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府的牡丹花開的正盛,，粉色,、白色、紅色,、紫色,、紫粉色,、紫紅色……全是來自各地的名貴品種，經過花匠的特殊培育,，花瓣層層疊疊,，花朵擠擠挨挨，含苞欲放的花蕾就有小孩的拳頭那么大,。

　　錯落有致的假山,，環(huán)繞的毛竹，鋪設整齊的花磚,，緩緩流過的渠水,，使得園中處處是景，步步是花。

　　公主請來幾位畫師,，在花叢中作畫,，她自己卻并不到院子中欣賞。

　　春色怡人,，鳳蝶相伴,，小鳥歡叫。一早把亞瑟送到學堂,，瑪瑞娜穿過小門來到公主府邸的水中亭臺上,。

　　公主還沒到，瑪瑞娜讓丫鬟原地等,，只帶了汪嫂到公主的寢室,。

　　太平公主正在讓侍女拆掉頭上的發(fā)飾，重新梳發(fā)髻,。

　　“娜蒂,，快來幫我看看，今早的發(fā)型怎么這么別扭,?！?p>　　瑪瑞娜走過去，拿起玉盤中的發(fā)飾：“公主選的不錯,，跟衣服很配,，和鞋子也呼應。只要把側面的發(fā)髻拆掉,，攏到后面,，再把這朵牡丹戴到左側，效果就出來了,?！?p>　　“好主意，方才戴在中間,，顯得呆板,。”

　　瑪瑞娜沖著鏡子里的公主笑了笑,，然后坐到她對面：“再好的白粉也不能天天撲,，皮膚也需要呼吸。公主臉皮細膩,，這個時節(jié),，稍稍擦點兒滋潤的粉膏，顯得更嫩滑,?！?p>　　“那唇紅呢，唇紅是不是太艷了？”

　　“公主的眉毛和眼睛壓得住任何唇紅,，不用擔心,。”

　　瑪瑞娜憐愛地看著她,，自從她嫁給薛紹,，對外貌要求越來越嚴苛，要隨時在丈夫面前保持最好狀態(tài),，即便剛生產完,，也毫不松懈。

　　太平公主感激地沖瑪瑞娜笑了笑,，她知道瑪瑞娜沒騙她,，也知道有安慰的成分，所以還是拿了一張軟棉紙,，抿了抿，把口紅的顏色降下來,。

　　大約半個時辰,，公主終于打扮好出門，瑪瑞娜也把她的夏季衣服整理了一遍,，需要添加的衣服正在制作,，鞋子先拿來試樣。

　　太陽出來老高,，四個奶娘把兩個孩子抱出來,，公主高興地在孩子臉上親了一下，就和瑪瑞娜出門了,。

　　“李將軍不日就要到洛陽了吧,。”

　　瑪瑞娜一臉甜蜜地笑道：“是的,，浩到了遼東接替前瞻,，他應該很快就到?！?p>　　公主嘆口氣：“娜蒂,，我真羨慕你和李將軍，自然地親昵,，互相對望,，眼睛里流露著愛意。我就是向望著那樣的愛情嫁給駙馬的,。成親后,，其實，一切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樣?！?p>　　“看起來你們很恩愛啊,，駙馬也是有情趣的人?！?p>　　太平公主皺著眉毛,，又嘆了口氣：“溫存常有，可總覺得隔著心,。他不時一個人出去,，我好奇，派人跟了兩次,，他回來冷著臉,，說我監(jiān)視他?！?p>　　太后為了太平公主小夫妻長相廝守,，一直不給駙馬派實差，駙馬被綁定在公主府,。他比公主大幾歲,，過早失去父母，經歷世事艱難,，有些時候并不好溝通吧,。

　　瑪瑞娜勸公主說：“成親之后的愛情，多數(shù)不如期待的那么美好,。公主年紀還輕,，思想單純。駙馬管著府里上下百十口人,，里里外外那么多事兒,，天天保持濃情蜜意，怕誰也做不到,?！?p>　　“廬陵王妃元日家宴上告訴我，讓我防備新城郡主,，說駙馬跟我成親之前,，喜歡新城郡主?！?p>　　元日的時候,，廬陵王妃韋吉爾剛剛當上皇后，她的嘴就開始肆無忌憚了,。

　　太平公主歲數(shù)小,，不了解韋吉爾,、薛紹、新城郡主他們幾個之間的是是非非,。不過雁過留痕,，總有人提起，被人發(fā)現(xiàn),。

　　“緣分天注定,，若他們兩情相悅，應該順利成親,。新城郡主過了年齡才出嫁,，駙馬也是到了二十多歲才娶，可見他們之間沒什么大不了的,。公主對新城郡主這個表親情誼深厚,，新城郡主沉靜，有分寸,，公主放心吧,。再說，廬陵王王妃是怎樣的人,，公主還不知道嗎,？”

　　太平公主轉頭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我要沒那么愛他就好了，我就是太在乎了,，患得患失，壓力很大,?！?p>　　“公主開會所是想轉移注意力？”

　　太平公主無力地抬起頭：“是,，也不是,，主要是想散散心?！?p>　　“公主小時候,，聽那些尼姑講道，怕是聽膩了,，跟娜蒂一樣不喜歡讀書,。娜蒂這兩年在海島上無所事事，陪著亞瑟看書,，感受到生來從來沒有過的平靜,。公主要不也試一試，或者找一位好先生,，聽他講講典故開開眼界,，比聽女人們那些家長里短有趣的多,。”

　　太平公主點點頭,，接著笑了：“娜蒂,，我們也是女人?！?p>　　“我們要做不一樣的女人,。”

　　“哈哈哈,，我喜歡娜蒂揚起下巴,，像是在說‘那都不是事兒?！?p>　　她們坐著船到洛河南的永泰坊,，在那里建造瑪瑞娜的新宅，另外開一處會所,。

　　為了會所的面積足夠大,，太平公主把永泰坊的北邊坊墻向北移了九十丈，相當于半個坊的大小,。

　　永泰坊緊鄰洛陽城最大的賣場---南市,，從城里的各個方向都可以乘船到達，是開會所的理想之地,。

　　公主的新府邸則在溫柔坊,，她喜歡那個坊的名字，差不多把坊里的老宅子全都買了下來,，拆了重建,，其中還有三分之二是楊衛(wèi)州剛買進的地皮。

　　已經生有兩個兒子的公主,，嫌在洛陽的宅院狹小,，四周全是平民，所以經過武后同意,，自己選擇新址修建,，并特別為兩個兒子分別建了別院。

　　***

　　山后郡只留下齊夫人一位主子,，她依然隔三岔五往布爾哈山南跑,。

　　不久前，齊夫人說腿疼,，走不動道,，讓山南學塾的教書先生到山后郡講書。

　　從山后郡要倒兩次船,、爬山洞,、穿山澗才能到山南,，齊夫人怕麻煩先生，索性讓先生住下,。

　　等楚浩到了山后郡,，見母親容光煥發(fā)，涂脂抹粉,，穿著淺色的衣服,，還戴了絹花。秦姨略顯尷尬地把攙扶齊夫人的教書先生介紹給楚浩,，楚浩大約猜到了八九分,。

　　秦姨得空，拉楚浩到一邊說：“浩,，聽秦姨的,，不管什么事兒，都冷靜處理,?！?p>　　餐廳里晚飯都擺好了，丫鬟來請他們入席,，楚浩想問清秦姨發(fā)展到了哪步,，秦姨卻逃避似的急急忙忙拉著他去了餐廳。

　　那個教書先生居然也在坐,，而且就在齊夫人的左側,。

　　楚浩轉身看向秦姨，秦姨故意把臉扭過去跟丫鬟吩咐上主菜,。

　　楚浩明白秦姨的意思了,，可那位教書先生不過三十出頭，比楚浩還年輕,，除了健碩如牛，沒有任何可取之處,。

　　楚浩隱忍不發(fā)吃了晚飯,，然后出門，把長潤和長澤找來,，交代了幾句,。

　　當他走進母親的房間，那個教書先生正在給母親按摩肩膀,，兩個小丫鬟,，拿著小軟捶，給母親捶著腿,，她們開著玩笑,，很是高興,。

　　扭頭看到楚浩，齊夫人的臉色立刻變了,，教書先生和丫鬟也收起笑容,。

　　“你忙完，早些歇著吧,，不用來請晚安了,。”齊夫人并不看楚浩,，把一塊布遞給教書先生,，讓他墊在頭上，給她按摩太陽穴,。

　　“是,，母親，問母親安,。我來請先生到前廳清點書單,，學塾夏季要用的新書需要刪減?！?p>　　教書先生識趣地出去了,，齊夫人和楚浩互相看了一眼對方，都欲言又止,。

　　楚浩到前廳,，朝長潤點點頭，長潤拿出兩個約三十兩的銀鋌和一串錢遞給教書先生,。

　　“顧銀堅,，對吧。拿著銀子和這些錢走吧,，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不要再在遼東出現(xiàn)?！?p>　　教書先生拿起銀子和錢,，冷笑一下：“渤海郡公,，好,，后會有期?！?p>　　第二天一大早,，楚浩就被敲門聲吵醒，他打開門,，外面的丫鬟說：“郡公,，老夫人有請,。”

　　楚浩磨磨蹭蹭洗漱,，到祖屋拜了父親的牌位,，才慢吞吞地走向齊夫人的房間。

　　齊夫人沒有梳頭,，有氣無力地坐在胡床上,。

　　楚浩趕緊跑過去，后悔剛才的遲疑：“母親大人,，您,，您哪里不舒服？”

　　“父母在不遠游,，我有五個兒子,、十一個孫子，卻一個人在天邊的山坳里孤獨終老,?！?p>　　“秦姨在，母親,，丫鬟們也可以陪您打打牌,、下下棋，您……”

　　“你的妻子死了,，新娶了一個妻子,，接著又娶了另外一個?！?p>　　楚浩半天沒說話,，站起身來，走到門口,，頭也不回：“學塾是個公開場所,，您換個地方去吧?！?p>　　三天后,，天氣炎熱，楚浩按照瑪瑞娜夏季常用的形式,，在山后郡辦了冷餐會。

　　靺鞨各部的酋長,、奚族和契丹的領袖都到了,，楚浩帶來太后安撫各部的福利，包括免稅和徭役,。

　　契丹首領孫萬榮舉杯走到楚浩面前：“稅和徭役對邊族來說并不是大問題,，最大的癥結是兵役,。契丹和奚族愿意為朝廷出兵，但是要求士兵在軍中的待遇平等,，與唐兵享有同等升遷,、受賞的機會?！?p>　　楚浩拉他到黑水部酋長面前：“黑水部一直尋求機會出兵援助大唐擊潰突厥,，酋長可問問黑水部酋長原因?！?p>　　黑水部酋長朝他們舉了舉杯子,，喝干杯中酒。

　　孫萬榮點頭道：“突厥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大唐邊境萬里,，鞭長莫及，我們都需要自保,。表面看起來契丹在突厥和大唐之間搖擺不定,，其實大多出于無奈。區(qū)域不穩(wěn)定,，為了活下去,，我們必須做出選擇?！?p>　　黑水部酋長也贊同說：“如果能和粟末部享有同樣的權力和待遇,，黑水部也愿意內附?！?p>　　原安東都護府的官員幾乎都到了,，客廳和前廳都擠滿了人。

　　楚浩正忙著緩和各部的不滿,，忽然側面,，那位叫顧銀堅的教書先生正拿著冰水果跟某個官員交談。

　　楚浩馬上結束對話,，走到他面前,，擒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樓梯后面,。

　　“你怎么在這兒,？”

　　“我為什么不能在這兒，齊夫人邀請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