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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郁喆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起,,傅韜的胡須已經(jīng)開始灰白相間了,記得他以前的胡須是黑的呀,。望著丈夫無精打采得耷拉著腦袋,,沒有一點精氣神,伊郁喆不由心底一酸,,老了,,歲月不饒人呀,五十來歲的傅韜已經(jīng)顯出蒼老相了,。
剛才進屋時,,旁邊的房屋還靜悄悄的,還沒等伊郁喆說話,,突然旁邊屋子里傳來一陣傅方的哭罵聲,,連哭帶罵的,不時夾雜傳出張忠明嗡嗡的高喊聲,,房子之間有點距離,,聽不清他們再說什么。
難道倆口子再吵架,?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傅方在屋里哭鬧,毫不知情得伊郁喆詢問道:“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你姐倆口子吵架了,?趕緊去勸架呀?!?p> 見妻子著急的準備過去勸架,,黑著臉的傅韜起身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說:“別去,他們沒吵架,,她們在罵我呢,。”
停住腳步,,不知情的伊郁喆納悶問:“究竟發(fā)生什么事了,?她罵你干啥?你急吼吼讓我來,?!庇行┫氩煌恕?p> 傅韜把妻子按在沙發(fā)上坐好,彎著腰面對妻子,,雙眼盯著妻子的眼睛叮囑道:“一會兒,,他們倆口子找你說說事、訴訴苦,,記住,,他們說什么你都別搭理,就當是倆個傻子,、倆個糊涂蛋,、兩個瘋子在說夢話、說胡話,。讓他們發(fā)泄一下就行了,,只當個聽眾,不要給他們講道理,,你講什么道理他倆都聽不進去,,也聽不懂?!?p> 很少見到傅韜用這么嚴肅的表情鄭重其事得給自己交待細節(jié),,讓伊郁喆糊涂了,不解道:“啥意思,,他們說胡話,、說夢話都不反駁?只當聽眾,,那就是讓我只帶耳朵,,不帶嘴巴,?究竟出什么事了,?!”
傅韜無可奈何嘆口氣,,坐在旁邊沙發(fā)上解釋道:“這么多年來,,有些事一直沒告訴你,不想告訴你,,是因為不愿讓你聽到這些破事,,不想讓有些垃圾人放的屁話弄臟了你的耳朵,讓你煩心,。姐姐變了,,變得太可憐了,也太可悲了,,可憐得已經(jīng)是非不分了,,可悲得已經(jīng)六親不認了。張忠明他媽的就是個混蛋,他說什么惡心話,,姐姐就聽什么,,沒一點主張,沒一點判斷力,,不管張忠明說的是人話還是鬼話,,她完全不用大腦思考,什么都聽,。就連張忠明放的屁她聞起來都香,,這幾年這兩口子把我弄得焦頭爛額?!?p> 這時,,旁邊的房門打開了,聽到傅方站在門口哭著罵著,,伊郁喆什么也沒聽清,,但從只言片語中感覺告訴她,傅方在罵傅家人,,似乎連她自己的爹----傅家老爺子都罵了,。
一聽到人哭鬧喊叫,溫文爾雅,、沒見過這陣勢的伊郁喆心一下子慌了,,不知所措了,從小就害怕吵架打架場面的她站起來準備朝外走,,傅韜一把拉住她,,還得給妻子打打預防針。
透過土坯房的玻璃窗,,只見東邊磚房傅方住的屋門口只露出傅方的腦袋,,傅方腦袋面朝北方,對著傅韜的屋子破口大罵,,語速很快,,聽不清什么。傅方的嘴巴喋喋不休得罵著,,身子卻躲在門后藏著,,第一次見一個人只露出個腦袋的姿勢罵人的伊郁喆胃里一陣翻騰,不由嘔吐起來,。
知道妻子從小在母慈子孝,、和聲和氣、細聲細語相處的環(huán)境下長大,,身為知識分子的伊家爸媽把孩子教育得都很優(yōu)秀,,四個孩子都考上了大中專院校,,畢業(yè)都分配到單位上班,一家人說話和氣,,為人隨和,,辦起事來都能為別人著想,素質很高,。
家人間從未出現(xiàn)臉紅脖子粗的現(xiàn)象,,這是伊郁喆第一次見這種架勢,傅韜見此刻已蠻不講理變成潑婦的姐姐又開始了她的罵人四步驟,,覺得真他媽丟臉,,但是又很無奈。
讓妻子來面對姐姐這丑陋的一面,,真得于心不忍,,可是又沒辦法,目前只有妻子出面才能制止張忠明倆口子的胡攪蠻纏,。
趕緊伸手給妻子輕輕拍著脊背,,伊郁喆感到很是惡心,只是干嘔著,,卻吐不出任何東西,。
沉浸在不罵人不痛快的傅方見弟媳婦進了屋沒有過來安慰她,直接邁開腳步走出房門,,來到院子當中,,面朝傅韜住的房子站著,雙手叉腰,,昂著她那不大的頭顱,,對著傅韜的房子依舊破口大罵,用她嫁到寧北縣張忠明村里的當?shù)卦捔R著,,用原汁原味的當?shù)赝猎捔R人,,伊郁喆聽不清她罵的什么。
傅韜與姐姐相處這些年,,發(fā)現(xiàn)并歸納總結傅方罵人有四個步驟,,最初是躲在自己房子聲音提高八度咒罵,,生怕他聽不到她的聲音,;不理睬她,就進行她的第二步,,她將整個身子藏在門后,,就露出個腦袋對著傅韜的房門高聲罵人;如果自己仍不搭理她,,她就會站在院子里走到門前,,雙手叉腰罵人,;倘若自己繼續(xù)置之不理,她就進行最后一步,,就是沖到傅韜的房間撒潑哭罵,。
傅韜很是納悶,傅方罵架的四步驟不知是跟誰學的,,大概是跟張家那不通人情的老太太學的吧,。自己的爸爸媽媽吵架訓人時從來都是直來直去,不藏著掖著,,沒這么多花花繞,。
屋里,傅韜還沒跟伊郁喆講完事情的緣由,,一直躲藏在屋里的張忠明見伊郁喆還不出來安慰妻子,,實在忍不住了,直接來到傅韜房間,,不敢看傅韜,,拉著臉看著伊郁喆說:“她五舅母,你到我們房里來一趟,,聽聽我們講講傅家的事,。”說完轉身回到自己房間,。
傅韜對著似乎有點明白怎么回事的伊郁喆說:“沒事,,別怕,有我呢,,他們嘮叨完就完了,,就是那點廢話,記住我剛才的話,,他們嘮叨完也就發(fā)泄了,,要不她又要尋死覓活得鬧騰得沒完沒了?!?p> “你不進去,?”伊郁喆猶疑得問道。
“我不進去了,,這一個星期被他們鬧騰的我都快瘋了,,皮卡車鑰匙丟到哪里了,都不知道,,幸虧還有個備用鑰匙,。再說了,我怕聽不下去了,,控制不住自己把他們倆口子打一頓,,你一進去后就把自己弄成休眠狀態(tài),,閉目養(yǎng)神,不用聽,,不過愿意聽聽他們嘮叨發(fā)泄發(fā)泄也行,,他們活得也可憐,兄弟姐妹九個人,,目前就跟咱家來往,,他們跟其他七家都斷絕關系了,幾乎沒來往了,,姐姐連個說話傾訴的人都沒有了,。”
看著丈夫左右兩難的神情,,體會到丈夫苦處的伊郁喆寬慰他:“沒事,,聽你的,就帶個耳朵聽他們說吧,?!?p> 伊郁喆走到傅方居住的房間里,是個套間,,里面是他們的臥室,,外面是他們的客房。
伊郁喆走到正對著屋門的沙發(fā)上坐下,,傅方搬了個高凳子坐在她側面,,張忠明也搬了個高凳子坐在伊郁喆對面,旁邊的矮方凳靜靜得靠在墻邊,。
倆個人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樣面朝著她,,讓伊郁喆內心有些不舒服,她一個人坐在低矮的沙發(fā)上,,他們倆口子坐在高凳子上,,倆口子擺出一幅審問人的架勢。得,,不跟他們計較了,,今天自己光帶了耳朵,伊郁喆開始下意識里催眠著自己,。
“她五舅母,,中秋節(jié),姍姍在微信里看到他們來這里過節(jié),,是誰讓他們來得,?”傅方拉著臉問弟媳婦,嘴里的他們當然指的是傅家老爺子他們了,。
已有思想準備的伊郁喆萬萬沒想到,,傅方會說出這樣的話,她與娘家人已經(jīng)鬧成這等地步了,,連爸媽都不愿稱呼,,直接用他們兩個相當陌生的字眼稱呼養(yǎng)育她的、跟她血肉相連的親人,。
頓時火冒三丈,,怒氣沖到頭頂,伊郁喆忘記了傅韜的叮囑,,繃緊身體,,板著臉沉聲回答:“你嘴里說的他們,不是外人,,是你的親爹親娘,,是我的公公婆婆,是我的小姑子,、小叔子和侄子侄女,,中秋節(jié)到了,我邀請他們來果園過個節(jié),,有問題嗎,?”
見弟媳婦不假思索的脫口質問,沒想到平時對自己敬重有加,、說話辦事和聲細語的伊郁喆也會有發(fā)怒反駁的時候,,還真沒看出來,不知如何接話茬了,,心虛的傅方頓時放聲大哭起來,。雙手邊拍打雙膝邊大哭,哭聲與拍打膝蓋的動作節(jié)拍一樣,。
對面的張忠明見伊郁喆不高興了,,害怕惹惱了伊郁喆,趕緊高聲解釋道:“沒啥,,我們就是覺得傅家太欺負人了,,這么多年來一直欺負我張家?!?p> 對傅家究竟發(fā)生什么事的伊郁喆糊涂了,,自己怎么不知道傅家人欺負他張家了。只知道,,這么多年來傅家老少一直在扶持幫助傅方一家,,至今他張忠明也是再傅韜的照拂下打工。要說欺負張家,,也就是傅家老少自始至終都沒瞧得上張忠明這個人罷了,。
懶得接他的話茬,,見伊郁喆沒有接話,邊哭眼抹淚邊偷偷觀察伊郁喆表情的傅方停止了哭泣,,由大聲哭泣變成了無聲流淚,,聽著丈夫痛罵著自家的親生爹娘。
“知道嗎,?她五舅母,,為啥這些年我們全家不跟那個老牲口來往嗎,有一年他讓孩子她媽跟我離婚,,有這樣的事嗎,?天下有哪個老岳父讓丫頭跟女婿離婚的?!笔菹鞯膹堉颐鲬崙嵅黄降谜f著往事,,口水四濺。
這件事伊郁喆知道,,有一年傅家老爺子讓傅方跟張忠明離婚,,用老人的原話說:“傅方嫁給了一個毛驢子,本來還指望著傅方這個人把老驢子從驢圈里牽出來,,沒承想到這么多年了,,人倒是被毛驢子牽到驢圈里去了,比毛驢子還像毛驢子,?!?p> 傅家老爺子幼時上過私塾,會識文斷字,,脾氣倔強,,但也算是個通情達理之人,他實在不愿看見大閨女成為不招人待見的無理耍賴之人,。
大家都勸說老爺子年紀大了,,不要再管下輩子的事了,老話不是說嘛,,這輩子不管下輩子的事,,再說了,傅方兩口子那是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這幾年,伊郁喆只要一到老爺子家,,老爺子就抓著她說個不停,,提醒伊郁喆要讓傅韜一定提防張忠明,千萬不要讓吃屎的把屙屎的管住了。傅家老爺子許多土話讓伊郁喆感到令人發(fā)笑,,但話糙理不糙,。
聽到張忠明直呼岳父老牲口,伊郁喆不答應了,,“不要這樣罵老爺子,,我聽著不舒服,。他做的再不對,,也是個八十多歲的老人了,也是姍姍她們的親姥爺,?!?p> 識趣的張忠明見伊郁喆黑著臉,立刻停止了對傅家老爺子的咒罵,,不知說什么好了,。
這邊的傅方見丈夫沒了聲音,停止了哭泣對著伊郁喆說道:“她五舅母,,這些雞是你們倆口子買的不假,,可是全是我喂的,你們兩口子就沒喂幾次,,這個雞誰吃誰不能吃,,你們當不了家,得我說了算,?!?p> 說著,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著鼻尖滴答的鼻涕,,一把甩在地上,,然后把手往上衣衣襟上抹了抹,繼續(xù)說著胡話:“以后,,不能讓傅家其他人吃我養(yǎng)的雞,。”
傅方的話如一記悶棍敲打在伊郁喆的腦袋上,,愕然得目瞪口呆,,傅方竟然能說出這么不講理、這么不近人情的話來,。
她終于明白傅韜剛才叮囑自己的原因了,,從傅方倆口子斷斷續(xù)續(xù)的話語中聽明白了,中秋節(jié),,三哥家的一對兒女把吃馕坑土雞的照片發(fā)到孫子輩的微信群里,,姍姍看到后立馬告訴了傅方。
不知道蔫壞的張忠明又給傅方吹了什么枕頭風,出了什么壞主意,,一回到地里,,傅方就跟傅韜鬧個不停,整整鬧了一個星期了,。
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傅方的話讓伊郁喆一下子蒙了、呆了,、也傻了,。搞錯沒有,傅方真的糊涂了嗎,?伊郁喆邀請的都是傅方的親爹親娘,、一奶同胞的弟妹來吃的雞,吃雞的不是伊家的人呀,?,!
傅方壓根不知道她自己的話能讓伊郁喆震驚得都已經(jīng)無話可說了,自以為她的話很有道理,,反駁得弟媳啞口無言了,。于是勁頭來了,開始喋喋不休翻出少時在娘家操持家務的舊事了,,翻來覆去的,,概括出傅方話語的意思,就是她傅方當丫頭時,,小學都沒上完,,輟學在娘家吃了那么多苦,拉扯弟妹,,如今他們個個混成了人樣,,早就忘恩負義,把她這個當姐姐的忘記得干干凈凈了,,啥事都跟她斤斤計較,,連個破拖拉機還書來說去,借了一點錢也要算得清清楚楚,,也不伸手幫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