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楚勛的陰壽,，楚岳一定記得出城為他上墳,，四下無人，他放開痛哭一番,，邊跟大哥祭酒,，邊說說心里話,，不知不覺酒壇就空了。

　　回來牽著陸離走錯了路,，醉眼惺忪地嘲笑自己：“陸離,，看吧，如果讓你帶我回家,，就不會迷路了,。”

　　經過一個村落,，村頭有一個酒館,，下午不在飯點兒，酒館門前冷清,。楚岳進到里面要了些酒菜,，自斟自飲起來。

　　這個地方太好了,，可以看著綠油油的田地,，黃燦燦的油菜花，又沒有人打擾,，楚岳腦子里想象著,，等天黑脫掉衣服，到田地里狂奔,、大喊,，好釋放腦袋里面不能承載的壓力。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晚上,，店里來了幾撥客人,，吃吃喝喝一會兒就走了。楚岳喝得迷迷糊糊趴在桌上,。店小二等著打烊,，可是楚岳沒有要走的跡象，小二不耐煩地抹洗桌椅,，用眼神驅趕,。

　　這時從樓上下來一個婦人，她看看楚岳,，再看看小二說：“哎呀,，都這么晚了，你跟大胖師傅下工吧,，這里我來收拾,?！?p>　　小二聽老板娘的口氣，像是明白什么一樣,，跟著廚子收拾利索走了,。

　　那個女人走到楚岳身邊，看他的模樣,，想了一會兒,，然后搖搖頭，扶起他說：“來,，大兄弟,，到樓上睡吧，這里涼,?！?p>　　楚岳半醒半醉，能感覺到一個女人的身體抱著他,，他完全失去了控制,，仿佛要從那豐滿的胸脯找到安慰，放縱自己沉淪下去……

　　第二天醒來,，太陽透過木樓的小窗戶照到了床上,，瑰紅色的帳幔告訴他，這是一個女人的房間,。他立刻坐起身來,，想到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不由得臉紅了,，他還從來沒有碰過女人,，居然……哎。楚岳悄聲起來先洗漱,，然后到樓下去,。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坐在桌子邊剝大蒜，男孩見到楚岳友好地說：“叔叔好,！”

　　“好!”楚岳尷尬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叔叔吃早飯吧，我母親有事兒出去了,，讓我等叔叔起來,，給您準備早飯?！?p>　　“哦,，好的，謝謝！你叫什么名字,，我昨天怎么沒有見到你,。”

　　“我叫蕭俊,，昨天去奶奶家?guī)兔Ω苫睢,！?p>　　“蕭俊,。”

　　楚岳覺得這個名字好熟悉,，他四周打量了一下這個酒館,，到門口看了看，驟然想起幾年前,，就是在這里,，他給一個死在百濟的線報家屬送慰勞金。

　　‘難道,？哎呀’,。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回頭見婦人從街口走過來,，頭上攢了一朵特別大的粉紅花朵,，一扭一扭拖著粉色的羅裙，楚岳的臉又開始漲紅,。

　　那女人過來大方地拉住他的手問：“吃飯了嗎,？我讓大俊給你準備著呢?！?p>　　“還沒有,，這就去?！?p>　　女人拉著他進了門：“俊,，出去玩，我跟叔叔有話說,?！?p>　　“誒，別……”

　　楚岳想阻攔,，大俊早就懂事兒地跑出去了,。

　　“哎呀，你昨天晚上可沒有不好意思,，人家肩膀都被你捏疼了呢,。你是不是還記得我啊?！?p>　　楚岳點點頭,，又搖搖頭,。

　　“我叫樸金花，你叫什么來的,?！?p>　　“楚岳?！?p>　　“楚岳,，來快吃飯吧，一會兒飯該涼了,?！?p>　　“你，你們,，我,，我會負責的?！?p>　　在樸金花的注視下,，楚岳都不知道那頓飯吃到了什么地方，心里卻想著,，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樣子,，也就是配樸金花合適，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吧,。

　　接連幾天楚岳都住在樸金花的酒館,，沒有酒勁兒助興，他在床上拘謹起來,，樸金花越是挑逗他,，他越是不知所以，笨手笨腳,。

　　他試著喝點酒,，可是喝了酒還是一樣，總也醉不到那晚的狀態(tài),。慢慢他開始找借口說要去當值,，來躲避樸金花。

　　在他和樸金花的相識中,，最開心的人是蕭俊,。他從小沒有父親，母親身邊的幾位叔叔都不怎么理會他,，只有楚岳教他打拳,、寫字、背詩。楚岳到酒館,，更愿意跟他在一塊兒玩,，而不是陪他母親，他體會到了家里有男性長輩的快樂,，跟楚岳形影不離,。

　　楚岳也喜歡這個孩子，他聰明,、懂事兒,、很有眼力勁兒。十三歲的小孩子,，在別人家正是學業(yè)有成的年齡，而蕭俊除了被他母親使喚,，就是被他母親趕出去,，各方面都被耽誤了。

　　楚岳把他帶在身邊,，拿本書給他,，他可以認真一直看完，向楚岳請教,，把經典的部分背下來,，武術也有很大的進步。

　　小孩子正在長身體,，剛學武術有些扭捏,，再說也沒有從小的功底，楚岳開始教他只是作為強身之用,，但是蕭俊刻苦,，習文練武成了他生活中最有趣的部分。

　　也正是因為蕭俊,，楚岳想正式跟樸金花成親,，樸金花不是娼妓，她是百濟之戰(zhàn)中線報英雄的妻子,，還有一個孩子,，在楚岳的觀念里，只要跟人家睡覺,，就要娶進門,，何況旁邊還有蕭俊看著。

　　***

　　午飯后,，楚岳坐在椅子上發(fā)呆,。

　　高巖輕手輕腳給他端了一碗茶水，最近上司不再冷酷訓練，卻總是若有所思,、無盡煩悶的樣子,，高巖也說不清這樣更好還是更壞。

　　門外一陣騷動,，兩個太監(jiān)拿著圣旨進來喊道：“南衙統(tǒng)領齊楚岳接旨,。”

　　楚岳連忙跪下,。

　　太監(jiān)宣讀道：“齊楚岳統(tǒng)領南衙以來,，紀律嚴明，辦案抓捕神速,。特晉升為禁衛(wèi)軍右衛(wèi)將軍,，太子備身，欽此,?！?p>　　楚岳想‘師傅劉仁軌不是讓我守在這個職位上不要動嗎？如今怎么辦呢,？’

　　可是圣旨已到,，他只好硬著頭皮領旨謝恩。

　　楚岳心懷忐忑到東宮報到,，在當值的左衛(wèi)將軍那兒還沒有領完差事,，太子就命人把他叫了去。

　　楚岳第一次到東宮,，不想?yún)s比皇上的宮殿沉著簡練不少,，讓他還沒有見到這個主人，已經對他心生好感,。

　　太子不過二十左右歲的樣子,，有種說不出來稚嫩和虛弱，長相和行為酷似皇上,，一看就是皇家貴族的乖巧男孩子,。

　　“齊楚岳對嗎？”

　　“末將參見太子殿下,?！?p>　　“嗯，將軍果然樣貌不凡,，孤聽父王和母后說過你,，護衛(wèi)對你口碑也不錯，所以孤特地央求父王把你調來,。來,，將軍坐,。”

　　楚岳謝過之后,，落座,。

　　“孤和將軍初次見面，很有眼緣,。聽說將軍在滅百濟,、高句麗時戰(zhàn)功赫赫。孤平生最佩服英雄,，這里敬將軍一杯,。”

　　楚岳忙起身說：“末將受之有愧,！對夷戰(zhàn)爭歷經數(shù)十年,，用兵百萬次，末將一己之力怎能擔起‘赫赫’之名,，不過滄海一粟罷了,。”

　　“齊將軍謙虛了,，調齊將軍來是有件大事請齊將軍處理?！?p>　　“但聽殿下吩咐,。”

　　“我大唐滅高句麗至今已有三年,，然今遼東形式還遠不如戰(zhàn)前,，國家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支邊，邊境終不得安,，父王為此憂心忡忡,。孤身為太子理應為父王分憂，所以調集淵博之士商議可行決策,。怎奈孤身邊的老臣為求穩(wěn)妥,，百般阻撓。劉仁軌大人向孤推薦了齊將軍,，孤把將軍調來,，想讓將軍以備身侍衛(wèi)之名，實查邊境之治,，秘密開始行動,。”

　　楚岳原本對此次調動疑慮不安,，聽到是劉仁軌的安排,，心里一塊石頭總算落地：“啟稟殿下,，劉大人對遼東戰(zhàn)局、形式,、治理之策已經了然于心,，末將不過也是照搬劉大人的想法而已。殿下若要政策可行,，并得到實施,，必須拿出事實證據(jù)，這正是末將近年來所累積的,，末將盡快整理完善交于殿下,。”

　　“那太好了,，將軍既然已籌備,，那定有自己的見地，不妨現(xiàn)在就說來聽聽”

　　楚岳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一向君臣有別,，像太子如此平易的君主不多見，他有皇上的綿軟性格,，也透著皇上的冷靜和聰明,。

　　“末將卑微，不能從全局,、全國考慮,，只對遼東一地說說自己的想法?！?p>　　“將軍過謙了,，但講無妨?！?p>　　“我看我軍軍報報捷,，全都是殲滅敵軍人數(shù)和占據(jù)位置，對己方損失,，輕描淡寫,。”

　　“兵部有虛報,？”

　　“不是虛報,，而是不報。首先是軍費支出,，殿下去查國庫軍費便可見一斑,，即便是這樣，當時在前線沖鋒陷陣的士兵還是不得溫飽,，冬天遲遲領不到棉衣,，有不少士兵凍死凍傷,，這方面我只對其中兩三支軍隊調查了具體數(shù)字，但是情況也很驚人,?！?p>　　太子皺起眉頭。

　　“其次,，由于一些將領好大喜功,，瞞報傷亡人數(shù)，戰(zhàn)后大量的傷亡士兵得不到妥善安置,，給他們的家庭帶來不小的災難,；也讓國家對這場戰(zhàn)爭的殘酷沒能有充分認識；加上軍功獎賞越來越少,，導致近年來征兵越來越困難,，很多人寧肯冒死逃跑也不愿意服兵役?！?p>　　“可有具體數(shù)據(jù),？”

　　“攻打高句麗關鍵時刻，不好處罰將領,，但是數(shù)據(jù),，兵部都有?！?p>　　“好,，孤派人去查。將軍繼續(xù),。”

　　“第三,，戰(zhàn)后遷徙引出很多詬病,。高句麗人口密集，數(shù)量龐大,，他們部分遷徙,，唐人遷入，在當?shù)夭粩嗟乜範幈﹣y中,，百姓傷亡慘重,，更重要的是不能安居，只能靠國家救濟度日,；而連年戰(zhàn)爭,，救濟有限，且不能按時到達,，導致從南方遷過去的百姓在北方的饑寒交迫中喪命,?！?p>　　太子臉色陰沉起來。

　　“齊將軍一番話讓孤茅塞頓開,，我正因為最近征兵的問題苦惱,。東西局勢不穩(wěn)，朝廷大量征兵非常困難,，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母后甚至下令把那些逃亡或者期限內沒有報到的士兵處死，他們的家人也要充官,。如果不找到事情根源,，就實施如此強政，勢必造成民憤,。高句麗治理是長遠之計,，此事卻是當務之急。我今晚就寫折子,，奏陳父王,、母后?！?p>　　楚岳拱手道：“殿下明鑒,！恕末將多言，殿下上奏,，只可就事論事,，說如今的征兵問題，不要翻歷史舊賬,。牽涉眾多,，必受其累，反倒達不到目的,?！?p>　　“也是，先解決眼前的事情要緊,?！?p>　　……

　　楚岳和太子初次見面，邊聊邊在地圖上寫寫畫畫,，居然談了足足兩個時辰,。

　　太子第一次見識到竟然有一個人對地圖方位那樣精通，整個遼東都裝在他的腦子里,，并且能在圖紙上清晰的標注,。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楚岳的精辟分析,，比太子太傅和老臣講十年書更讓太子心中明朗,。

　　而楚岳被感情左右，現(xiàn)又深陷混沌,，失去了對政治軍事的敏感,，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卷入一場權利斗爭。

　　去年春,，武后放在太子身邊最得力的老臣許敬宗年老多病致仕,，皇上就開始抽換東宮的底層官員，楚岳不過是皇上向劉仁軌要來的試水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