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早早的就起來,,笨拙地給自己梳了一個北堂燁喜歡的發(fā)型,,別上素白的小花,。昨日為我穿衣的宮女給我準(zhǔn)備了粗布素衣,想必是北堂胤吩咐的,,我心里不由生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激,,這個男人看似不可一世,高高在上,卻心細(xì)如發(fā),,霸氣中帶點溫柔,。
我被一個宮人指引著站在送葬隊伍中間偏后的位置,前面的情景卻幾乎都能瞧見,。
一路上,,百姓跪滿兩旁,時不時傳來低聲的抽泣,,惹得我?guī)缀跻惨獪I如雨下,。可是,,早上剛對自己說,,今日要笑著看他走,,不要讓他擔(dān)心,,他生前最后一句話就是擔(dān)心我,我得讓他心安,。
漫天的冥紙,,一路的素白仍不足以表達(dá)我內(nèi)心的悲慟,于是,,天公作美,,灑下鵝毛大雪,予以我最愛的人最神圣的洗禮,,呼嘯的寒風(fēng)則是最美的喪歌,。
不知走了多久,隊伍突然停了下來,,說是按祖制,,女眷只能送到這里,只有男人才可以把死者送入皇陵,。一時間,,女人們的哭聲震天動地,我看見他們紛紛朝北堂燁的棺槨跪下來,,但我不跪,,在我心里,他不是亡者,,而是得道,。
有一個侍衛(wèi)打扮的前來問我,想不想一起去皇陵,。我看了他一眼,,立馬就認(rèn)出了他是第一次見北堂胤時呵斥我的侍衛(wèi),很明顯,這是北堂胤問我的話,。
我搖搖頭,,心突然就變得平靜了,不看罷,,沒有看見他入土,,便還可以騙騙自己,他不過是去了遠(yuǎn)方,。
雪越下越大,,空曠的郊外已沒有了人影,我一直站在原地,,任由白雪裹住單薄的身子,。
“郡主,該回宮了,?!币粋€太監(jiān)弓著腰在我身后勸道,言語中透著擔(dān)憂,。
我沒有回應(yīng)他,,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只是突然間不知去哪里,,心里空空的,,身體也似被抽空了。我想,,就這樣站著吧,,若能站成一座雕像便也成全了我。我就這樣望著他離去的方向,,仿如盼著征夫歸來的怨婦,。
前方來了一匹馬,我看見馬上的人,,枯寂的心又死灰復(fù)燃,,眼前越來越模糊,嘴角卻勾起了弧度,,果然,,征夫回來了!
醒來發(fā)現(xiàn),,我又回到了北堂胤為我安排的寢殿,,回想暈過去之前的場景,那么的真實,,我相信那不是夢,。于是,我瘋了似的把殿里殿外的宮人都問了個遍,可誰也沒有給我答案,。
“達(dá)奚慕歌,,你又在發(fā)什么瘋!”
見到北堂胤,,我又連忙跑過去,,緊緊抓住他的手臂,“他回來了是不是,?我看見他了,,我真的看見他了?!?p> 北堂胤皺著眉頭把我上下掃視了一遍,,斥道:“這么冷的天,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衣著單薄,,赤著腳站在雪地上,可我沒有覺得冷,,我只關(guān)心一件事,,我要確定我之前看見的人是北堂燁,,即便這聽起來很荒唐,,或許真如北堂胤所說,我是瘋了吧,。
北堂胤拉著我往屋里走,,我用力掙開了他,重復(fù)問著同樣的問題,,“你先告訴我,,他是不是回來了?”
“你給孤醒醒,,北堂燁死了,,永遠(yuǎn)不可能回來!”北堂胤有些憤怒地朝我吼了一聲,。
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見……難道真的是一場夢嗎?我癱坐地上,,好似失了魂一般,,整個人呆滯著。
我被北堂胤抱回了寢殿,,又把我塞進(jìn)厚厚的棉被中,,耳邊聽著他傳御醫(yī),命令宮人們準(zhǔn)備炭火之類的,屋內(nèi)一片忙亂,,可我仍然如一個提線木偶,,空洞的眼里找不到焦距。
我病了一場,,病的著實嚴(yán)重,,每日里渾渾噩噩的,竟說著胡話,,什么高考,、熱氣球、爸爸……病榻里竟有些分不清身在現(xiàn)代還是古代,。
一個月后,,我所住的落雪殿來了一位客人,這是我來南唐之后第一個帶著善意前來看我的客人,。她人還沒到,,銀鈴般的笑聲卻先傳到了我耳中,讓我陰郁的心頓時射入一絲陽光,,這便是我這一生中交到的第一個也是最好的姐妹——安靈兒,。
“哎呀,我猜的果然沒錯,,正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姐姐呢,。”安靈兒一瞧見我便毫不掩飾地對我一陣夸贊,,一雙杏眼純凈靈動,,讓人沒有任何理由懷疑她的話的真假。
“只是怎么病成這個樣子,,好讓人心疼哦,。”有些肉肉的小圓臉又滿是愁容,,這變臉的速度堪比六月的天,。
初次見面,這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一點也不拘束,,很熟絡(luò)地自己搬了凳子在我榻邊坐下,,又叫了宮人把她帶來的食盒打開,一盒盒地給我介紹她從宮外哪些店鋪盤來的美食,,好似跟我很熟一般,。
“姐姐,你怎么不說話呢,?”見我只是靜靜地瞧著她,,不發(fā)一言,,安靈兒不由得停下她那嘰嘰喳喳的嘴,伸過手來探了探我的額頭,,“沒有發(fā)熱,,怎么精神還是這么差?”
安靈兒有些苦惱地看了看那些美食,,粉嫩的舌尖舔了舔紅唇,,眼里表示出可惜。我淡淡地開口,,“我并無胃口,,你吃吧?!?p> 安靈兒激動地一蹦三尺高,,差點摔了一跤,幸得旁邊的宮女扶住了她,。出乎意料的,,她并不是因為得到允許可以吃到美食,而是因為我開口說話了,。
“郡主姐姐,,你知道嗎?我跟皇帝哥哥打了個賭,,我保證可以讓你開口說話,,并且讓你的心情好起來,你看,,你說話了喲,,我很開心,比得到賭資還開心,,因為你說話的聲音真的很好聽?!?p> 好聽,?久病的人聲音能好聽在到哪里去?這假話說的太真了吧,。
“不過,,讓你心情好起來估計還有些難哦?!卑察`兒又皺起了眉頭,,她的表情太豐富,活躍的讓人悄無聲息地被感染,。若是以前,,我鐵定能跟她聊的很好,,可如今,斯人已逝,,異國飄零,,哪有什么值得歡喜的事。
“郡主姐姐,,你叫什么名字,?”見我不答,安靈兒不由敲了一下自己的腦瓜,,“哎呀,,我都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安靈兒,,上面一個姐姐已經(jīng)出嫁了,,還有個哥哥,不過好久之前就離開了家,,我不記得他長什么樣子,。我的父親是吏部侍郎,母親是……”
真是一場別開生面的自我介紹會,!我從來不知道,,自我介紹居然還能是這樣的,七大姑八大姨,,做什么,,住哪里,愛吃什么,,不愛吃什么……亂的一塌糊涂,,我也沒有仔細(xì)聽,但還是不經(jīng)意間捉住了幾處重點:第一,,她是北堂胤姨母的女兒,,安家嫡女。第二,,北堂胤母親是老皇帝眾多老婆中的一個,,地位很低,多年前就去世了,,所以他雖然是大皇子,,卻是庶出,不受寵,。第三,,北堂胤雖然已是皇帝,但幾乎沒有什么實權(quán),,皇太后和包括北堂翊在內(nèi)的幾個王爺把持著朝政,。
安靈兒說的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水壺就猛灌水,喝夠了又坐到我旁邊,,“郡主姐姐,,你知道嗎?你是皇帝哥哥第一個帶回宮的女人耶,,還親自照顧,,是不是很幸福?”
幸福,?我很不以為然地對安靈兒說:“這不過是他欠北堂燁的,。”
“欠,?”安靈兒顯得很吃驚,,“怎么可以這樣說呢?郡主姐姐,,你這樣說我很難過,。我覺得別人這樣說他沒什么,可你不能,?!?p> 我并不想理會她,他們是兄妹,,自然同一個鼻孔出氣,,而我所說的就是事實,不然也不會有那么多人與我心聲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