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上，寧老頭問趙青成怎么看出那個姓封的是假冒產(chǎn)品的。趙青成說,，這小子混得很油,，說話還真聽不出來，可他一說到大海干菜就咽口水,。

　　大海干菜先用米湯浸泡,，泡透了，再拿出來曬干,，酸得要命,。吃過的人才知道，他一流口水,，我就想起來,，大海山區(qū)就有姓封的。

　　寧老頭兒哈哈大笑,。

　　解釋說,，這個姓封的還是我的一個遠(yuǎn)房親戚，趙縣長在當(dāng)副縣長主管工業(yè)的時候,，也是我的老下屬,。姓封的聽說你們公司要在靖南建一個賓館，約著趙縣長找到我門上來,。雖然我已經(jīng)退了很多年,，但這個趙縣長這些年每年過年的時候，也都來看看我,。

　　趙青成說道：“這也算是難得了,。”話剛出口,，就有點后悔,，這話什么意思？不就是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人再理寧老頭嗎,。明擺著是給寧老頭兒難堪,。

　　但寧老頭兒好像并沒有這么想，反而點頭贊同趙青成,，“是啊,，不是算難得。而是很難得啰?！?p>　　寧老頭說著,，拍了拍趙青成的手，“現(xiàn)在還搭理寧老頭的,，也就一個你,，一個他。我今天讓你來,，不光是看在他這個份上,，而是覺得啊，你們有相同的地方,，就是重情重義,。這人退下來啊，才知道,，情義兩個字有多重有多真,。從這點說啊，今人比起古人,，那可是差遠(yuǎn)了,。”

　　趙青成聽到寧老頭這么說,，心里反而有了些許愧疚,。想想自己也沒做什么，就這么被人記在心上,。想說點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說。就干脆什么也沒說,，聽寧老頭的,。

　　“我也和他們說過，我說我現(xiàn)在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睂幚项^接著說：“他們說，只要能把你請出來就行,。我也不好為難你,，所以我就沒給你說是我的親戚，只叫你來白吃一頓飯,，就算給了我面子,。”

　　趙青成說,，“寧老,，您這么說,，那可是折我了。您說的對,，這趙縣長官場混得久了,，表面看不出，聽您這么說,，那倒還值得交往,。這姓封的其實很合我的脾氣，他這名字也取得怪,。”

　　寧老頭笑道,，“他也不叫封子修,，他老子以前掛過封資修的牌子游過街，后來送回大海管制勞動,，大家就叫他小封資修,，誰知道他干脆拿來做了名字?！?p>　　倆人又笑,。趙青成說，姓封的是寧老的親戚,，剛才怎么不早說,。寧老頭說，我說過了嘛,，不要你為難,，只要你來吃這餐飯，就算給了我面子,。

　　這樣一說,，趙青成心里就生出些愧意來。心想,，今天董事會的事恐怕寧老頭明天就知道了,，不如我今天就告訴他，于是把大概說了,。寧老頭想了想說,，你這樣做風(fēng)險不小啊。

　　趙青成說：“好多公司都在做,，風(fēng)險肯定是有的,。當(dāng)年您把一個項目給了天安，那也是冒了很大的風(fēng)險的,?！?p>　　寧老頭兒搖搖頭：“我說的風(fēng)險不是這個意思。早想給你打個招呼的，不過么,，你又沒和我說什么,，我也就不好和你說什么?！睂幚项^話里有話,。

　　趙青成連忙解釋說：“我是想讓您老過幾天安心日子，不想讓您老再為天安操心,?！?p>　　寧老頭哼了一聲，“天安是你在操心,，我操什么心,。我現(xiàn)在是大閑人一個?！?p>　　趙青成陪著笑說：“天安能有今天,，還不是您老操心的結(jié)果，大家都是知道的,。我是您一手扶起來的,，該給我打招呼，您老還得給我打,?！?p>　　寧老頭說：“我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要說的，提個醒罷了,，你這些打算,，你不說，我也知道,?！?p>　　趙青成說：“有人給您報信，這個我曉得,。不過,，這些人說的您老不能全信?！?p>　　寧老頭說：“現(xiàn)在還給我通風(fēng)報信的人你倒是放心好了,，怕的是以前踏破我門檻的人，現(xiàn)在是見了我兩眼朝天了,?！?p>　　趙青成知道不是說的自己，但想到自己有時候也在躲著老頭,，心里又有些不自在起來,。

　　寧老頭說：“我不是說你,，你也知道。有些話現(xiàn)在不是說的時候,。該給你打招呼的時候我只給你打招呼,，該給你話的時候我會給你話?！?p>　　趙青成也就不再問,。

　　寧老頭又說，我今天說,，什么都是玩,，玩公司玩股票，什么都可以玩一把,。但你現(xiàn)在不同我,，我是閑著玩，你是干著玩,。沒有人管閑人的事,，但有人喜歡管干事的人的事,。所以,，你要又玩得出名堂，又不惹火燒身,，就要玩得恰到好處,，玩得有度。

　　趙青成說,，我所以拿在董事會上來討論決定,，也是這個意思。寧老頭說,，董事會做出決定,，當(dāng)然由董事會承擔(dān)責(zé)任，雖然你是董事長,，主要責(zé)任還是在你,，但責(zé)任的性質(zhì)就不同了。我還不知道你?

　　就快到寧老家的時候,，寧老頭突然說,，“你口口聲聲說想讓我過幾年省心日子，現(xiàn)在看來,，你是口是心非呀,。”

　　趙青成不解,，看著寧老頭,。

　　寧老頭說：“你給我搞了幾千股天安股票,，其結(jié)果是我一家人都炒起股票來了，現(xiàn)在是家無寧日了噢,?！壁w青成不語，寧老頭接著說,，“你天安這一筆大買賣做下去,，輸贏的不光是你，還有我寧老頭,，我也想跟你賭一把,。”

　　趙青成知道,，寧老頭退下來的早,，他在位的時候一來是社會風(fēng)氣尚好，二來是老頭子為官還算清廉,，那時候求老頭子辦事,，無非是帶點土特產(chǎn)，外加一條香煙兩瓶酒,，老頭子喜歡喝兩口,。

　　除此之外，并沒有撈到多少油水,。

　　天安上市,，趙青成給寧老頭弄公司職工股，趙青成記得老頭子當(dāng)時說了這樣一句話,，如果我還沒退,，你給我弄這玩意來，我肯定就把你當(dāng)貪官給辦了,。

　　趙青成當(dāng)即說,，如果您老沒退，我就不敢給您弄,。

　　此話一出,，老頭子當(dāng)時大為感慨，說了一大通退下來后世態(tài)炎涼的話,。寧老頭現(xiàn)在說要賭一把,，無非是這些年攢下來的積蓄，充其量,，也不過十萬八萬,。要是全押上去，萬一……老頭子一輩子也就這么點積蓄,。

　　想到這里,，趙青成隨便勸了一句,，“您老恐怕不能全都投到股市，畢竟風(fēng)險難料,?！?p>　　寧老頭起先還嘴硬，“你趙青成敢押上億的資金,，未必我還不敢押上區(qū)區(qū)家產(chǎn),。”

　　趙青成不安地說：“寧老,，說老實話,，我也沒有全勝的把握。搞不好,，賠了也是可能的,。您剛才還在說，無論玩什么,，都得有個度,。”

　　寧老頭想了想說：“青成,，我也不是日子過不下去,，非在股市上賺一筆錢。你不知道,，兒子去年和人家合伙做生意,，錢沒賺到,，反而欠了一大筆債,，我要給他還上呢，女兒又不干了,。我也就剛夠還兒子的債,。嗨，要是這次做虧了,，那也倒好,，我就誰也不給，誰也不欠,?！?p>　　寧老頭話是這樣說，但趙青成聽得出來,，老頭子是想賺上一把,，既幫兒子還上債，也不讓女兒吃虧,?？磥砝项^子很有點無奈,。

　　倆人就再也沒說話，直到車在大門口停下來,。寧老頭不要趙青成送他進去,，下車了，寧老頭才又說：“青山,，恐怕我還是得聽你的,，不要都押上去的好?！闭f著,，慢慢走進大門。

　　趙青成看著寧老頭瘦小的身軀擠進門縫,，漸漸消失在夜色中,，搖了搖頭，老頭子真是老得太快了,。

　　想當(dāng)初,，老頭子在位之時，大筆一揮,，成百萬上千萬的投資就出去了,，何嘗會如此患得患失。現(xiàn)在一旦人不在其位,，里里外外就成了一個過日子的小老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