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時,,酒保端上菜來,。吳岫云連忙乖乖坐回去,準備一飽口福,。
“這個應該不是吃的吧?”吳岫云吃驚地望著桌上的兩道菜,不知該從何下箸,。
但見這桌上的一只銀盤里,,擺著一組各色蘿卜雕成的花卉,還用黃瓜刻了綠葉作裝飾,。這不就是那些星級酒店大廚,經(jīng)常做的雕花嗎,?好看倒是好看,,可也不能光啃蘿卜呀。
還有另一盤,,難道不是染了色的花饃?
大名鼎鼎的和悅樓就賣這些?未免也太坑了吧?
“這是看菜,!”李銘簡瞥了她一眼,說道:“咱們的菜還沒上,?!?p> 一旁的閑漢忙道:“奶奶稍待,酒菜片時就得,?!鳖D了頓,又說:“既枯坐無趣,,客官不若叫兩個樂伎小唱過來助興,,豈不風雅些?”
李銘簡面色古怪,方要回絕,,吳岫云卻喜道:“那就請兩個最當紅的過來表演,。”說來她還真想見識一下,,這個時代最火的藝人是什么樣?
閑漢聽了這話,,喜得心花怒放,忙忙地下去安排,。
李銘簡擰著眉望著吳岫云,,見她一臉的興奮,不由斥道:“真不知吳家怎么教的你,。哪有女兒家召男/妓侑酒的,。傳出去,豈非笑話?”
吳岫云笑容一滯,,睜大眼睛說道:“我哪里知道這些?難道竟不是女的?”
“‘小唱’即‘小娼’,,吳地又稱之‘小手’。都是些善唱的清俊小倌,。樂伎卻大多都是女子,?!?p> 吳岫云不服氣地說道:“我不過是為了聽曲,管他是男是女,。說到底,,這都是你們男人玩出來的花樣。哪能怪到我的頭上,?!?p> 跟著又嘖嘖兩聲,搖頭道:“真沒看出來,,你懂得倒挺多,。”說完不顧李銘簡越發(fā)難看的臉色,,扭頭跑去窗邊,,繼續(xù)看風景。
如今已然入冬,,再好的景致也失色許多,。吳岫云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趣,便開始打量起底下的行人,。
“咦?”吳岫云忽然間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由脫口道:“這不是卓公子嗎?”
李銘簡猛地抬起頭,,眉頭一挑,,問道:“哪個卓公子?”
“我只認得一個崇化坊的卓公子?!眳轻对蒲劬θ酝鴺堑紫?,隨口答道。
“你是如何認得他的?”
李銘簡的話音,,忽然在吳岫云的耳邊響起,,嚇了她一大跳。她連連拍著胸口,,埋怨道:“你什么時候走過來的?知不知道這樣會嚇死人?”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李銘簡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樓下,,沉聲問道,。
沒錯,那人的確是阿邵,。不光是他,,連褚追風、潘從敏,,和孫也亭也都來了,。
吳岫云朝他背后,,齜牙咧嘴地晃了晃拳頭,滿不在乎地說道:“大街上認識的唄,!還能在哪兒?”
桃兒見小姐又在淘氣,,忙牽了牽吳岫云的衣擺,小聲道:“小姐,,您好好說,。”
吳岫云輕笑一聲,,抬起手捏了捏桃兒的圓臉蛋,。打趣道:“好!桃兒這么可愛,,你說什么我都依,?!币痪湓捳f得桃兒滿臉羞紅,,連手腳都不知該往哪里擺了。
而此時,,站在李銘簡座位后的黃槐和白樺,,卻是眼觀鼻,鼻觀心,,屏氣凝神地望著自己的腳尖,,不敢發(fā)出一絲生息。
“太難了,!”二人在心里哀嚎道,。
方才奶奶對著爺舉拳頭的時候,他們就差點笑出來了,。真不知道,,老爺夫人是從哪兒找來的活寶。這哪是什么新奶奶,,分明是哪家的頑皮哥兒喬裝假扮的,。
不一時,酒菜端了上來,。二人回到座位上用飯,。
酒保上了四葷三素,兩盤點心,,擺在桌上頗顯豐盛,。
李銘簡自斟了一杯酒,又問吳岫云喝不喝,。
吳岫云回道:“自然是喝的,?!彪m說她不愛喝酒,但是以后要開酒店,,這個時代的酒還是要了解一下的,。
桃兒忙上前替她斟了一杯。
吳岫云端起來細看,,果然酒色凈透如泉,,仿佛清水一般。又湊近些嗅了嗅,,沾唇抿了一小口,,贊道:“難怪叫它‘錯認水’,入口淡而有致,。香氣也清冽,。這樣的酒,想來也算得上好酒了,?!?p> 李銘簡抬眸看了她一眼,冷聲道:“看來,,你對酒頗有見解嘛,。”
吳岫云眉梢一揚,,心道:本小姐見識過的好酒,,和你比只多不少。只不過,,這些都得益于自己的出身,,并沒有什么好炫耀的。
于是說道:“好說好說,。和您這位戶部尚書家的公子相比,,還是很不夠看的?!?p> 正說著,,聽得門口一陣玎珰響動,卻是閑漢領(lǐng)著一男一女,,揭開珠簾走了進來,。
打頭的女子懷抱琵琶,粉頸低垂,。頭上低壓雙鬟,,鬢邊斜插兩枝粉絨花。手上各戴四只絞絲細銀鐲,懸在雪藕似的腕上,,發(fā)出悅耳的叮當聲,。
身上穿的是淡紅衫子白綾裙,扎得緊緊的蜜合綾汗巾,,勾勒得腰肢一捻,,綽約堪憐。
冉冉行動間,,裙擺底下隱隱露出一雙繡著菡萏水紅鞋,。那雙足纖纖小小,裊裊婷婷地仿佛走在人的心尖上,。
后面那個抱琴的清俊少年,,卻是僅用一絳玉色絲帶束發(fā),墨染似的一頭青絲半披著,,襯得面容白皙如玉,。身上松松垮垮地罩著一件青蓮色鶴氅,微微露出一段鎖骨,。
不同于那個與他同來的女子,,這少年一直倨傲地抬著頭,正視前方,。仿佛不是來獻藝娛客的伶人,,而是哪家赴宴的貴介公子,。
吳岫云訝異地將目光轉(zhuǎn)到他的臉上,。
不得不說,這人生得很俊秀,。
他的眉,,是鴉羽一般的黛色。他的唇薄而紅,,此刻輕抿著,,仿佛在克制著什么。他的眼窩很深,,眼睛狹長而微微上挑,,眼尾泛著淡淡的粉。琥珀色的瞳仁被長而密的睫毛所掩,,看著人的時候,,好像隔著一層迷霧。
好一個恣睢放浪的風流人兒,。
吳岫云歪著頭看了好幾眼,,直到李銘簡咳了一聲,方才轉(zhuǎn)過頭不悅地瞪了對方一眼,。
那閑漢最是個會看風勢的人精,。見此情形,,生怕這位小爺醋海興波,鬧出事端,。忙上前點明這兩個伶人的身價,。
他討好地笑道:“這兩位是咱們和悅樓最當紅的樂伶。方才正從極樂閣出來,,可巧被小的碰上了,。二位客官今日有耳福了?!?p> 從極樂閣出來的,,這算是警告嗎?李銘簡微微冷笑,打心底里覺得膩味,。
閑漢說完話便往旁邊退了一步,,讓他們二人上前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