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灼灼河洛神,，珠簾繡戶青畫樓春,。能彈箜篌弄纖指，愁殺門前少年子,。笑開一面紅粉妝，東園幾樹桃花死,。朝理曲，暮理曲，獨(dú)坐窗前一片玉,。行也嬌，坐也嬌,，見之令人魂魄銷,。堂前錦褥紅地爐，綠沈香楹傾屠蘇,。解佩時(shí)時(shí)歇歌管,，芙蓉帳里蘭麝滿。晚起羅衣香不斷,，滅燭每嫌秋夜短,。
月色書香，薛崇簡回到府中,，讀著這首詩詞,，眼前仿佛又浮現(xiàn)出了云若嬌艷無雙、秀美絕倫的倩影,。夜色深沉,，思之銷魂。
“公子,，公主請您到皇宮為皇上賀新春,！”門外傳來仆人恭敬謙和的聲音。
薛崇簡暫時(shí)斬?cái)嗲榻z,，沐浴更衣,，神清氣爽隨著母親太平公主并一干兄弟姊妹走向?qū)m城。宮城的新年最像新年,，到處掛滿了大紅明亮的宮燈,，一樹樹絹花盛放，一爐爐熏香繚繞,，宮人們穿梭不停忙來忙去,。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皇親國戚共聚,，薛崇簡感覺新奇,。也許是皇帝年事已高，想見一見年輕人,，畢竟都八十二歲了,。
一陣喧嘩熱浪一樣迎面撲來，鶯聲燕語絲竹聲聲仙樂飄飄,。薛崇簡撩開車簾,，看到了一座金碧輝煌的離宮,。
下了車，但見飛閣流丹,、鴦瓦鱗翠像彩虹凌空下臨無地,，又似啟動云層而承天、擎露盤而洗日,。三川浩浩以奔流,，雙闕峨峨而屹立。橫延百堵高量十丈,，翼太和而聳觀,，側(cè)賓曜而疏軒。飛梁徑度,，訝殘紅之示消；翠瓦光凝,，驚宿雨之猶濕,。四處流水潺湲瀑布清溪，走在步道上好像凌波虛步于海洋,，恍恍惚惚間不知身在何處,。
凝視著四處的宮殿就像在茫茫大海中看到仙家居室，又似銀河邊織女的屋子,。宮室既可以用來避寒取暖,，亦可避暑迎春。宮殿張燈結(jié)彩春意濃濃,，露臺廊橋上處處一片曙光,。路邊芳草碧連天桂花之獨(dú)著，臨流寫障霄倚霞連,，山水隱映花氣氳冥,。
宴席在迎仙宮北亭院翠竹館，進(jìn)得房間,，里面早擠滿了綾羅綢緞華貴之人,，夾雜著激昂歡快的鼓樂。鼓樂突然激昂起來,，人群激動議論紛紛,。薛崇簡還沒有看清形勢，前后左右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屏氣斂聲垂頭順耳,。
“皇上駕到——”
低著頭跪在地上，只見一襲明黃色蠶絲裙裾掃過眼前,，接著是一雙又一雙略顯小巧的女士的腳經(jīng)過,，不知過了多長時(shí)間,，聽到一聲：“眾卿平身！”薛崇簡方才落座,，揉揉發(fā)麻的雙腿,，透過黑壓壓密密麻麻的人頭縫隙，仰望向舞臺高處龍椅上端坐的王者,。
她方額廣頤龍睛鳳頸,，濃眉斜飛入鬢，頭載鳳帽綴以寶飾,，身著日月袍,，被二十八人簇?fù)碇渲杏猩贁?shù)人是宦官,，多數(shù)是宮娥,。宮娥均著男裝且有耳環(huán)。
“諸位卿家不必拘禮,，今日乃天地的生辰,，列位都是貴客，朕不過是來看看熱鬧,，小坐一番而已,。天地同壽日月無疆，讓我們一起開懷吧,！”女皇一開口,，下面驚得鴉雀無聲。
女皇說完后,，下面一片山呼海嘯,，“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女皇只輕輕點(diǎn)了一點(diǎn)頭,，看看左右,。左右兩位白皙貌美、美如蓮花的年輕男子立即攙扶著女皇起身,，緩緩走到貴賓位入座,。
那兩位高個子美少年左邊是五郎張易之，右邊的是六郎張昌宗,，兩位都是女皇最心愛的侍寢男寵,，每天都跟隨在女皇的身邊。張易之為控鶴監(jiān),，其弟昌宗為秘書監(jiān),，他們相互爭比奢侈。
張易之做了一個大鐵籠子，把鵝鴨放在里邊,，在籠子當(dāng)中燒炭火,，又在一個銅盆內(nèi)倒入五味汁，鵝鴨繞著炭火行走,，烤得渴了就去喝五味汁,，火烤的痛了自然會在里面轉(zhuǎn)圈地跑，這樣不多久表里都烤熟了,，毛也會脫落于盡,，直到肉被烤得赤烘烘的才死去。
昌宗是把一頭活驢拴在一個小屋子里,，烘起炭火,，再放一盆五味汁，方法與前邊所講的一樣,。還有一次,，張昌宗去看望哥哥，說起馬腸好吃,，張易之隨即從馬廄牽過一匹馬來,，用快刀在馬肚上切開口子，伸手入馬肚掏出馬腸割下煎炒而食,，那馬疼得大嚎,，過了好長時(shí)間才死,，哥倆卻直說馬腸果然好吃,。
薛崇簡對這樣的人嗤之以鼻，他在人群中搜尋著李隆基,。但見他容光煥發(fā),、神采奕奕，正和貴客們開懷暢飲,。
薛崇簡端著一杯酒走過去,，笑著祝壽：“長生不老，壽比南山,！”
李隆基給了薛崇簡一拳,，“女皇大人在此，休得放肆,！”接著向薛崇簡熱情介紹桌上圍坐的人,，“神鞠手姜皎。姜皎是今天出城時(shí)遇見的新人,，當(dāng)時(shí)他手里托著一只鷂鷹擋在路中央,，我問他可是這鷂鷹的主人，他說是，我出了二十千錢買了鷂鷹,，他很賞識我,。
于是大家一起擊鞠，擊了一會兒他不聲不響地離開了,。我很不高興,，但是，沒想到我們進(jìn)城的時(shí)候,，他卻在路邊扯了帳篷置辦了酒席,，說是專門犒勞我們一路辛勞，真是個精明靈透的人,，我很欣賞他,。
當(dāng)然，我最欣賞的還是他的擊鞠技術(shù),，真是每持鞠仗乘勢奔躍,，運(yùn)鞠于空中，連擊數(shù)百而馬馳不止,，迅若雷電,，連我等多年老手咸服其能。這個姜七了不起,，對了,，他別號小七，大家都叫他姜七,。
大門藝,，粟末靺鞨人。渤海高王大祚榮之中子,，武王大武藝同母弟,。剛?cè)肼尻枺羰趟扌l(wèi),?！?p> 薛崇簡與姜皎、大門藝相互碰杯,，一飲而盡,。
李隆基招呼姜皎、大門藝重新落座,，一邊給薛崇簡倒?jié)M杯,，一邊道：“改天我們一起去方秀川狩獵，聽說那里生產(chǎn)一種美酒,，特別好喝,，勝過蘭陵王,。”
薛崇簡點(diǎn)頭說好,，又道：“聽聞前些日子女皇病得嚴(yán)重,，不過今天看起來仍然神采飛揚(yáng)氣度不凡?！?p> 李隆基笑道：“女皇自有女皇福,，兒孫滿堂歡聚一起，難得高興,。你那個絕色美人為何不來,，今天這么熱鬧?！?p> 薛崇簡的酒杯晃了一下,，里面的酒差點(diǎn)灑出來，神色黯淡一刻,，旋即回過神來,，笑道：“表兄，你的張美人,、李才人為何不來,？”
李隆基唬了一跳，勸道：“小聲點(diǎn),，你王妃大嫂在那邊坐著呢,！”
薛崇簡勉強(qiáng)一笑，起身走向自己的座位,。他走著,，覺得有什么視線遮擋住了燈光。那是遠(yuǎn)處武洛安出神呆望的花癡眼,，她肉感的身子肉感的臉,，懷里抱著一只雪白康渦,。
薛崇簡在她款款走近自己之前,，慌忙走向女皇，不料心中忐忑,，腳下一絆,，一杯酒全潑到女皇身上。則天女皇正和太平公主,、武三思等周圍的侍從以及列位臣工行酒令開懷大笑,，冷不防一杯酒從天而降潑在她的袖子上。
女皇近旁的列位臉色大變,，張易之大喝一聲,，“大膽！給我拿下！”左右侍衛(wèi)刀劍出鞘,，架在了薛崇簡的脖子上,。
女皇看了一眼薛崇簡，對那位美少年笑道：“五郎,，他是我的外孫崇簡,，如今如此慌張，必定有事想奏,?！?p> 張昌宗接道：“是啊，五哥,，你為何做事如此莽撞,？他是我們的外孫?！?p> “是,，皇上！”張易之弓著身子,，一擺手,，架在薛崇簡脖子上的刀劍全部入鞘。
薛崇簡跪下了身子,，道：“微臣斗膽參見圣上,！”
武則天笑道：“你有何委屈，據(jù)實(shí)奏來,，朕會為你做主的,！”
薛崇簡伏在地上，“微臣本來是想先敬圣上一杯酒,，不過實(shí)在是緊張過度,，不小心污了圣上龍衣，請圣上恕罪,！”
“放肆,，你想毒害皇上嗎？”一位三角眼,、短髭須的胖子武三思又跳出來指手畫腳,。
“三思，虧你還是梁王,，做事為何不細(xì)思量,，他是你未來的女婿?！迸竖Q發(fā)龍顏諄諄教誨,。
“不,，皇上！微臣無能,，配不上武家二小姐,，只求圣上收回成命！”薛崇簡想到云若,，便不管不顧脫口而出,。話音剛落，身上挨了一鞭子,。鞭子是太平公主的貼身侍衛(wèi)抽打的,，他太了解怒容滿面主子的想法了。
女皇忙揮手,，讓侍衛(wèi)收回馬鞭,，笑道：“我孫兒有什么想不開，為何執(zhí)意要悔婚,？”
薛崇簡斬釘截鐵道：“皇上不答應(yīng)微臣的請求,，微臣就長跪不起！”
武三思的臉青一陣白一陣,，他的胡須激烈抖動著,，瞥了一眼太平公主。太平公主黑著臉,，緊繃著面,，恨不能把兒子碎尸萬段。
突然,，武三思沖到薛崇簡跟前,，一把揪起他，用盡全身力氣,，左右開弓,，狠命往薛崇簡的臉上甩了兩巴掌。薛崇簡的嘴角滲出了血漬,，卻微微一笑,，巋然不動。女皇輕輕咳了一聲,，道：“梁王退下,！”
武三思不情不愿地閃到二張的身后,。
女皇靠在寬大的龍椅上,，笑著招呼薛崇簡上前，“孫兒啊,，來,，祖母給你發(fā)壓歲錢,。今兒過年，大家聚在一起,，祖母高興,。”上官婉兒湊近女皇耳邊,，“賞多少,？”
女皇笑道：“黃金萬兩，錦緞百匹,?！?p> 太平公主厲聲道：“還不快快謝恩！”
薛崇簡跪地謝恩,。
眾人退散,，各自舉杯痛飲不醉不歸。
這一切被近旁的武洛安看了個真切,，她不知道自己怎樣擠出人群,，落寞無助地回府的，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傷心,。天空雪花飄飛,，像鵝毛，像鹽粒,，像柳絮,，更像情人凍結(jié)的眼淚。
李隆基目睹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對薛崇簡道：“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你沖冠一怒為紅顏，俠骨柔腸色膽包天??！”
薛崇簡笑道：“比你的三妻四妾左擁右抱差遠(yuǎn)了?！?p> 李隆基哈哈大笑,，“你總忘不了揶揄我，這樣吧,，兄弟我朋友遍天下,，近來又發(fā)生了銀荒，接濟(jì)一下,！”
薛崇簡冷冷地道：“不接,！”揚(yáng)手干了一杯酒，拂袖而去,。李隆基搖頭道：“唉,！真不講義氣,！壓歲錢我才掙了一千兩，還沒有錦緞,?！?p> 年夜飯每家有每家的吃法，皇宮有皇宮的闊氣,，百姓有百姓的歡喜,。
云若自和薛崇簡分開后，接到父親來信：
云若吾女：
見字如面,！公務(wù)一切尚可,，歲中以清白聞，課第一,，人請立石紀(jì)德,，固讓。父為官清白,，贏得多個使臣“去煩政簡”,、“廉清”、“肅物”的贊揚(yáng),，稱“剛嚴(yán)明察,，練達(dá)法理，以勤身率下”,，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良吏,，然職位積年不去，近日身體稍有微恙,，偶有大限之期將至的念頭,，慮及先祖，愧責(zé)難當(dāng),。老冉冉其將至兮,，恐修名之不立。茍余情其信姱以練要兮,，長顑頷亦何傷,。
汝問及婚姻之事，年關(guān)相見再談,。汝自離家至今,，父女未曾再見。為父非常掛念,，望汝能來永寧一敘,，如此甚善！
父：云天
云若背著小包裹，一路風(fēng)塵仆仆進(jìn)了永寧縣衙,。除了值守的門人,，衙門里只有父親一個人了,。云若進(jìn)衙門的時(shí)候,，值守門人不讓進(jìn)，說從未見過云縣令的家人,。云若百般求情,，急得要哭，門人就是不給開門,，說是云縣令的叮囑,，大年三十一定看好縣衙。云若只好扯著嗓子,，大喊：“爹爹——爹爹——”
“云若,！”
云若轉(zhuǎn)身，見父親在十米開外,，開心地迎上去,，“爹，你讓我好找,！你怎么不在縣衙,？”
云天擦擦眼角，道：“爹到城外等你,，等你半天了,。想不到你腿腳這么快，竟到了衙門,?！?p> 云若挽起父親的胳膊，笑道：“我長大了嘛,！”
云天開心地道：“走的時(shí)候才到爹肩膀,，現(xiàn)在快和爹一般高了。唉,，女大不中留?。 ?p> 云若嬌羞道：“爹,，快別說這些了,。我們?nèi)コ燥埌桑 ?p> 云天問門人要不要帶飯,，門人說早吃過了,，請大人放心。
云若很長時(shí)間沒回到親人身邊,，乍一見到父親,，瞬間又變回小女孩,，嘰嘰嚓嚓笑笑哈哈，各種撒嬌各種雀躍,。父親的眼中又泛起開心的淚花,，妻兒不在身邊，自己一個人守著孤女讓她小小年紀(jì)就給人家做女仆,，心里百般愧疚卻又無可奈何,。
父女倆在一家小餐館的包廂吃飯，要了一份羊湯,、兩個青菜,，就著餅，邊吃邊聊,。餐館里有三三兩兩的客人,，沒有人認(rèn)識他們。父女倆吃得開心,，聊得更開心,。
父親最關(guān)心女兒的終身大事，問他是誰,。云若就嘻嘻哈哈打馬虎眼,，說國士無雙獨(dú)一無二。
云天就笑道：“只要你看上的就好,，我沒意見,。”云若故意問,，“如果有兩個人一窮一富,，同時(shí)追求你女兒，你說我該選哪個,？”
云天還是那句,，“我沒意見，你自己選,?！?p> 云若翻個白眼，道：“唉,，和您聊天真沒意思,！”
云天就笑：“和誰聊有意思？你的那位情郎??！”
云若鼓起嘴巴，假裝生氣道：“不理你了！”說著,，拿出那個白玉指環(huán)在父親面前晃一晃,，“我私定終身了，你沒意見,？”
父親接過指環(huán),，瞇起眼湊近燭光，細(xì)細(xì)端詳,，道：“這是皇家之物??！你……進(jìn)宮了,？”
云若一把奪過白玉指環(huán)，藏到懷里,，又拍一拍,，道：“進(jìn)宮？我哪有那么大本事,！一個小戒指,，不過路邊隨便撿回來，逗你玩的,?！?p> 云天嘆道：“不得了，不得了,！我女兒竟有如此魅力,，能傾倒王孫?！?p> 云若咯咯笑道：“什么王孫,，我只拿他當(dāng)個普通男人。他喜歡我,，我喜歡他,，就這樣?！?p> 云天搖頭道：“靡不有初鮮克有終,，男歡女愛講求兩情相悅，但是婚姻講究門當(dāng)戶對,?！痹迫舫料履榿恚昂?，不理你了,！”
云天語重心長道：“你現(xiàn)在長大了，做事萬萬不可任性，撒小孩脾氣,。你在王府這幾年,，應(yīng)該也長了不少見識。人心險(xiǎn)惡居心叵測,，宮廷江湖翻云覆雨,，爾虞我詐刀光劍影，爹爹很擔(dān)心你??！”
云若托著腮，看著天花板,，認(rèn)真想了一刻,，道：“他會保護(hù)我的！”
“那誰保護(hù)他呢,？”
面對父親的追問,，云若沉默了。她自以為你儂我儂風(fēng)花雪月便是愛情的全部,，沒想到這里面還會有驚濤駭浪腥風(fēng)血雨,。誰會保護(hù)他呢？誰又能保護(hù)他,？云若心中的薛崇簡瞬間變成了柔弱無助的嬰孩,，他在一團(tuán)漆黑的暗夜里艱難尋覓著光明，可是自己這點(diǎn)小小螢火能否照亮他的前程,？
云天見女兒不說話,，便岔開話頭，道：“你魏伯伯又和張易之兄弟鬧矛盾了,，張易之兄弟詆毀你魏伯伯與司禮丞高戩謀逆,，被貶為端州高要尉。你魏伯伯他剛正不阿,，正言進(jìn)諫,，多次與酷吏、佞臣作斗爭,。他不怕觸動圣怒,，曾多次當(dāng)著女皇的面指斥張易之、張昌宗兄弟亂政,?！?p> 云若道：“我魏伯伯威武，我魏伯伯一丈八,！總是被人誣陷謀逆,，第一次是在永昌元年八月的時(shí)候,，魏伯伯被徐敬真、張嗣明等人誣稱曾與徐敬業(yè)通謀,，為周興收系,，當(dāng)死。女皇以其平叛有功,，免其死罪,，將其流放到嶺南。第二次是在長壽元年正月,，來俊臣,、侯思止告魏伯伯等七人謀反，魏伯伯被貶為涪陵令,。這是第三次被貶了,，越貶越遠(yuǎn)。對了,，第一次還有父親大人您,，嚇?biāo)牢伊?，我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p> 云天道：“人生自古誰無死,，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問心無愧就好,?！?p> 云若笑道：“我魏伯伯很能干啊,！他任宰相后,，多次被女皇任命為大總管，經(jīng)略吐蕃和突厥,?！?p> 云天訕訕道：“云若，你是不是認(rèn)為父親很窩囊很懦弱很無能,？”
云若沒有說話,，她看著自己的父親，聽他自說自話,?！跋鄬τ谀阄翰膹?qiáng)悍能干，我長期窩在一個小縣,，雖兢兢業(yè)業(yè)考課優(yōu)異,，但蒼天無眼時(shí)運(yùn)不齊,，總是萬年得不到升遷。現(xiàn)在年過半百,，體弱多病,，朝中無人，自認(rèn)為仕途無望懷才不遇,，總憂憤不已,。唉，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嘆復(fù)坐愁,！”
云若遞給父親一方錦帕，“快別發(fā)愁了,，發(fā)愁也沒有用,。您剛才還不是說，時(shí)運(yùn)不齊無愧于心,，人與人不能比,，游魚有游魚的快樂，蒼鷹有蒼鷹的痛苦,。想開點(diǎn)唄,，人生一世活著不易，開心就好,，在一起就好,。”
云天苦笑道：“話雖如此,，活著總有些過不去的溝溝坎坎,。”頓了頓,，又道：“云若,，你給我的是男人的錦帕?！?p> 云若的臉“唰”地紅了,，不錯，那個錦帕是薛崇簡的,。
云天笑道：“他的,？”云若捂著燙得發(fā)熱的臉，羞澀地重重點(diǎn)頭,。
云天嘆了一口氣,，道：“沒讓那混小子占便宜吧？”
云若跺著腳,，嬌嗔道：“爹——”
云天嘆息道：“爹爹只是擔(dān)心你,，你又傻又蠢其貌不揚(yáng)無才無德,，哪有資格與公子王孫交往，不過胡亂識的幾個字,，不是個睜眼瞎罷了,。我們寒門小戶的烏鵲之女，萬萬不可起攀龍附鳳之心,，德不配位必有遭殃,！”
云若氣道：“爹爹何出此言，爹爹不過想把女兒一輩子留在身邊罷了,！”
云天慈祥地道：“哪有當(dāng)?shù)脑{咒女兒的道理,，我巴不得你當(dāng)皇妃當(dāng)皇后，朱門大戶黃金天轎把你抬出去,，只可惜你沒那命?。 ?p> 云若“哼”一聲,，道：“此話怎講,？”
云天笑呵呵地道：“可惜，當(dāng)今皇上是個女人,?！?p> 云若調(diào)皮道：“那我可以做女官，像婉兒姐姐一樣,，掌管天下制誥,。”
云天笑道：“女官就那么好當(dāng),？你了解上官婉兒的為人嗎？盲目崇拜,，不經(jīng)大腦,。”
云若撇撇嘴,，道：“反正你女兒在您老的眼里永遠(yuǎn)長不大,，什么也不是。您永遠(yuǎn)是對的,，我永遠(yuǎn)是錯的,。罷了，我們已經(jīng)無話可說了,。不理你了,，你個糟老頭！”說著,，從桌邊移開,，慢慢踱出門外,。
云天慌忙付了飯錢，顫巍巍地在后面追趕女兒,，“傻妮子,，跑慢點(diǎn)，慢點(diǎn),！”
云若假裝不回頭,，實(shí)則偷偷從街上店面櫥窗偷看父親蹣跚的身影，倏然拐進(jìn)一家衣服店,。
云天在店外喊：“云若——云若——”
云若漫不經(jīng)心地放下布料,，立在店門口，道：“喊我作甚,？”
云天招手道：“你快出來吧,！爹爹年紀(jì)大了，陪著你逛衣服店,，很難看,！”
云若鼓著腮幫子，思量一刻,，道：“好吧,！我們回家吧！”
一路上,，云天又是說要按時(shí)開窗透氣,，又是講應(yīng)該多吃點(diǎn)好的，別不舍得吃,，正在長身體,，別虧待了自己，別自己和自己過不去,，該吃吃,，該喝喝，家里過得去,。云若堵住耳朵,，加快腳步。
到了縣衙,，云天親自為女兒燃著蠟燭,，點(diǎn)好熏香，又燒好熱水,，把暖手爐放到女兒懷里,，還用火烤暖了被褥，又把爐子里的炭火蓋了,，留了一道窗縫,，囑咐女兒早些安歇,。
完了，又教女兒鎖門,，反復(fù)演示三四次,，又看著女兒實(shí)踐了三四次，方道：“可以了,?！弊叱鲩T外，又自言自語道：“云若,，如果你把自己反鎖進(jìn)房里,，不會開鎖，怎么辦,？你會不會哭,？”云若暗笑他的迂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