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過后，氣溫急速下降,，院子里的樹葉落了一地,，但那金桂的香氣卻飄滿了整個苑花樓。

　　顧輕荷端著一碗黑棕色的藥站在陽臺上,，過去這里擺滿了鮮花和茶點，總伴著映檸的琴音?？扇缃瘢挥星镲L(fēng)蕭瑟,，余下的菊花也凋殘了,，她甚至來不及打理。

　　半晌過后,，那濃郁的藥汁倒入菊花盆里,，顧輕荷直起身子，眼神堅定了不少,。第二次的三清湯喝過了,，接下來還有一次就成功了。

　　今天下午的舞蹈課,，百樂依舊沒來,，只有聽雨和顧輕荷空坐在房子里。

　　“百樂的事情怎么樣了,？”顧輕荷問,。

　　“誰知道呢?！甭犛暧行┬牟辉谘?。

　　“你不怕這是你給自己留的一個把柄嗎？”

　　“映檸不也是你留的一個把柄嗎,？”聽雨反問,。

　　顧輕荷不語，過了許久，聽雨站起來,，說：“通知郭榮,，該收網(wǎng)了?！闭f罷,，轉(zhuǎn)身出去了。

　　顧輕荷看著她走遠(yuǎn),，忽然旁邊人影微動,。

　　“是誰？”顧輕荷立即出聲,。

　　那人似乎嚇到了,，來不及多想，顧輕荷迅速沖過去,，只見秋穎站在轉(zhuǎn)角處,，一副被嚇到的模樣。

　　“秋穎姐姐,，”顧輕荷放緩了語氣,，可依舊不敢放松，“你在這里做什么,？”

　　“我……是百樂讓我過來告訴你們,，今日她有事，讓你們不用等她了,?！辈恢獮楹危娏诉@樣的顧輕荷,，她有些害怕,，可她本不該害怕才對。

　　“妹妹知道了,，多謝姐姐告知的,，姐姐一路走來，想必渴了,，進(jìn)屋喝杯茶吧,。”

　　“不,、不用了,，我還有事?！?p>　　“有什么事能比巧彤姐姐的事更重要的,？”顧輕荷小聲道,。

　　秋穎全身一顫，抬眸看著她,，那雙眼睛里閃爍著恐懼,、害怕，看起來楚楚可憐,，惹人憐惜,。可惜顧輕荷不是那些保護(hù)欲吧爆棚的男子,，她只輕飄飄地轉(zhuǎn)身,，坐在屋里等著她。

　　秋穎別無選擇,，她只能進(jìn)去陪那個曾經(jīng)被她欺負(fù)得痛不欲生的女孩喝茶,。

　　由于聽雨和顧輕荷元宵就要掛牌登臺，嬌媽媽最近動作頻繁,，一邊讓樓里準(zhǔn)備當(dāng)晚的活動，一邊遣了不少經(jīng)驗豐富的姑姑過來傳授秘籍,，那些都是過來人的經(jīng)驗,，十分寶貴。

　　可是兩個黃花大閨女學(xué)完出來,，臉上總是紅彤彤的,，不知是這室內(nèi)空氣不流通還是吃錯了什么東西。

　　而這邊,，聽雨左等右等,，終于等來了百樂的好消息。定于臘月十八出嫁,，那人是江南的富商,，近幾個月來京城跑生意，先前有過一個妻子,，不過因病去世,，百樂這次嫁過去是當(dāng)正室。

　　兩人倒是情投意合,，那富商也肯為百樂花錢,。

　　百樂年紀(jì)也大了，新人層出不窮,，她不是雪晶那般相貌出眾的人,，她所能傍身的不過是她一身卓絕的舞藝。

　　而隨著她年歲增長,，能帶給苑花樓的利益是越來越少了,，如今她尋得好人家，那人還為她出了大筆銀子贖身，嬌媽媽自然客客氣氣歡歡喜喜地放人,。

　　況且上次林道長的送藥小童來說近日最好辦些喜事來沖沖喜,，蓋過前陣子污穢橫行留下的濁氣。

　　總之方方面面看起來,，這門親事都是極好的,。

　　因而百樂出嫁那天，全部的姑娘都歇了業(yè),，為她忙里忙外的,。整個苑花樓真正掛上了正紅色的禮帶，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一片通紅,，百樂的房間更甚。

　　如此聲勢浩大的婚禮,，讓樓里不少姐妹心生妒忌,，可打心底里又是祝福的，畢竟百樂人善良友好,，跟樓里的姐妹關(guān)系都不錯,。

　　出嫁前，顧輕荷和聽雨在閨房里為百樂梳妝打扮,。穿上正紅色嫁衣的百樂坐在梳妝臺前,，眼中是掩飾不住的幸福。

　　“恭喜姐姐,，覓得良人,。”聽雨把一支鳳釵給她戴上,，看著鏡子里的人,，眼神溫柔似水，少了往日的攻擊性,。

　　百樂握緊她的手,，說：“你有一天也會遇到自己的良人的，屆時的婚禮只會更好更大,?！?p>　　“借姐姐吉言了，如今姐姐都要出嫁了,，妹妹雖然舍不得,，但心里還是為姐姐高興。希望姐姐嫁過去不要忘了妹妹,?！?p>　　“怎么會忘了你,？我不在了，你以后都要靠自己了,?！?p>　　“姐姐不必?fù)?dān)心我?！?p>　　百樂是個愛操心的,，而且教了聽雨兩三年，感情自然不同別人,，拉著聽雨的手絮絮叨叨地交代了好一堆事情,。

　　最后還是顧輕荷進(jìn)來打斷了兩人：“時辰到了，姐姐,，該上花轎了,。”

　　百樂這才依依不舍地蓋上紅蓋頭,，由聽雨和顧輕荷扶著出了門,。

　　苑花樓門外，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地排到街尾去,，路過的人都回首觀望,，紛紛感嘆一個戲子的婚事都如此隆重。

　　新郎站在門口,，笑意盈盈地看著里面，緩緩走出一個蓋著紅蓋頭,、穿著紅嫁衣的新娘子,，他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些。

　　他手一揚,，旁邊立馬有人噼里啪啦地?zé)鸨夼?，好不熱鬧。

　　在吵鬧聲中,，聽雨扶著百樂上了花轎,，按照規(guī)矩，她們倆人是不能出門的,，故而只有兩位媽媽和一些有名氣的姑娘過去喝喜酒了,。

　　送走了聽雨，苑花樓里也擺了幾桌酒席來慶祝,。

　　那富商下個月便離開京城了,，爭取在過年之前把新媳婦帶回家去。故而百樂先是嫁到富商在京城暫時置辦的房子里,，等婚禮結(jié)束,，休整過后便啟程回江南,。

　　遠(yuǎn)離京城也好，至少在江南那個陌生的地方除了丈夫就沒人認(rèn)識她了,。百樂覺得這樣最好了,。

　　聽雨的心事終于了了，她眼睛里的光更加閃爍了,。

　　百樂啟辰去江南后沒幾日,，京城便下雪了，冰天雪地的,，客人更少了,，苑花樓的生意進(jìn)入淡季。

　　樓里的姑娘閑了起來,，都自行尋樂,。

　　在這種時候，聽雨和顧輕荷反而忙了起來,，為著元宵節(jié)登臺之事,，兩人沒少被折騰，三天兩頭便被嬌媽媽叫過去喝茶,。

　　轉(zhuǎn)眼就過年了,，青樓的新年委實不能叫做新年，新年卻比往常冷清,，但街上過年的氣氛卻濃,，顧輕荷常常在樓里便聽到外面鞭炮煙花的響聲，好生熱鬧,。

　　她有多久沒正常地過年了,？以前她還在蘇陽時，除夕那天,，爹爹總會悄悄地準(zhǔn)備好小禮物,，就等著吃過團(tuán)圓飯之后拿出來給她，看著她高興的樣子,，他笑得合不上嘴,。

　　還有十娘，她做的菜最好吃了,，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顧輕荷永遠(yuǎn)也無法忘記在城門南的森林里,，十娘那張染滿鮮血的臉,，一次次地在夢中出現(xiàn)，一次次地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