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司嘆了口氣，注視著李振海,。
他知道面前這個人，將要面對他無法做到的事情,，一個人的救贖,，就像那舊時代的宗教狂信徒，為了不知所謂的存在,，拋去自身的生命。
最為可悲的是,，他是對的,，這是人類對現(xiàn)實又一次的妥協(xié)。
洪司不由得對著李振海說到,，他的語氣中帶著些許挽留的感覺,。
“現(xiàn)在的你像為了信仰奉獻生命的人，所做的一切都對你來講無比正確,?！?p> “信仰，這種舊時代根深蒂固的存在早就被我們拉美爾——不,，被我們?nèi)祟愑谜胬斫o替代了，據(jù)我所知,，新國聯(lián)在‘凈化邏輯’中比我們還更徹底,，那些由利益與愚昧,，貪婪與罪孽組成的雜碎，我走遍世界都沒見過一個,，不管是所謂‘天上的’還是‘地下的’,，我感覺整個地球的空氣都被那鮮血澆灌的森林凈化了?！?p> “哈哈,。”
洪司聽到他的回答,，不由得笑出了聲,，仿佛又回到以前聚會的感覺，但他內(nèi)心也明白,，這樣的交流很可能是最后了,。
“我們只是銷毀過期彈藥罷了，哪有那么多人成為靶子,，那些東西可不算是人,，太過幼稚，太過狹隘,。李振海,，你是知道的?！?p> 李振海也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那緊繃著心放了下來。
“是的,，那可不算是人,，如果用我的標準來講，這個世界能夠稱為人的生命可太少了,，極光先生是肯定的,。至于其他人，我不知道,，也無法評價,。”
“你們那種人的標準實在是太高了,，我們做不到,，這或許是你們失敗的原因之一吧?！?p> 洪司接著講到,。
“這也是你們勝利的原因之一，不是嗎,？如果你們以前那些人沒能達到我們對于人的標準,，你以為那些人會自愿死去,，把那些科技拱手讓出嗎？”
洪司有些驚疑,，反問到,。
“什么意思”
“你們那些人心里都十分的明白，或許是因為太明白了,，搞得全人類都沒有明白,，你們到底做了什么?！?p> 洪司略微皺眉,，但是很快就舒展了。
“月球基地計劃,，卡諾全球軌道網(wǎng)絡建設,，還有那所謂的戰(zhàn)時避難層建設……
你不覺得太過于急迫了嗎？
當然這些事情,，如果不是有些人接觸到了我,，我或許永遠不會知曉，講得好聽的叫做人類的‘默契’,，更不如說是極光先生的布局,，用他的生命和伴隨著他那高效的力量在過去那近四十年生命中創(chuàng)造出來的救贖?！?p> 李振海緩緩的講到,，平靜的像一個旁觀者，但他卻實是一個旁觀者,，他過去對此感到虛偽,，現(xiàn)在他感到榮幸。
“即便那實現(xiàn)的方式無比的殘忍,。畢竟我們與你們的交流更多的在戰(zhàn)場上或者戰(zhàn)俘營與管轄協(xié)從區(qū),。
而不是在一個會議室中，對等的交談,。畢竟,，那種方式會讓它們注意到，還有某些人,?！?p> 洪司笑了起來，因為他確實是在過去遇見了某些人,，不過那些人大部分在戰(zhàn)爭中后戰(zhàn)爭后的清算中消散殆驚,，不過他并不真正的確定那些人和他所面對的他所表達的一樣。
現(xiàn)在的李振海和他以往見過的任何人都不一樣，因為他接觸過極光,，這個人類歷史上最可怕的人,。
畢竟，如果不是最可怕的,，那么極光這個人名，直到他被‘處死’時,，才進行全球同步報道,。
而且直接就是全球報道，連續(xù)到現(xiàn)在都沒有中斷過,，但是沒有人把他到底做了什么講出來,。
只是一直回顧著他的通緝，反抗到死亡的過程,。
而且那只是代號,，沒有名字。
“你是不是覺得很奇妙,，最初我們和你們的交流可以追溯到戰(zhàn)爭發(fā)生前那蜜月期,。那是在聯(lián)合國主持的巴比倫特峰會，為了應對氣候問題和一系列經(jīng)濟問題,。
舊時代的資本協(xié)作集團和舊時代的國家保守化集團炒得不可開交,，這時候作為剛剛上臺的聲音，卻義無反顧的站在他們的面前,，指著他們罵,。”
洪司知道接下來的事情,。
其中大部分的人組成了新國聯(lián),，一部分人組成了拉美爾,。當然在這之前他們并未全無聯(lián)系,，只不過那個時代的人都沒有注意到，或者知道但沒有明說,。
他們使用了一種連貝爾多利都沒有做好完整預案的方式取得屬于他們的勝利,。
年代隔離戰(zhàn)爭。
作為那時候占據(jù)力量主體的他們,，一群年輕人選擇和過去歷史上截然不同的做法,，強行取代了身居高位的中年人與老年人，繼承了他們應得的權力與力量。
這個過程中充斥著暴力與殺戮,，緩和與救贖,。
也是如此，我們當中的許多人突兀的發(fā)覺自身的力量,，這也使得后來的拉美爾的誕生,。在歷史上，前期拉美爾和新國聯(lián)的前身本質(zhì)上是年代隔離戰(zhàn)爭的激進派和保守派,。
激進派獲得了大量新式科技與前沿科學人員,，保守派解放了大量年輕有活力的勞動力與一批完善的政治結構網(wǎng)絡。但是也導致了大量遺留下來的問題,，激進派越發(fā)的狂妄自大,，只不過被領導層壓了下去，怨恨與不滿出現(xiàn)了,。而保守派通過與一部分老高層的協(xié)商遺留了一大堆歷史垃圾和腐爛結構,，保守派中也出現(xiàn)了革新派。
三者相互交織,，相互學習,，相互阻隔。
這樣導致了后面由于不平衡帶來的沖突,。
“我們本來應該團結一致,，為了人類不斷努力。然而某些人卻不這么想,，更還有它們也不想,。
最后，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開始了,，就像是理所應當?shù)囊粯印,！?p> 李振海這樣講這,，像一個歷史老師一樣，因為他知道,，這些東西在現(xiàn)在這個時代誰都知道,，但————毫無意義。
戰(zhàn)爭誕生了,，戰(zhàn)爭結束了,，大部分人死去了，小部分人活了下來,，僅此而已,。
至于戰(zhàn)爭中的紛紛擾擾,，現(xiàn)在講也毫無波瀾，洪司也知道,，畢竟現(xiàn)在的人和過去的人思想道德上相差太大了,，這份相差使得人類仿佛只有一次世界大戰(zhàn)，一種人,，兩個世界,，三種態(tài)度。
至于更加遙遠的歷史,，充斥著可憐與可笑,，已無人真正的去理會。
他也不必去理會,。
“現(xiàn)在講這些也沒有用了，對了,，李振海,，你要我做什么，不然你不會找我,?！?p> 李振海低下頭，看著地面,，思索著,。
“幫我管理好他們這些小孩，去月球,，好好活著,。那里會有人幫助你們的，當然還是要極為小心,，畢竟你們可能不會再得到地球上的任何幫助,。
或者說，你們將會是這個世界最后的人類,?！?p> “卡諾？”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它們不會放過她的,，她也不會放過她自己?！?p> “為什么,，李振海?！?p> “因為她也是人,，當怨恨的存在都只是欺騙時，她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這對于我們這種形態(tài)的人類來講沒什么,，但是她是人類智能，在她無法欺騙自身的存在時,，那她已經(jīng)死了,。
或許我們自身那淺薄的自我意識也是如此?！?p> 李振海停頓下來,，沉思默想。
“原諒如此,，原諒如此啊,，
怪不得極光先生才能夠得到它們的恐懼。
他才是人,，偉大的人,。”
李振海呢喃細語：“人類真是幸運之極,，居然有人能夠扛起這種程度的現(xiàn)實,。其他人要不然選擇放棄，要不然選擇死亡,，而不能像他一樣,，活著，有意義的活著,。
即便,，拋棄尊嚴，拋棄自我,，拋棄過去,。
但他還是沒有拋棄人類…………拋棄我?！?p> 洪司看向李振海,，伸出來手，厚厚的老繭把傷痕給遮掩起來,，手紋與再生手術的間隙相互交織,，泛黃色的手臂和潔白的手腕格格不入。
李振海抬起臉,，一片片納米材料逐漸流動,，一只眼睛和半張臉顯露出來，光潔但又有些冰冷,。他看著洪司那伸出的手,，不由得笑了笑,，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
仿真皮膚逐漸消失,，露出血紅色的脈絡,，還有那其中猙獰的高基分子骨骼，一體化的機械手臂就這樣顯露在空氣當中,。
能夠清晰的看到精致的表殼之下的粗糙與磨損,。
現(xiàn)階段的科技無法真正在抑制其劇痛過過程中完整的將機械手臂安裝到身上的科技。
洪司有些驚訝,，但很快就收斂起來,，走上前去，用力的抓住了他,。
因為蒼老而有些突出的血管和顯露在外的人造纖維血管分別出現(xiàn)在他倆手上,，他們握著很有力。
他們知道,，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無怨無悔。
…………
“你知道我是如何活著的,，洪司?！?p> “不知道,。”
“因為極光,?！?p> “他做了什么？”
“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在我還年輕的時候,。
我和我的同學，拉美爾覆滅后的殘余,，在經(jīng)歷了幾年的動亂后,，我們終于過上了較為平穩(wěn)的日子，有地方住,，念著書,。
這或許是十分奢侈的事情，但那是拿著我們父母的生命換來的《投降與平穩(wěn)協(xié)議》中書寫的,，得到的,。
自殺。
之后極光一直照料我們,，但是最終,，他只救下了我,。
它們殺死了其他人，一輛‘失控的’油罐車摧毀了一切,，我勉強活了下來,。那時候，我看見那灼熱下游動空氣后那些人,，他們看不見我,，就像和以往一樣。
‘活著’
它們掌握了許多,，包括你所有的感覺,。
是極光抱起了我，送到了醫(yī)院,，那里的人以為他是一個神經(jīng)病,，居然求著他們救空氣。
最后,，是極光跪在地上,，一遍遍地磕頭，祈求著它們救我,，向兇手祈求拯救,。最后它們同意了，因為它們最喜歡看見人類崩潰的場面,。
最后的最后,，我看見了一個信念、身軀,、精神,、思想都被剝奪殆盡的軀殼，一個沉默的瘋子,?！?p> “…………”
“我離開了他，游蕩在這個世界上,，一無所有,，包括人類。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類,。”
“…………”
“我懷揣著來源于自身的痛苦,，走到了現(xiàn)在,，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我也不愿意活著,。但我希望你們好好活著,，像人一樣活著,。”
“…………好,！
我答應你,，李振海。
向人類發(fā)誓,，我們會盡全力活著,。”
李振海放下最后的話語,，閉上眼睛,，舉起手，向洪司敬了一下禮,。拉動固定帶,，移動身軀，經(jīng)過洪司,，打開門,，飄了出去。
“謝謝,?！?p> 淡淡的聲音回蕩在洪司耳邊，懸浮在空中的槍械緩緩漂移著,。
囚籠中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