萬縷的夢元之力引導(dǎo),，靠近萬物的本源。
如此做的利弊兩端都是非常明顯的,。
弊端就是你將自己乃至同伴的生死都完全放在了對方手中,，如果紀(jì)安就是為了將他們斬殺在無名神山之外的劊子手，那么他完全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地達成了這個目標(biāo),。
未知的永遠(yuǎn)是最可怕的,，尤其是他們在經(jīng)歷了如此多的陰謀、殺戮之后,。
但利端同樣顯而易見,。
長敬不過是打了一個五五開的賭，他賭控夢術(shù)起源于無主的力量,，究其本質(zhì),，天地之元才是他們真正該信仰的東西，不是某一個人或某一項術(shù)法,，唯有因勢利導(dǎo),，方有出路。
他相信身體最真實的反應(yīng)，相信自己從未失誤過的直覺,。
他相信那便是他歸屬感和熟悉感的來源,，他相信紀(jì)安是使者而不是持刀人。
這也是為什么他始終不用控夢術(shù),，而只將自然之力呈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原因罷,。
紀(jì)安的境界該是比他們還要再高一層。將夢元之力回歸到最原始的模樣,，將力量施灑回起源的地方,。
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屬于他們的必然結(jié)局,，長敬賭贏了,。
此時,，不止是長敬,，吳杳林奕幾人也逐漸回過味來，看紀(jì)安的眼神也逐漸重新亮了起來,。
那代表兩個字,，希望。
如果是崇敬自然之力的人,，或許就不會支持殺戮與顛覆,，權(quán)勢在他們眼里就只是一抔散發(fā)著銅臭味，披著虛偽表象的黃土,。
也或許,，無名神山的局勢并沒有他們想象的那么陰暗，還有出路……
只要有一個站在他們這邊的淵老,，或許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但是這個美好的幻想很快就被紀(jì)安親手打破。
碧葉落地,，歸于塵土,，它始終無法逃離它的命運。
紀(jì)安將雙手負(fù)在了身后,，漆黑的瞳眸幽深無比,，沉靜無波的目光在他們每個人身上掠過，不摻雜一絲個人情感,，與先前的模樣判若兩人,，這一刻的他才真正猶如神邸降臨。
“我說過,，順勢而為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想要做救世主者有之，想重訂凡世規(guī)則者有之，想……開天辟地者亦有之,?！?p> “人之所以為人，便是因為有了靈智而與其他萬物不同,。妄想以這點區(qū)分就凌駕于萬物之上是人類的原罪,，從出生開始，我們便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惡意,，捕食,、掠奪、爭斗,，一切為了生存,。”
“可是生存的范圍太大了,，人心一旦打開,，便永遠(yuǎn)關(guān)不上了。你必須用什么填補進去,，才有如同飽腹感一般的存在意義,。”
“沒有跌倒過就學(xué)不會走路,，沒有嘗試過酸甜苦辣便不明白人間美味,，沒有歲月剝奪就不知時間可貴……沒有犧牲，就沒有所得,，你會發(fā)現(xiàn)所有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人,，都必然舍棄了部分自我?！?p> 紀(jì)安面容重新模糊起來,，他的身影也如浮光掠影般在他們眼前遠(yuǎn)去、淡去,。
長敬看不清他的唇角是否有一抹將自己都包含在內(nèi)的嘲諷,，只知道他的話音已經(jīng)變回了密音傳聲的方式，直接在每個人的腦海里清晰響起,。
躲不過的,，終究會來。
“往前走吧,，年輕人,。”
“可怕的不是前路有什么,，而是你心里有什么,?！?p> “你們終將面對死亡，并重獲新生,?！?p> “如果準(zhǔn)備好了，就往前走吧,?！?p> “世上沒有一個被遺忘的夢境，織夢淵的深淵從來都在那里,?！?p> “我會在這里等你們。你們記住,，守山人不會離開,，守誓人不會棄諾，守夢人不會沉睡,，守惡人不會往生,，守心人不會……存在?！?p> “往前走吧,，天……就快亮了,?！?p> 明明長敬等人到達無名神山的時候還是艷陽高照的好時辰，可隨著紀(jì)安最后一抹若有若無的話音落下,，整座山林便像是罩上了一層巨大的黑幕,，剎那間剝奪了此間的一切生氣，將光明徹底地驅(qū)逐出了他們的世界,。
一并被帶走的,，還有長敬等人的意識。
天,，真的快亮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