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街道上漫步走著行人,，其中兩位公子因?yàn)榭∶赖耐獗硪齺砹嗽S多人的注目。

　　前頭穿著深青色長袍的男子身材高挑步履穩(wěn)健,，神色淡淡地目視前方，后頭那位著淺青色錦袍的公子看上去倒是活潑得多,，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不時轉(zhuǎn)頭張望著街邊各攤位上的物品,，帶著對新鮮事物的濃烈好奇。

　　行至橋頭,，后頭的那位嬌俏小郎君停下了腳步,，走在前面的文珩也隨之轉(zhuǎn)過身來，發(fā)現(xiàn)友人是被橋邊正在吆喝的魚販吸引了,。

　　“賣魚嘍,，新鮮美味的魚，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賣魚的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壯漢,，兩手的衣袖都高高地挽了起來，露出兩截結(jié)識的小臂,。他的腳邊放著一只魚筐,，里頭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瑴惤诉€能聽到魚兒在里頭游動的聲音,。

　　瑞陽公主走到魚筐前面,，微微低下腰，一雙眼睛透過魚簍的空隙朝里看,。

　　“小兄弟,，買魚嗎？我這些魚可是早晨剛從河里撈上來的,，還活蹦亂跳呢,！”魚販子見有客人上門，立刻熱情地招呼起來,。

　　“老板,，你這魚這么賣啊,？”瑞陽公主禮貌地開口問道,。

　　魚販子將兩根食指交叉在胸前，瞇眼笑道：“十文錢一斤,，怎么樣,，要來幾條嗎？”

　　瑞陽公主從腰上別著的錢袋里挑出一錠銀子,，利落地道：“老板,，你的這些魚我全要了，只是我一個人拿不動,，還得麻煩你在原地稍等一會兒,，等我回了府再派人來提?！?p>　　賣魚的漢子小心地將銀子捧在手里,，滿臉的不可置信,，他今天怎么這么走運(yùn)，一日間就得了以往幾個月才能辛苦賺到的錢,。

　　待他想要感謝那位出手闊綽的少爺時,，卻發(fā)現(xiàn)原本還在面前的人早已走遠(yuǎn)了，青色的身影消失在往來的人海中,。

　　而在魚販視線所能及的不遠(yuǎn)處,，瑞陽公主和文珩正并肩走在街上，路邊一株合歡開得正盛,，粉紅色的絨花紛紛飄落下來,，像極了一朵朵柔軟的彩云。

　　“公......齊公子,，你買那么多魚做什么,？”文珩問道。

　　他習(xí)慣性地想喚她作公主,，但瑞陽此刻一身男裝走在街上,，所以臨時改了口。

　　“府里剛進(jìn)了幾口大水缸,，本來打算移植些荷花進(jìn)去以供觀賞,，剛才碰巧遇到那賣魚的男子，便想干脆再放幾條魚進(jìn)去,，也可勉強(qiáng)算做‘魚戲蓮葉間’的景致了,。”

　　瑞陽公主負(fù)手走在街上,，口上雖在回答文珩的問題,，但眼神已經(jīng)飄到隔壁一個吹糖人的攤子上去了，明顯是又饞了的樣子,。

　　見狀,，文珩無奈地笑了，從袖里拿出幾枚銅板遞給吹糖人的師傅,，然后對瑞陽公主說：“錢我已經(jīng)付了,，齊公子想要哪個就自己拿吧?！?p>　　木架上擺著許多已經(jīng)完成的棕紅色糖人,，晶瑩剔透、形狀多樣,，有老虎形狀的,、公雞形狀的、葫蘆形狀等等,。

　　瑞陽公主看了半天,，最終挑了一個鯉魚形狀的糖人,，許是老師傅吹的時候用了太多勁，這魚身圓鼓鼓的,，看起來特別肥美。但她并沒有急切地把糖人放進(jìn)嘴里,，而是將簽子握在手上,，欣賞它生動的姿態(tài)。

　　文珩問道：“你怎么不嘗一嘗,？”

　　“這么精致的糖人若是吃了多可惜,，我要把它拿回去擺在家里?！比痍柟麟S意一笑,。

　　真是奇怪了，公主不是特別喜歡美食嗎,，每看到一樣就要嘗一嘗,，怎么今日變得這么不一樣？

　　文珩奇道：“公子今日好似對魚特別偏愛,？”

　　瑞陽公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方才開口：“人生活在陸地上，魚生活在水里,，兩者存在于兩個世界里,，原本毫不相關(guān)。有時候,，人為了填飽肚子,，只能選擇殺掉幾條魚，這也無可厚非,，但有些人為了自己的貪念,，竟然想要整個魚群捕獲滅絕，我知道以后,，實(shí)在是覺得不忍,。”

　　這話說得委實(shí)有點(diǎn)莫名其妙,。文珩聽說過惜花憐月的,，但愛護(hù)游魚的人，還真沒見過,。

　　凡是你不太明白的話語,，必然隱藏著深意。文珩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公主在朝堂里待的時間久了,，也學(xué)會繞著彎子說話了,。

　　不過順著她的話思考，再聯(lián)系最近朝中發(fā)生的事,，文珩很快就想明白了瑞陽公主話中所指,。

　　前幾日，福州市舶司使上奏折稟告,，稱當(dāng)?shù)睾１I私吞錢財,、屢害人命，其中以張寬為首的船隊(duì)最為猖獗,，希望朝廷可以派兵前去鎮(zhèn)壓,。

　　而折子中特別提到的張寬，他的經(jīng)歷和名聲其實(shí)傳播得很廣,。

　　張寬的父親在他五歲的時候就去世了,，他由母親一人撫養(yǎng)長大，稍大一點(diǎn)后在福州以賣香為生,。十三歲時投身于當(dāng)?shù)卮蠛Ｉ虖堢媸窒?，因其能干精明、聽話肯干,，頗受張珂賞識,，兩人后結(jié)為義父子。

　　之后幾年,，張珂又交付一部分資產(chǎn)讓他放手去干,，張寬不負(fù)所望將海上貿(mào)易越做越大。張寬發(fā)達(dá)后,，并沒有成為一個貪利的商人,，反而還將他賺來的一部分錢換作了米糧來接濟(jì)貧困的老百姓，因而在當(dāng)?shù)芈曂H高,。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會成為無惡不作的海盜。

　　即使有人并不相信,，即使有人懷疑其中另有緣由,，但市舶司使呈遞的證據(jù)是事實(shí)，朝廷一定會采取手段對付他,，至于用什么手段,，還是要經(jīng)過朝臣討論后再由皇上下決定。

　　這件事怪就怪在,，一向主張寬以待人,、法外容情的莊王殿下主動要求領(lǐng)兵剿匪，捉拿以張寬為首的張氏家族。

　　而瑞陽公主正是以物喻人,，將張寬比作游魚,，莊王比作捕魚人。

　　她猜想,，莊王是瞧上了張寬手中的海路資源,，借這次出征的名頭，暗地里將有價值的路線和客源轉(zhuǎn)移到自己手里,。

　　近年來,，成朝與周邊島國的貿(mào)易往來越來越密切，如果他能得張寬手中的一切,，那就是掌握了一條財路，為他日后奪嫡甚至篡位找到了穩(wěn)固的依托,。

　　站在他對立面的瑞陽公主當(dāng)然不愿意看到這樣的結(jié)果,，所以才有了她口中的不忍之心。

　　既然想摸清楚了瑞陽公主的意圖,，那一切就好說了,。

　　文珩腦子轉(zhuǎn)的飛快，思索片刻后,，說道：“在買下那簍魚后,，公子之所以選擇了圈養(yǎng)在缸里而不是放生到河里，是因?yàn)榍罢邥岕~難逃滅絕的命運(yùn),，而后者雖使魚兒失去了自由,，但在主人的庇佑，不至于丟了小命,?！?p>　　瑞陽輕輕地在糖魚上抹了一下，然后將沾了糖漿的食指放入口中吮吸,，舌尖上甜蜜蜜的滋味傳到了心上,，再轉(zhuǎn)變成滿意浮現(xiàn)在臉上：“知我者，文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