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慶二年(657年),,大唐建國四十載,,歷經(jīng)“貞觀之治”和“永徽之治”的長安城繁榮昌明,,先不說大街上車水馬龍、坊內(nèi)日益稠密的人口及鱗次櫛比的亭臺樓閣,,單就東西兩市的豐盈熱鬧,已然昭示著盛世的來臨,。
冬日白霧籠罩,,黎明姍姍來遲,伴隨著清脆的鐘聲,,長安一百零八坊的大門“轟轟隆隆”開啟,,大唐京都的一天正式拉開序幕。
“我個子比楚岳高,,力氣比楚岳大,,不讓我去西域是唐軍的一大損失,你們知道嗎,?”楚家狹小的練功房內(nèi),,老三楚浩一邊壓腿一邊嘮叨。
小六楚博睡眼惺忪,,聽了這話還是忍不住湊到楚浩跟前斜他一眼,。
“橫槍騎馬去打仗多自由,整天在家里跟你們兩個雞仔兒為伍,,還要受老娘的管教,,煩都煩死了!”楚浩氣不忿兒,,抱怨不停,。
“誰讓你比武輸給二哥的?”
“嗯,?!毙∥宄绫瘸┐笠粴q,卻是楚博的忠實跟班,,用力點點頭附和著,。
“碰巧而已好不好!”楚浩快要被激怒了,。
“大哥的花槍都趕不上二哥,,三哥你還是踏踏實實再跟老娘學(xué)兩年再說吧,哈哈”楚博最擅長取笑,,張嘴樂得時,,快下崗的兩顆門牙直打顫,。
“你懂個……”楚浩臟字兒還沒出口,“啪”,,他的帽子被打得歪到一邊,。
三兄弟的壓腿姿勢立即標(biāo)準(zhǔn)到位。
母親齊夫人不知何時站在他們身后,,一臉的嚴(yán)肅,。她瘦削的臉頰,炯炯有神的丹鳳眼,,小麥色皮膚,,濃重的頭發(fā),身材高挑,,穿著利索的練功服,、高幫靴,颯爽英姿,,打眼便知武功不凡,。
“啪”楚博的帽子也被打歪?!澳銈兤綍r就這么稱呼老娘?。俊?p> “聽聽,,聽聽,,這是您自稱的好不好?我們本來叫您‘母親大人’來的……”楚浩睜大眼睛找根據(jù),,逗得兩個弟弟“咯咯”樂,。
“啪”,,話沒說完,,他的帽子又從一邊歪到另一邊。
“你們?nèi)齻€到院子里,,負(fù)重跳一百個,。”
“別介啊……”
“閉嘴,,一百個,!”
練功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三個“難兄難弟”不得不乖乖綁上從大到小三個沙袋,,到院子里跳坑,。“女俠”母親手拿短鞭“啪啪”敲著手掌,,來回踱著步子,。一百個跳下來,,三人癱倒在地。
“起來,,跟著我跑起來,。”母親再次命令道,。
“還要跑,?”楚博一臉生無可戀。
“哎呀,,死了算了,。”楚浩一邊掙扎著站起來,,一邊拍身上的土,。
母親頭也不回,上馬先跑了出去,,兄弟三個后面緊追,。
他們出坊門,繞著楚家所在的靖恭坊跑圈,。
靖恭坊處在長安東市東南,,地勢比東市略高。到了坊西北角,,便可以看到去往東市的商人,、車輛、馬匹成群結(jié)隊從晨霧里穿過,。
母親騎著馬在最外側(cè),,兄弟三人不敢斜視。楚浩搞怪,,把手放進(jìn)嘴里打一個口哨,,從氣量上聽,他根本就沒有被累著,。響亮而冗長的尖銳聲音,,引來路人側(cè)目和母親毫無留情地一巴掌。
跑完三圈,,氣兒還沒有喘勻,,母親又開始教授南拳。一套拳打下來“女俠”氣定神閑,,可見也是自小的功底,。然后她又把皮鞭拿在手里,看兄弟三個練習(xí),,不時示范,、指正……
卯時剛過,,一個微胖的身影出現(xiàn)在小院門口,預(yù)示著孩子們吃飯的時間到了,。
楚浩偷偷朝秦姨擠擠眼,,秦姨的眼睛立刻笑成彎彎的月牙。
“好了,,今天就到這兒吧,。浩,你留下貼墻倒立,,不叫你不許下來,。”母親命令道,。
“為什么?。课也皇蔷毜煤煤玫??!?p> “明天你若再打口哨,就罰你下腰,?!?p> “哎呦老娘哎,您還讓不讓我們活了,?跑步那么乏味,,調(diào)劑一下怎么了,至于嗎,,就貼墻,?您看咱家墻,都被我貼掉一層皮了,?!?p> “哈哈哈……”弟弟們樂開了花兒。
“你少說‘我們’,,‘我們’,。就是你,,數(shù)你大,,不好好練功,凈胡鬧,。什么時候你掉層皮我就不罰你了,,貼!”
“三哥,,快貼吧,!”楚博起哄,。
楚浩瞪楚博一眼,卻也不得不乖乖用手撐地,,貼墻倒立,。
“好了,貼一會兒就來吃飯吧,,不然趕不上早課了,。”秦姨解圍道,。
齊夫人并沒有反駁,,楚浩知道,秦姨這話管用,,母親一走,,他就可以緊隨其后了。
秦姨是齊夫人當(dāng)年從老家德州帶來的丫鬟,。隋末唐初,,連年災(zāi)荒戰(zhàn)亂,秦家沒落,,哥嫂就把十二歲的秦姨賣給了鎮(zhèn)上的齊家,。
齊夫人是家里的獨生女,那時剛懷上老二楚岳,,要來長安與夫君楚濤團(tuán)聚,,就帶秦姨一起上路。秦姨跟隨夫人十五年,,對幾個孩子寵愛有加,,照顧得無微不至。
餐桌上準(zhǔn)備了簡單的炊餅,、粥飯,。練了一早上功的孩子們,狼吞虎咽吃起來,,完全沒有形象,。楚博不小心把粥灑到桌子上一些,立刻趴過去舔吃了,。
“誒,,誒?!鼻匾虂聿患白柚顾?,無奈道:“要是你二哥在家又要數(shù)落你了?!?p> “愛惜糧食嘛,!”楚博縱縱肩,。
“二哥就是假干凈!”楚浩一進(jìn)來就嗤之以鼻:“大冬天還要天天洗澡,,至于嗎,?到了西域看他怎么辦?他正跟外面洗澡呢,,敵軍來了,,光著屁股打仗去啊,?”
他說出的情景讓兩個弟弟直想噴飯,。
秦姨聽不下去了:“浩,你別笑話你二哥,,你不洗澡也就罷了,,可你連腳都不洗,你那個屋根本沒法進(jìn),。我去給你換床單,,居然從被窩里抖落出來三雙半臭襪子,熏得我吆,,嘖嘖,。”
“啊哈哈哈……”兩個弟弟笑得更勁兒了,。
“以后把他的襪子都收走,,這天兒讓他光著腳穿鞋,看他還不知道干凈,?!饼R夫人喃怪地看著兒子。
“說著二哥呢,,怎么扯到我身上了,?”楚浩裝無辜。
“嗨呀,,我要是有個女兒,,一定把她養(yǎng)成知書達(dá)理的文雅小姐,要你們這幫臭小子干嘛,?”
“老娘您生猛成這樣,,有個女兒還能知書達(dá)理、溫文爾雅,?還是算了吧,?!?p> “我怎么……楚浩你就是挨揍沒夠,,什么都敢說啊你,?”齊夫人沖楚浩揚(yáng)起手打空氣。
秦姨樂著幫腔:“浩說的也有道理,,呵呵……”
“我愿意當(dāng)您的女兒,,給我做裙子吧?!毙鹤映┞N起蘭花指裝模作樣,,逗得秦姨笑彎了腰。
“別娘了你,!買了裙子讓你出門也穿著,。”楚浩把他的手給按下去,。
“上學(xué)要遲了,,你們快點吃完準(zhǔn)備吧?!鼻匾檀叽僬f,。
“瀚還沒醒啊,?”齊夫人問秦姨,。
“還沒有,早飯準(zhǔn)備好了,,我這就給瀚送去,,叫他起床?!鼻匾淌窒旅筒煌?,把特地為楚瀚做的飯菜裝進(jìn)餐盒里。
“讓瀚早點起來跟我們一起練練功,,興許他的病早好了,。”楚浩嘴里含著飯嘟囔,。
“吃你的吧你,,吃完趕緊上學(xué)去,不然越先生又該讓你抄書了,?!饼R夫人瞪他道。
“我能不能不去上那個老古董的課啊,,練練花槍不挺好嗎,?”
“不行。”
“那我還跟弟弟們一起上馮先生的課,?!?p> “你都多大了,還去重頭認(rèn)字???”
“好啊,反正還沒認(rèn)全呢,?!背聘赣H淘氣。
“沒時間跟你廢話,,趕緊吃飯,。”說完齊夫人又給楚浩帽子上來一巴掌,。
老四楚瀚醒了靠在枕頭上,,齊夫人進(jìn)來看他臉色蒼白,忙不迭坐到床前:“瀚,,哪兒不舒服?。俊?p> “胸口悶,?!?p> “是不是早就起來了,昨晚又沒睡好,?”齊夫人說著托起楚瀚,,給他揉搓后背。
“沒有,,剛醒一會兒,。母親用過早飯了嗎,冷不冷,?”楚瀚柔弱又貼心,,讓一個女兒都沒有的齊夫人把他捧在手心里疼愛。
“吃過了,,暖和著呢,。”
等秦姨把吃的端進(jìn)來,,楚瀚坐在床上勉強(qiáng)吃了幾口,,實在沒有胃口又放下。齊夫人擔(dān)心地看著他,。
秦姨一旁說道:“夫人,,我先伺候瀚起床,,先生沒到之前,我再讓瀚吃點東西,。您去欒大娘那兒取冬衣吧,,中午西城的張夫人要來做客?!?p> “好吧,?!饼R夫人邊說,,邊把風(fēng)帽戴上:“蓋洛先生還沒回來,我再繞道看看蓋洛夫人,。那三個你得看緊了,。”
“好,。您和紅玉兩個行嗎,?讓阿忠也跟著吧?!?p> “我騎馬去,,不帶紅玉了?!狈蛉嗽捯粑绰淙艘呀?jīng)消失在門口,。
“秦姨,羅馬離長安那么遠(yuǎn),,蓋洛先生要好幾年才能回來吧,?”楚瀚問。
“蓋洛先生家因戰(zhàn)亂動蕩,,從帕維亞搬到蔥嶺一帶居住,,兩個月就能回來?!?p> “我喜歡賽穆勒哥哥,,每次他來都載歌載舞,好不開心,?!?p> “嗯,他和岳兒真是對好青年,,武功高,、字和文章樣樣拔尖,人長得也精神,,等他們長大了,,媒婆還不擠破門,,呵呵……”秦姨邊說邊利索地給楚瀚穿好衣服。
“大哥也樣樣出色啊,?!?p> “你大哥已經(jīng)定親,喜事兒臨近,,未來岳丈新升了五品官……”
“哎呀,。”楚瀚一站起來就捂著前額,。
“別起那么猛,,頭暈了吧?來,,來,,秦姨扶你這邊坐一會兒?!鼻匾谭龀谔氐囟ㄖ频母呓灰紊?,然后把粥端來勸道:“瀚,再勉強(qiáng)喝兩口,,不然早課下來喝藥肚子不舒服,。”
“我喝不下,。您能瞞著母親,,今天不喝藥行嗎?這幾服藥特別苦,?!?p> “那怎么行,良藥苦口利于病,,好起來才能跟哥哥,、弟弟們打拳玩耍,而且還能有力氣多抄會兒書啊,?!?p> “咱們快點兒吧,先生這就要到了,?!背医杩诒荛_秦姨的嘮叨。
“好了,,已經(jīng)好了,。”
楚家的宅子不大,,不過五個下人伺候八位主子,,也是顧不過來,。小廝阿忠一早灑掃院落、喂馬,、篩糠,、劈柴、攏火,;管家老周兼任門房,,年逾五十,行動略顯遲緩,,平時除了閉門,、開門、記記賬,、管著往來開銷,,也就做不了別的了,;老周的妻子柳媽多病,,只略能幫忙擦洗打掃。
秦姨把孩子們分班送去上課,,抓緊時間吃個早飯,,便帶著丫鬟紅玉忙著收拾主人的房間,大家連話都顧不上多說一句,。
原來家里負(fù)責(zé)做飯的大娘,,年老多病不能勝任,后來招得廚子,,都是各官府里混慣了的,,肥頭大耳,一看就是撈了不少油水的老奸巨猾,,用不了幾天就辭退了,。
秦姨經(jīng)齊夫人同意,把小侄子秦銘從老家叫來做工,,估計這兩天就到,,她干完手里的活就去接。
靖恭坊大門外,,秦姨剛一站定,,就聽人叫:“大侄女兒?!?p> 送秦銘來的是秦姨的當(dāng)家子叔叔,,名叫秦多喜,四十多歲,,人看著很精煉,。
久別故里秦姨看了半天才認(rèn)出來:“四叔,,是您啊?!?p> “是嘞,,是嘞?!?p> “這一路辛苦您呢,!”
“哪里的話,咱德州有幾個能到這京城來一趟的,?我有造化哩,,嘿嘿?!?p> “這幾天,,我天天在這兒等,恨不得到城門去找你們,。怎么樣,,路上還順利嗎,進(jìn)城等了多久,?”
“多虧你安排周到,,路上還行,送藥材的把頭挺照顧我們,,讓我們鉆進(jìn)車上的中藥堆里,,很暖和。昨夜在城門等了一宿就進(jìn)來了,?!?p> “那就好,這大冷天,,進(jìn)城的人少,。”
“可不老少呢,,長隊排得看不到頭,。”
“那可能是快過元日的緣故吧,。我哥怎么沒來,?”
“你嫂子才生產(chǎn)完不久,你哥走不開,,讓我把銘兒送來,。”
“又生了,?男孩女孩,,這是第幾個了,?”
“女娃兒,總算有了個女娃兒,,第七個了,。”
秦姨苦笑搖搖頭,,轉(zhuǎn)向秦銘:“誒,,銘兒,怎么躲在后面不說話,?我是姑姑,,你的親姑姑,快來,,讓姑姑看看,,姑姑可還沒見過你呢?!?p> 秦銘躲在秦多喜的后面,,聽秦姨叫他才怯怯地走過來叫:“姑姑?!闭f著便要跪下行大禮,。
秦姨扶住他說:“起來,,孩子,,一家人不必拘禮。走,,咱們快進(jìn)去吧,,這兒風(fēng)大?!边呎f邊帶他們進(jìn)了坊門,,到門官處登記后,回到楚宅,。
秦多喜獨身一人,,家里無牽無掛,之前在酒館做過廚子,,秦姨與齊夫人商量后一并留下做廚,。
秦銘剛滿十二,初來乍到,,又來自孔孟之鄉(xiāng),,處處謹(jǐn)慎小心,禮數(shù)周到,。齊夫人見他聰明懂事兒,,沒有安排他干重活,,只讓他和楚瀚做個伴,陪著讀書寫字,、照料起居,。
今日是臘月十五,裴家學(xué)堂的午飯另外加了點心,。每隔兩日來這里“受刑”,,楚浩很是厭煩。
裴家是大家望族,,家教甚嚴(yán),,學(xué)堂里規(guī)矩多。二哥楚岳曾是這里的佼佼者,,老師總拿來跟楚浩做比較,。后來楚瀚也來上學(xué),書讀得比楚岳還好,,老師索性開始給他加課,,就連幼子班的師傅也拿楚曠和楚博激勵他,再加上一兩個裴家的子弟熱情“指點”,,楚浩每次來上學(xué)都如坐針氈,,連美味的點心都吃不出味兒。
好在學(xué)堂下午放假,,很快就可以熬過去,,齊夫人又派他帶小廝阿忠到東市給馬買草料,楚浩的心早就飛出去了,。
買馬料既可以逛遍東市的繁華,,又可以私扣些散錢,是他最喜歡干的差事,。靖恭坊就挨著市場,,幾步就到。
進(jìn)了東市,,楚浩讓阿忠趕車先去常平倉,,他一個人去往怡康肆。
琵琶演奏,、雜戲或是胡舞……怡康肆每個店面前都是一處熱鬧的地方,。
穿過酒香滿街的怡康肆,瞧瞧賣綾羅,、綢緞,、錦繡彩帛的畢羅肆,然后再去到他最喜歡的馬具店。
馬具店大都開在最繁華的街面上,,門前很寬敞,,地面用青石砌成。
最大的馬具店‘星會’前面有個擺攤賣胡琴的,,胡樂奏起,,吸引著人們聚攏過來,偶爾還有一兩個胡人跳旋步舞,,很值得駐足,。
路邊三個格子的拴馬樁子,前面停了兩輛馬車和幾匹馬,,馬車上的貨物已經(jīng)卸下來放到地上,,伙計正在往里搬送。
寬大的步入店面,,說明店主的財力非同一般,。頂級牛皮做得馬鞍,不用觸摸,,只瞟一眼,,就可以感覺到它的質(zhì)感,牛皮的味道也讓人倍感舒適和親切,。
這里進(jìn)進(jìn)出出的都是達(dá)官顯貴,,他們穿金戴銀,付錢定做馬具,。
要交貨的馬鞍整齊碼放在門口邊的長案上,,兩個伙計仔細(xì)地擦拭著金屬護(hù)板,等著主顧來取,。
來取貨的客人,,被請到內(nèi)側(cè)的長凳上坐下,邊檢驗著貨物,,邊聽店家講著用料如何考究、做工如何精到之類的話,。
偶爾也有涂脂抹粉的漂亮女人跟著男人一起來,,華美的綢緞、昂貴的頭飾,、馨香的味道堆疊出一種莫名的高貴誘惑,,讓楚浩眼睛的余光不自覺地跟著她們的步子,看著她們搖曳生姿,、款款生情,。
每每此時,楚浩就想象著自己也錦繡華服、帶冠佩玉,、美女簇?fù)肀环顬樯腺e,,來定做渴求的馬具,他躲在三兩人后面,,邊想入非非,,邊估摸著時間,以防店里的伙計過來攬客,。
往往都是身后的腳步聲把他拉進(jìn)現(xiàn)實---一位伙計朝他走過來,,楚浩轉(zhuǎn)身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出門口,。
他接下來要去的是賣文房四寶的小肆,,盡管已經(jīng)有幾只毛筆,楚浩仍然要再買上一只,,紙也要買上幾頁,,即便家里的紙根本就不用他來買。
他這樣做是有原因的:到這個紙醉金迷的東市,,不花點錢難受,,花大錢又沒有,花散錢買些紙張和筆,,既能顯示自己的高雅,,又能得到內(nèi)心的慰藉。當(dāng)然回到家,,母親的一通嘮叨是免不了的,。
重倚肆是東市最高級的所在,華樓斗拱,、飛檐亮瓦的建筑排列在道路兩旁,,店面一個比一個精致、華貴,,門口沒有擺攤吆喝的,,人流也少。
蓋洛叔叔家的店在最顯眼的位置,,三層的高樓,,五六丈的開間,東,、西開了兩道門,。窗格上嵌著極薄的貝殼壁,明亮,、透光,、保暖,輝映著店內(nèi)的珠寶。
在東市做生意的胡人較少,,跟楚家交好的蓋洛先生是羅馬人,,祖上晉時就來到中國,長安,、洛陽,、蘇州、揚(yáng)州,、廣州都有分布,。
家族中,只有蓋洛一支有唐方至,,卻后勁兒十足,,生意做到皇宮里,店面也是重倚肆最大的,。
蓋洛先生喜歡大唐風(fēng)格占主流的東市,,特意把店開在這里,店名也很唐味兒,,叫做‘切磋’,。
蓋洛夫人在畢羅肆也有一家店,賣帳幔,、抱枕之類的布藝,,近幾年,靖恭坊修了襖教寺,,他們索性把家也搬到了東城,。
楚浩拿著買來的紙筆從容走進(jìn)東門,熟絡(luò)地跟店里的伙計打聲招呼,,便坐下,,等伙計給他端上茶。
對他來說看珠寶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可以看到年輕漂亮的女孩,。看臉,、服飾和走姿容易,,唯獨手,只有在珠寶店才能欣賞到,。
珠寶和其它商品不一樣,盡管供參考的樣式擺到不同形狀的貨架上,,大多主顧卻愿意各自按照意愿定制,,有些直接帶璞玉或?qū)毷瘉砑庸ぃ斐鍪謥肀缺葎潉澆粫r發(fā)生。況且來買珠寶的女孩子,,手都是經(jīng)過保養(yǎng)的,,如青蔥、白玉般嬌嫩爽滑的皮膚,,勾著楚浩的眼球,。
姑娘都由母親陪著來,小媳婦則跟著官人或是妯娌來,,也有幾個女孩子帶著丫鬟婆子一群人一起來的,。她們梳著精致的發(fā)髻,戴著華貴的首飾,,穿著彩色的衣裳,,踩著流光的鞋履,竊竊私語,,掩面嬌笑,,注目觀賞……
楚浩總要消磨一刻鐘的時間喝完碗里的茶,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當(dāng)然了,,他最愛的還是街上的駿馬。馬童把主人的馬拴在馬樁上,,整理馬鞍或是用刷子刷馬身上的塵土,,惹得楚浩一臉羨慕。
如果可能,,他真想去給王子,、公主們做馬童,照顧那一匹匹難得一見的寶馬,??上У氖牵诮诌叢槐仍诘昀锉阋?,只是路過看兩眼,,連回頭都怕被人瞧見,以免傷了男孩子脆弱的自尊心,。
等楚浩繞了大半個市集來到常平倉,,阿忠已經(jīng)打理好一切,只等著這位公子來付錢,。
回家跟老周交貨驗收后就是楚浩的自由時間了,。
家里養(yǎng)著五匹騎乘馬,父親楚濤,,大哥楚勛和二哥楚岳各騎走一匹,,剩下兩匹馬供他們兄弟平時練習(xí)用,。楚浩想單獨騎匹馬出去,總要跟母親費一番口舌,,須提前兩三天請示,,比如今天就沒有達(dá)到目的。
不騎馬,,也有好玩法,,他在坊里集結(jié)幾個發(fā)小,出靖恭坊大門到勝業(yè)坊去,。
勝業(yè)坊在東市的北邊,,坊里的龍首渠,是冬天滑冰的好去處,,可以從勝業(yè)坊一直滑到通化門的龍首西渠,。
龍首西渠、城墻和城門前年剛修整過,,水渠順著城墻,,通到春明門,從春明門再通到東市東邊的道政坊,,正好天黑可以回到靖恭坊,。
小伙伴都仰仗楚浩才能進(jìn)到勝業(yè)坊,因為勝業(yè)坊入口的門衛(wèi)曾經(jīng)是楚浩大哥楚勛的部下小兵,,打仗立了功,,殘了手指,被派到這里守門,。
進(jìn)到坊內(nèi),,想要去水渠滑冰,楚浩必須找他的朋友李林,。
李林比楚浩小兩個月,,是兵部尚書李績的弟弟、李弼的孫子,。
李績原本姓徐,,叫徐世績,開國赫赫有名的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太宗賜姓李,,改名李績。李氏兄弟兩家人口眾多,,孫輩就有幾十人,,都在自家學(xué)堂求學(xué)、練武,。
李績的聲名地位,,遠(yuǎn)遠(yuǎn)高于弟弟李弼,,李林的父親又是李弼庶出的兒子,,李林的母親是個婢女,,偏生下李林平足、瘸腿,,所以李林在李家毫無立足之地,,每天最盼望的就是跟楚浩出門暢快玩耍。
楚浩為了李林,,跟李林那些哥哥們打過幾次架,,李家家教嚴(yán)苛,約束著,,李林的哥哥們也不敢造次,,只要楚浩去找李林出來,他們就不敢阻撓,。
勝業(yè)坊西邊隔著崇仁坊即是皇城,,坊里個個府邸都要比靖恭坊奢華氣派,坊民的官階也大都比靖恭坊高,,連下人們走在街上也都趾高氣揚(yáng),,生怕誰輸給了誰。
李林跟渠保是親戚,,幾句話,,一行人就到了水渠上。
“駕,,駕”車夫趕馬的聲音由遠(yuǎn)而近,,車輪碾壓在冰凍的地面上“嚕嚕嚓嚓”作響。勝業(yè)坊街道上的馬車絡(luò)繹不絕,,而這家的馬車引得路人皆恐避讓不及,。
碩大的車輪、奢華的車蓋,、華麗的車幔,、高頭大馬,連拉車馬的籠頭都鑲金錯銀,,浩浩蕩蕩七八輛,,從南向北招搖而來,不用問就知道是中書令李義府的派頭,。
等車隊經(jīng)過,,楚浩眾人邊跑邊滑,好追上馬車的速度,。就見車輛到一處氣派非凡的府邸門前停下,,從車上下來鶯鶯燕燕十幾人,,她們?nèi)巳缩豸霉怼⑩O環(huán)叮當(dāng),,簇?fù)碇鴿M臉得意的李義府,。
李義府的府邸自西向東面寬幾十丈,朱紅大門,、高大的闕樓,、數(shù)進(jìn)的廳堂院落、方圓數(shù)畝的花園,,坊墻單開的小門……一切都昭示著主人的地位,。
李林小聲跟大家說:“這是皇上御賜給李義府的宅子,前段時間已經(jīng)辦過喬遷喜宴,,大大小小的官來了無數(shù),,在勝業(yè)坊出盡了風(fēng)頭,好多皇親國戚都送了禮,。這個李義府可牛氣了,,連我大爺爺都讓他三分?!?p> “不就是武后替他撐腰嗎,?長不了,聽說皇上也對他頗有微詞,?!本腹Х坏耐槌虅?wù)挺嗤之以鼻。
小孩子們之間評論官場都是些道聽途說,,楚浩心里卻非常不希望這個李義府倒臺,,要不這奢華的府邸、成群的美人怎辦呢,?而且楚浩與李義府的少子李湛關(guān)系很好,,李義府雖矯情,李湛卻還算仗義,,是個不錯的朋友,。
若是朋友家敗落會嚴(yán)重影響在一起玩樂的情緒,甚至還需要安慰,,這是楚浩最不愿意看到的,。他希望一切繁華都能維持下去,不管他是多么大的貪官污吏,,此刻與楚浩相關(guān)的只是他是朋友的家長而已,。
楚浩父親官位不高,一家人隨父親長年守邊,,他八九歲時,,母親才帶著他們兄弟回到長安居住,。
在戈壁野慣的孩子,很難融入長安街巷,;母親整天親自趕車,、騎馬出門,被四鄰的官夫人們嘲笑,,一家在城里倍感孤立,,所以他特別珍視友情。
李湛家沒有發(fā)跡的時候,,也是三流人物,很快被楚浩“收攏”,,這兩年也給了楚浩不少便宜,。
然而長安城里、天子腳下,,楚浩難免經(jīng)歷朋友家的起起伏伏,,尤其是近年來,幾位發(fā)小被流放發(fā)配,,來不及告別,,便杳無音信。
“聽說中書令杜正倫與中書侍郎李友益合謀除掉李義府,,反被李義府上奏了皇上,,這事兒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p> “我也聽說了,,李湛這幾天都不見人影是不是跟此事有關(guān)?”
“李義府才不在意這個呢,,你看他哪有收斂的樣子,?李湛估計是功課沒做好被先生罰了,嘿嘿,?!?p> 楚浩馬上黑臉制止道:“別沒根據(jù)就議論家長?!?p> 懾于他自帶的威嚴(yán),,眾人立刻閉嘴。
李義府家的大門里面出來幾個人,,從馬車上搬東西,,箱包匣盒之類卸下無數(shù)。
靖恭坊的幾個孩子看到如此打扮的美人,、如此多的財物,,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楚浩吆喝他們說:“誒,誒,,誒,,擦擦你們的口水啊。天兒說黑就黑,,暮鼓一響就回不去了,,趕緊滑吧?!?p> 其實楚浩一眼就看中李義府坐騎,,比小伙伴們還饞呢,那馬比平常馬高一頭,,除了西域,,大唐沒有這么高大健碩的馬,人騎在它身上都顯著小巧了,。棗紅色的毛油光發(fā)亮,,強(qiáng)健的四肢,一看便知積蓄著耐力與速度,,器宇軒昂快步跑過,,猶如驕傲的年輕將軍。
楚浩結(jié)交廣泛,,內(nèi)心里卻有很多不如人意之處,。他若一直住在西北邊境倒也罷了,可偏偏回到長安的富貴窩里,,靠近東市那金銀奢靡之地,,家里的官爵地位、財力都不能拿來跟人比,。
他又是個好強(qiáng)的性子,,在人堆里,混得個孩子王,,更讓他整日心里生出無數(shù)的欲望,。
想著從哪里能弄到錢買馬,買最頂級的,;買馬車,,最氣派的那種;買衣帽鞋襪,,最考究的料子……滿腦子想的都是將來自己如何獨立,,如何賺錢。
每當(dāng)他跟李林牢騷幾句的時候,李林常常這樣說:“再寬大,、氣派的馬車在長安數(shù)十丈寬的繁華街道上都會被淹沒,;再高的官帽,在長安隨便一個場合的皇親貴胄中都顯不出來,;再闊氣的豪宅,,在皇宮邊上,都會黯然失色,,你呀,,還是享受當(dāng)下的生活吧?!?p> 這話不用人說,,楚浩心里都明白,只是那顆蠢蠢欲動的心在胸膛里不肯平靜,。
楚浩此時是留在家里最大的孩子,,好多花銷都經(jīng)過他的手,他對母親花錢時的謹(jǐn)慎和無數(shù)次嘮叨著節(jié)儉頗有微詞,。
隨著年齡增長,他也能夠明白家里的狀況,。軍人最大的收入是軍功,,父親多年守兵等于只有俸祿,加上為官清廉,,養(yǎng)活長安的一大家子還有馬匹,,生活不會那么恣意。
楚浩弟兄六個,、父親,、母親和傭人,有十幾人之眾,;四弟楚瀚終日臥床,,醫(yī)藥不離,還要單獨請先生教書,;一家子吃穿用度,、上學(xué)、會朋友等等,,花銷難以想象,。
一個武士官,參軍是要自帶馬匹的,,這也決定你在軍中的身份和地位,。在城里養(yǎng)一匹馬的開銷比養(yǎng)一個人要貴得多。靖恭坊寸土寸金的地兒,馬廝要占去家里不小的空間,。
所有的飼料都需要花錢買,,一匹成年公馬食量是普通家庭無法承受的,加上打理,、喂養(yǎng),、清掃等等,一年要消耗不少,。
全家都依仗父親一個人的進(jìn)項,;大哥楚勛兩年前被派到前方,才略有些軍功,;二哥夏末初參軍,,還未見作為。
大哥到了娶親的年齡,,家里房屋有限,,須籌劃著給他置辦宅院婚房,可以想見需要多么大一筆銀子,。幾年前定下的親家,,如今已經(jīng)官至正五品朝散大夫,聘禮自然不能含糊,。
娶長媳撐門面,,對五個弟弟能訂到一門好親事至關(guān)重要,所以婚禮一定不能馬虎,。
弟弟們眼看都長大了,,當(dāng)然也要準(zhǔn)備為他們置產(chǎn)。四周住的都是達(dá)官顯貴,,每一個孩子的產(chǎn)業(yè)級別早就被定格,。
楚瀚病著,楚曠和楚博還不更事……
這些壓力從齊夫人那里直接傳給楚浩,,參軍立戰(zhàn)功成了楚浩的首要目標(biāo),,然而內(nèi)心深處那不是他想要的,卻是目前唯一的出路,,為此他每天激勵自己刻苦用功,。
一邊物欲橫流、一邊清苦磨礪,,十四歲的楚浩在這兩個世界里努力尋找平衡,。
***
冬天的夜幕提前降臨,人們躲在屋子里,,坐在爐火旁享受著溫暖慵懶的時光,。
家里的瑣事都安排妥當(dāng),,齊夫人心里略安些。
夜晚宵禁,,坊門上鎖,,兄弟們都到街坊鄰居家玩耍去了,楚瀚則被病魔困在床上,,努力通過讀書了解外面的世界,。
齊夫人只要有空就陪在他身邊:“抄書太費精神,實在需要,,咱就買了,。”
“這書太長,、太貴,,抄下來,省錢還能記得更牢,,一舉兩得,。”
“你書讀得好,,你父親說了,,別的可以節(jié)儉,給你買書不用計較,?!?p> “謝謝父親母親,需要的話,,我再告訴您。忙了一天,,您也早點休息,,我今天覺得好多了?!?p> “乖,,我的兒,真是又懂事又孝順,,還這么有學(xué)問,,這樣的孩子,哪個母親不喜歡呢,?我就是再累,,坐在你旁邊,看你病好些,,都不覺得累了,。”
“母親,您最疼我了,!”楚瀚趴在母親的懷里撒嬌,。
“老天總是公平的,把病痛給你的同時也會把聰明和智慧送給你,、把父母最多的愛帶給你,。”
秦姨進(jìn)來收拾晚飯的碗碟,,看到他們母子幸福的場景都不忍心打擾,。
“走,走,,先進(jìn)門,,別在外面丟臉?!痹鹤永锍婆瓪鉀_沖地數(shù)落著弟弟,。
楚博“嚶嚶”哭著,不敢大聲,。齊夫人和秦姨出去一看,,楚博剛換上的新冬衣,滾了一身土,,楚曠也好不到哪兒去,,楚浩身上更是臟,領(lǐng)子都被撕破了,。
“你們這是干什么去了,,弄成這樣?”楚浩跟人打架不是一次兩次,,這回竟然還帶上弟弟,,齊夫人沖過去質(zhì)問他。
“您問楚博吧,,平時在家里跟我橫著呢,,出門就慫了,菜瓜一樣讓人家欺負(fù),?!背票锪艘欢亲踊穑舐暼氯轮?。
“到底怎么回事?。俊饼R夫人轉(zhuǎn)身問楚博,。
楚博還是“嚶嚶”哭,,不說話,。
“他們欺負(fù)弟弟,我打不過他們,,然后三哥來了,,跟他們打起來?!逼綍r很少說話的楚曠,,好容易憋出這幾句來,也沒有表達(dá)清楚,。
“博,,別哭了,走,,到屋里去,,秦姨給你用熱水擦擦,不然臉又要皴了,?!鼻匾坛鰜戆殉绾统нM(jìn)屋里。
齊夫人把楚浩拉到他的房間,,幫他換下破掉的衣服,,問個詳細(xì)。
“李義府家遷新宅,,老宅各種小孩子的舊玩意兒被翻了出來,,幾個家丁帶著李義府大兒子的兩個庶子在門外玩。楚博見人家東西稀罕,,過去跟人家一起玩,,那兩個小孩霸道,他們玩游戲比不過楚博就耍賴,,楚博不讓,。跟班的一個家丁上前一把把楚博推倒了,還讓他滾,。”
齊夫人聽到這兒攥緊拳頭,。
“我正好路過,,見楚博在地上哭,楚曠不說話,,瞪著眼去推那個人,,那個家丁竟然回手把楚曠也推倒了。你說我能不跟他們急嗎,?我上去把那個家伙狂揍一通,,其他幾個家丁也過來幫忙,,就打起來了?!?p> “你傷到?jīng)]有,,讓娘看看?!?p> “沒有,,他們幾個根本不是個兒,跟我交手能讓他們占便宜,?”
“那有沒有驚動李義府?。克麄兗铱刹缓萌??!?p> “沒有,他們都搬到新宅了,,老宅里沒幾個人,。”
“你看看你這一身土,。呵呵,,不過老娘還就喜歡你這英雄模樣,揍得好,!”齊夫人贊許地看著兒子,。
“您得說說楚博了,到外面別看人家有好東西就往上湊,?!?p> “弟弟們還小嘛,你要好好教導(dǎo)他們,。你給他們出氣,,他們會有多崇拜、多尊敬你呢,?!?p> “還是算了吧,他們就不聽我的,?!?p> “跟他們好好說啊。你畢竟大了,,他們還不懂事,,教導(dǎo)弟弟是哥哥的責(zé)任。打從小,,娘就最喜歡你,,弟兄幾個里,,就你最豪爽,像娘,。還不到三歲,,你就知道行俠仗義,幫忙朋友出氣了,。當(dāng)時啊,,你抬腿說‘踢你,踢你’,,那肉呼呼的小腿,,踢起來小肉直打顫,可愛的呦,。娘就想啊,,這么招人愛的孩子,娘就是再生多少都喜歡不過來呢,?!?p> “母親,這話您都說過多少遍了,,膩不膩?。俊背朴行┎缓靡馑?,但是心里甜蜜著呢,。
“你膩啦,娘可沒有,,每天晚上躺下娘想想都幸福,!哎,這才幾年你們就都長大了,?!饼R夫人說著,拍了拍他身上的土,,抻過他破損的衣領(lǐng),,想著如何修補(bǔ):“不過,往后可不能出門就打架,、惹事兒,。如今家里就你一個頂門立戶的男子漢,你得幫娘分擔(dān)家事,、教導(dǎo)弟弟?!?p> “母親,,我記下了,。”每個不聽話的孩子都禁不住母親幾句軟話,。
“好了,,洗洗睡吧,我去看看弟弟,,一會兒讓秦姨過來拿這件棉襖,。”
楚博和楚曠都已經(jīng)洗漱好,,小兒子跟齊夫人撒嬌說:“母親大人,,我屁股疼,今晚想跟您一起睡,?!?p> “好,今晚你和曠兒都和娘一起睡,。不過說好了,,這可是最后一次啊,要不然都快娶媳婦兒了,,還跟老娘睡一個屋,,人家聽了笑話?!?p> “嗯!”楚博開心地笑了,,他知道這不是最后一次,撈著一回算一回,。
齊夫人把他兩個抱上床,,一邊一個摟著,哄他們睡覺:“哎呀,,你們兩個可是娘的小心肝,,娘就你們兩個娃娃還沒有長大。等你們長大了,,娘還疼誰去啊,,摟著誰家寶寶睡覺啊……”
兩個孩子聽著母親溫柔的話語,忘記了今天的不快,,在幸福滿足中睡著了,。齊夫人悄悄起來,坐到燈前幫忙秦姨整理孩子們的棉衣,。
秦姨看她笑著說:“夫人,,您跟每個孩子都說最愛他,也不怕穿幫,?”
“不會的,,這是我跟他們之間的小秘密,。”齊夫人詼諧一笑,。
“哎,,聽得我都快笑場了,呵呵,?!?p> “孩子多,就這點兒麻煩,,相同的話要說很多遍,,嘿嘿……以前勛兒在家,把幾個小的管得服服帖帖,,哪兒用我操心,。”
“孩子們大了,,不服管也是有的,。”
“岳也不在,,我心里更是空落落的,,晚上睡覺的時候很想像王夫人那樣念念經(jīng)文,拜一拜佛,?!?p> “夫人疼岳兒呢。論武藝,,咱們家的孩子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齊槍、楚劍,、南拳,、北腿,哪個能比,?再加上有老爺和勛兒照應(yīng),,您就放心在家里等他們建功立業(y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