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天色暗了,,阿蘅同溫老太爺一起到垂花廳用晚膳。用膳時,,謝家兄弟與溫桓單開了一桌,,阿蘅則是陪著溫老太爺?shù)模瑑勺乐g隔了一道屏風(fēng),,倒也不是為了什么忌諱,,只是該有的規(guī)矩多多少少還得照應(yīng)些。
本就是在一個廳里,,便是隔著一道屏風(fēng),,聲音也是清清楚楚的。只聽見溫桓與謝淮寧聊得十分投機(jī),,一旁的謝淮安卻沒說半句話,。
溫桓與謝淮寧本就是白馬書院的學(xué)子,兩人又是至交好友,,說起話來雖不會特地咬文嚼字,,但引經(jīng)據(jù)典,還是會的,。他們聊的大多是課業(yè),,也說了些書院之中發(fā)生的事情,可阿蘅對那些卻并非十分感興趣的,。
聊天這種事情,,還是需要看場合的。
若是在學(xué)堂之中,,溫桓他們或許還能就著課業(yè)一直聊下去,,可現(xiàn)在并非是學(xué)堂,而是在溫暖又舒適的垂花廳之中,,這聊著聊著,,便不由自主的聊到家長里短上去了。
溫桓向來以好兄長自居,他說謝淮寧時,,也是如此,。
“你從前總是在我面前說你家弟弟幼時甚是乖巧,如今長大了,,脾氣卻越發(fā)怪了,。可我今日一看,,卻覺得你這個兄長實在是不大稱職?。 ?p> 謝淮寧就覺得很奇怪:“我還不夠稱職,?他在外面闖了那么多的禍,,哪次不是我在后面收拾爛攤子!”
溫桓輕咳一聲,,看了眼有錯而不自知的謝淮寧:“做兄長的,,為弟弟妹妹收拾爛攤子不是正常的事情么!問題是你家弟弟在外面惹了事,,你都不去問問他到底為何惹事,,就只因為別人上門告狀,就把弟弟訓(xùn)上一頓,,再去給別人賠禮道歉,?”
“不是我有意要說你啊,!”
“謝淮寧你平日在書院不是挺聰明的么,!每次先生考核,你必在前三之列,,可怎么在你弟弟的事情上,,就轉(zhuǎn)不過彎來呢?”
阿蘅順著溫桓的意思往下想了想,,不由自主的插了一句話,。
“就跟出門游玩,被人偷了錢袋,,家里的人不去怪偷你錢袋的人,,卻偏偏怪你帶了錢?”
旁邊桌上傳來碗碟碰撞的聲音,,還有人咳嗽的聲音,,像是被嗆著了。
阿蘅捂著嘴,,對溫老太爺笑了笑,,小聲道:“我不多話啦,,不啦不啦!”
指節(jié)在桌面輕叩幾下,,溫桓假裝沒聽見阿蘅的話,,繼續(xù)對謝淮寧說:“你說他在外打架,還總是被人找上門來,,倘若是對方先動的手,,錯在對方,你弟弟不過是比對方厲害些,,沒打輸,。可你問也不問,,就直接判了你弟弟的錯,,那豈不是太過分了么!”
這話說的在理,,謝淮寧也聽進(jìn)去了幾分,。
可他也有另外的道理。
“他在外面同人打架,,回來后從來不會與我們說緣由,,倘若真的是對方的錯,他又怎會不說,,既然不說,那肯定就是他自己的錯呀,!”
邏輯自洽,,沒有半點說不通的地方。
謝淮寧說著話,,還去看了眼謝淮安,,那眼神中明顯就寫滿了“我家弟弟就是個惹禍精”,大約他心中也是那么想的吧,!
自家一點也不乖巧的弟弟,,和別人家一直被弟弟打的鼻青臉腫的孩子,他會相信的,,當(dāng)然還是……后者,!
阿蘅提起裙擺,湊到屏風(fēng)的縫隙間,,偷偷看了一眼謝淮安,。
少年捧著碗,大口大口的吃著飯,,似是半點也不在意謝淮寧說了些什么,。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阿蘅仿佛看到那少年眼中有淺淺的光,微弱的像是夏日的螢火蟲,,閃爍間,,就會消失不見。
“阿蘅……”
溫老太爺輕輕的喚著她的名字,,略微搖了下頭,,顯然是不贊同阿蘅這種行為的。
小姑娘也不害怕,,度量著屏風(fēng)對面的人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聽見祖父的聲音的,,她又輕悄悄的提著裙擺回到桌邊,不過這次她給自己換了座位,,直接湊到溫老太爺?shù)南率诌叀?p> “祖父,,我覺得那個叫謝淮安的人,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會很難過,?!?p> 阿蘅小小聲的說著話,一邊說,,還一邊偷偷看向屏風(fēng),,以她說話的音量,也就身旁的溫老太爺能聽見,,再遠(yuǎn)一些就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些什么了,。
溫老太爺挑了下眉,也很配合的小聲說:“這是為何,?”
理由很簡單?。?p> 阿蘅看著桌面上的白玉碗,,她自己從小就是被身邊人寵愛著長大的,,不管她做了什么,爹娘還有兄長他們都是會無條件的信任她的,。便是在夢中,,因她之故而使得溫府名聲一落千丈,祖父回來后做的第一件事,,也還是親自登上段家的門,,擔(dān)心她在段府過的不好,想要帶她回家,。
可謝淮安呢,!
人們也都說他是錦衣玉食養(yǎng)出來的小少爺,還說不管他在外面犯了多大的錯,,謝老爺和謝家大公子都愿意舍了臉面,,去替他彌補(bǔ),。
謝家大公子確實對謝淮安是極好的,倘若不好,,又怎能愿意為他舍了臉面,。
只是他們雖然對他好,卻從未相信他,。
“因為他哥哥都沒想過,,他或許不是不委屈,而是不習(xí)慣和別人說自己的委屈呢,!”
說不好是因為觸景生情,,還是莫名其妙的感同身受了,阿蘅的這句話說得還蠻大聲的,,至少屏風(fēng)對面的人,,只要沒有耳聾,那就一定能聽見的,。
另一邊的溫桓,,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很自然的接口道:“你瞧瞧我妹妹說的多在理,,我看你們兄弟倆,,就是太缺乏交流了,今天我做主,,給你們安排在一個院里,,你們晚上回去了,好好說說話,,有什么誤會,,都擺到明面兒上來說,說清楚了,,誤會也就解開了?!?p> 再說下去,,這話題就要變成危險話題了。
溫桓給自己灌了口茶水,,轉(zhuǎn)而將話題引向了其他的地方,。
阿蘅又朝屏風(fēng)多看了兩眼,也不知是因為在夢里謝淮安是與阿兄一同亡于溧水,,還是因為謝淮安的‘備受寵愛’與她的‘備受寵愛’截然相反,,總之她對謝淮安的關(guān)注不由自主的就多了幾分。
用過飯,,溫老太爺便將溫桓與謝家兄弟都喚到書房議事,,阿蘅則是獨自回到東邊的竹樓,,心里雖是對溫老太爺他們的談話很是好奇,但也沒想著過去湊熱鬧,。
畢竟如今天色已晚,,也該到了休息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