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瘋了,？”相嫣幾乎哭出來：“統(tǒng)共就兩套衣裳,，你還剪壞一套。”

　　“你一個人去,，留一套衣裳就夠了,?！睖∧锓畔录舻?，讓伺候的婆子連發(fā)財(cái)桔并剪刀都端下去，又拿手帕擦擦手：“嫣兒，你把衣裳脫下來,，春魚,，把三姑娘脫下來的衣裳原樣兒折好?！?p>　　次日,，湯小娘親自端了衣裳往相老夫人的東跨院去。

　　相老夫人剛起,，由蘇嬤嬤伺候著梳頭呢,，湯小娘就進(jìn)去了，嘴上說著:”給娘請安了,?！?p>　　“喝過茶回吧，天……亮了,?！?p>　　湯小娘能安生呆著不挑后院的毛病，已經(jīng)是積德行善,，如今她親自來請安,，相老夫人話都說不利索了。

　　“先頭我跟娘說過,，給府里的姑娘做了兩身衣裳,，昨兒二姑娘親自取來的，娘也過過目,。”湯小娘把衣裳端到相老夫人面前,。

　　府里的油鹽醬醋,，初一十五吃什么，四季該換什么衣裳,，點(diǎn)心有幾種,，雞鴨鵝都喂什么飼料，大事小事,，向來湯小娘專斷的,，什么時候征求過相老夫人的意見，如今這么殷勤,，相老夫人若不是瞧著天邊的太陽冒出來了,，真以為自己是年紀(jì)大了夜夢多。

　　以往見了湯小娘,，一盞茶沒喝完就得過招,，相老夫人只會說“我這里廟小，你站門口擋著光了快走吧,?！?，或者“沒什么事不用來，來了我也未必待見,?！?p>　　這一次，一盞茶都放涼了,，相老夫人也沒說狠話,。

　　“娘看這兩套衣裳可好？”

　　“好,?！?p>　　相遂寧來了，被春魚叫來的,。

　　過了年,，東跨院的炭盆已撤，冬季掛的棉門簾也換成了薄的,，相遂寧進(jìn)了房,，接過丫鬟遞上來的毛巾給相老夫人凈手，凈了手,，又挑了一支金步搖給相老夫人戴上,。

　　相老夫人由著相遂寧伺候，晨光微微,，安靜祥和,。

　　“既然衣裳都做出來了，遂寧,，你跟三姑娘便一人一套吧,。”相老夫人吩咐,。

　　未等相遂寧挑衣裳,，湯小娘便伸手?jǐn)r了：“二姑娘，你想穿哪一套,？”

　　相遂寧給了個挑不出問題的答案：“先讓三姑娘挑,。”

　　以往府里有好東西,，一般都是相嫣一個人的,，若老天保佑有相遂寧的份兒，一般也得相嫣先挑,，否則她又得發(fā)一通大小姐脾氣,，那些丫鬟婆子，鍋啊盆的，準(zhǔn)得遭殃,。

　　八歲時,，春天里莊子上送來兩簍子雞蛋，雞蛋這東西也不是什么貴重的物件,，湯小娘交待管事婆子們,，趁著鮮給各房燉了云腿雞蛋羹。

　　相嫣親自在廚房里挑雞蛋,，她挑新上的雞蛋,，卻只準(zhǔn)相遂寧在舊年吃剩的蛋里面挑，相遂寧挑了一個蛋,，打開,，卻是個雙黃的，相嫣就不愿意了,，非得逼著莊子上給她下雙黃蛋,，哪里能呢,，可愁死了人,，那些母雞點(diǎn)燈熬夜的排隊(duì)下蛋也不能如她的意，為此相嫣覺得相遂寧占了上風(fēng)克了她,，于是把莊子上送來的蛋都敲了找雙黃,，未找見，氣的雞蛋羹也潑了,。

　　這次相遂寧讓相嫣先挑,，不料相嫣反倒擺手：“二姑娘大，二姑娘先挑,?！?p>　　相遂寧也垂手站著。

　　敵不動我也不敢動,。

　　湯小娘反倒張羅起來：“自家姐妹,，怎么如此客氣起來,，依我的,，二姑娘正是抽芽兒的時候，穿綠的好,，大伙也都知道,，她喜歡綠色，我的三姑娘呢,，姿容出色,，面色紅潤，緋紅的一套襯她，娘以為呢,？”

　　相老夫人梳好了頭,，心里琢磨了一下，為免掉坑里,，便跟相遂寧說：“既然如此,，你穿紅?！?p>　　“是,。”相遂寧老老實(shí)實(shí)的拿了紅的一套,。

　　相嫣乖順的接了綠的一套,。

　　“娘說了算?！睖∧镆桓惫郧蓛合钡臉幼樱骸暗侥且蝗?，總歸我們府里的姑娘要出類拔萃一些?！?p>　　湯小娘前腳走,，后腳相老夫人便讓蘇嬤嬤伺候著給相遂寧更衣，緋紅的衣裳如朝霧如晚霞,，相遂寧每走一步,，便猶如撥開了一片緋色云霧，整個屋子都被映紅了,。

　　“這樣很好,，這樣很好?！毕嗬戏蛉舜蛄恐?，不禁贊嘆：“依我看，二姑娘一打扮,，比三姑娘也差不到哪去,，到底你爹偏心，總說三姑娘標(biāo)致,?！?p>　　假山處，小池塘里舊年的荷葉枯萎了,，冬季小廝們下去挖了兩袋子蓮藕,，如今開了春,，婆子們劃著小船開始收拾荷葉跟水草,，楊木小船晃晃悠悠的遠(yuǎn)去,，槳一劃，驚起了五六條七八寸長的鯉魚,，鯉魚越過水面,，激起一串串水花，早有小廝撒下魚網(wǎng),，一網(wǎng)便撈了十來?xiàng)l上岸,，白生生的魚,，在日頭下閃著銀光,，活蹦亂跳的，壓的岸邊的草都倒了,。

　　“小池塘里的鯉魚養(yǎng)的不錯,，晚上讓廚房做紅燒魚吃?！睖∧锊竭^長廊坐在水上的亭子里,，微風(fēng)一吹，迎春花香就飄過來了,，湯小娘心中甚是舒暢，不禁笑道：“這些鯉魚,，可夠吃一陣子呢,。天天吃那些雞鴨，吃的膩了,，這魚最新鮮,。”

　　“娘還吃的下,。”相嫣把衣裳扔到石桌上,，自己坐在亭子的另一頭暗自抹淚,。

　　“你又怎么了？這么好的日子,，哭什么,？”

　　“娘還說,。娘剪壞的衣裳,，讓我抱回來,，還有幾天就要二月二了,，這破衣爛衫,，我怎么穿,？我連新衣裳也沒有,，我不想出門，免得別人笑話,?！?p>　　“原來是為這個?！睖∧镄Σ[瞇的,，遠(yuǎn)遠(yuǎn)望著小廝們把撒來的魚扔進(jìn)木桶里，魚大,，勁兒足,，一個鯉魚打滾就把木桶撞倒了，鯉魚在草叢里游起來,，被濺了一身水的小廝急的撲到地上去逮魚,，真是狼狽。

　　“娘你還笑,?！毕噫淌掷锬罅艘粋€春魚遞上來的桔子揉著，揉的心里愈發(fā)不舒服,，抬手就給桔子扔進(jìn)了小池塘里,，臉色不大好看，話也不好聽：“那一天我美不成,，也不能便宜了她,，我要去把她的衣裳也剪壞?！?p>　　“你怎么說這樣的傻話,？”湯小娘站起身，走到相嫣身邊坐著,，小聲叮囑她：“剛才在你祖母那,，你不是挺機(jī)靈的嗎?我讓你挑這套衣裳，你就挑了來,，不動聲色的,，真不愧是我女兒?！?p>　　“可是……”

　　“你看那池塘里,。”湯小娘望著小廝們?nèi)鲷~,，語重心長對相嫣道：“放長線釣大魚你總該聽說過,，你才是我親生的,，我怎會便宜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