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又是一年臘月,,雖說是寒冬里,,但街上還是熱鬧如春,早市里的燒麥鋪子一開張,,熱騰騰的水汽帶著香味撲滿了大街小巷,。
天空中泛著點點素白,,又有一指嫣紅。
“小姐,,你說你身子都這么重了,,實在不該出來走動的”
芍靡看著下人們腳步匆匆,紅色的燈籠惹的人心里暖暖的。
“這個往左邊來點”
“好了嗎,?”
“再來點”
“好了好了”
采園扶著芍靡,,身上掛著赤色的綢緞。
“自打擎木成親了,,看你終日悶悶不樂的,,終于年下了,你也肯說幾句話”
“小姐,,我沒有”
“我知道你心里苦,,不是我不成全你,實在是他家的日子沒有那么好過”
“我明白的”采園吸了吸鼻尖,,繼而說道:“小姐,我們先坐這看吧,,外頭雪滑,,實在是不敢再走了”
“也罷,坐著吧”她扶著肚子慢慢落座,,不知是不是臨盆之期要到了,,總覺得身上汗津津的,走幾步路就喘的厲害,。
外面吵吵嚷嚷,,幾個下人關上了大門。
“怎么了,?”
“對面的客棧走水了,,大伙忙著撲火呢”
“臘月里怎么能走水了?你們去幫幫忙”芍靡起身張望,。
“夫人,,您就別去了,有身子的人忌諱這些不吉利的事”
“有什么忌諱不忌諱的,,街坊鄰居的,,你們去幫個忙”
“是”
“巢葉嬴呢?”
“姑爺好像一大早就出門了”
“翎韞呢,?”
“他您還不知道,?吃過飯早早去守著了”
“真難為他了”芍靡握著湯婆子,抬頭直了直酸痛的腰“走吧,,這會沒動靜了,,去街上走走吧”
“小姐”
“我知道,我知道,,你實在不放心多派人跟著不就好了,,我是有功夫的,腳底有多穩(wěn)你還不知道?”
“可是”
“別可是了,,走吧”
街上果然行人不少,,偶爾在點心鋪子里還能看見幾個府里的掌事姑子,看來真是年關將至了,。
“最近與北國還有書信嗎,?”
“說來也怪,自從上次皇上催您回來被拒絕了之后,,再沒什么緊要書信了”
芍靡歪著頭,,似乎想到了什么。
“巢葉嬴最近都去哪了,?”
“這個……”
“糊涂東西,,他去哪了你居然絲毫不知?”
“姑爺這些日子一直都是早出早歸的,,實在是看不出來什么”
“找個恰當時機問問翎韞,,他一直守著外面,應該知道”
突然一陣風刮過,,幾個人行色匆匆與護衛(wèi)扭打在一起,,略過了幾招后向遠處跑去。
“站??!”
“留個人在這,其他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芍靡心有疑慮卻也不敢讓所有人都離開,。
幾聲鞭炮響起,,芍靡的肩膀一緊,幾個人用力將她帶到不遠的荒地里,,這地方她是來過的,,索性不算偏僻,只是人跡罕至,。
“你們想干什么,?”
實際上這幾個人一看也不是什么厲害角色,她確實想等一等,,看看這些人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樣,。
“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幾個人閃開,,給中間的女子讓出來一條路,。
“尹月公主看來是懲罰的還不夠,這么快就從封地回來了”
尹月抿唇,,一改從前平和的模樣:“想來我們這么多年不見,,你說話還是這般不中聽,,長得也還是我討厭的模樣,絲毫未變”
“玩了這么多小花樣把我叫到這里,,想來你也不是正大光明的回到韓耀國吧”
她神色不變,,只是輕笑:“你都這般境遇了,想我如何回來的都不重要了”尹月抽出一把匕首對準了芍靡,。
芍靡輕撫腰肢,,抓緊了長鞭。
“出來吧”
尹月拍拍手,,幾個模樣怪異的男人從四下走了出來,,他們衣著襤褸,可是在這深冬里,,好像坦然自若,。
芍靡明眼看著,心里卻像有塊大石,,沉沉壓著,。
“我知道你武功高強,也知道你有北國撐腰,,不過此刻我確實應該在封地里和各位官家小姐賞雪,你便是傷了死了,,誰又會想的到是我呢”她輕撫鬢角,,那雙血玉鐲子此刻是醒目的鮮紅。
“我實在不知,,你我之間有何深仇大恨,?引得你恨我至此?”
尹月看著她的肚子,,冷笑:“這里的孩子,,原該是我的,那將軍府的女主人,,也原該是我的,,是你占了我的”
“世上萬物有道,你空口白牙的說是誰就是誰了,?”
“我與阿贏青梅竹馬,,我乃當朝公主,若想要他,,怎會不成,!”
“你別忘了,你那時已經遠嫁成親了,,并非我占了你的駙馬”
“就算是吧,,那我依然可以讓他來做我的面首,,又怎會讓你占盡先機!”
“你愛他,,愿意讓他一個老將軍府出來的少爺,,去屈尊做你的面首?”
“那時你就是個青樓出身的,,誰都可以,,憑什么是你!你若是沒有后來認親,,哪來的你今日地位,!”
“就算沒有認親,我依然是苓國的血統(tǒng),,我如何進了株海樓,,你的父皇最是清楚”
“芍靡!我恨的是你,!你占了我的名分,,搶了我的人,還在這指責我,,我是公主,,天下尊貴的公主,我看上的東西誰也不能動,!哪怕他就是死了,!也別想被人染指!”
她剛說罷,,幾只飛鏢射出,,芍靡略略一擋,飛鏢被甩進了土里,。
“看什么,!都給我上!這個女的會武功,,你們往她的肚子上打,!”
芍靡眉頭一緊,長鞭已經甩開來,,噼啪作響,。
“我看誰敢!我夫君的駐扎軍隊就在韓耀國,,我的府軍馬上就能找到我,,我北國的兄長有眼線在此,誰敢保證不被他掘地三尺發(fā)現(xiàn),,然后碎尸萬段,,不怕死的就上來試試,,我的鞭子也不是吃素的!”
實在不是她愿意啰嗦,,只是臨盆之期在即,,想來尹月也是算準了時間來找麻煩。
能唬住一會兒是一會兒,。
“還愣著干什么,!我已經做好了完全的計策,保你們全身而退,!你們怕什么,!”
“可是今日她若不死,你不在封地的事情確實會暴露”
尹月輕笑:“誰要她活著了,,我就是要她的命”
“今日能取她項上人頭的,,我封黃金萬兩!”
幾個人一窩蜂沖來,,長劍入云霄,,只能聽見劃破晴空的聲音。
芍靡?guī)撞蕉汩W,,用力甩開長鞭,,不一會鞭上就沾了不知誰的血。
幾只飛鏢竄出,,翎韞的暗器已經能應對自如,,他修長的指尖只是隨便打出來幾個石子,就彈的劍鞘破了洞,。
“怎么還有一個?”
“看來這是她的暗衛(wèi),,今天他們不死,,你們就得死!”
幾個人走勢像太極八卦,,似有站位,,又化無形。
翎韞稍加用力,,一片凍僵的樹葉就輕輕松松插在了其中一人的肩膀上,。
只是樹葉快速腐爛,那人的傷口流的黑血滴滴答答,,在雪地上格外刺眼,。
“他有毒!”
芍靡看著自己的掌心,,鞭子上的血粘了她一手,,此刻毒性發(fā)作,,她有些不穩(wěn)。
“速戰(zhàn)速決吧”
芍靡甩開鞭子,,可手腕已經用不上力,,她穿的不算少,可是現(xiàn)在上牙打下牙,,一個勁的哆嗦,。
“你怎么樣了?”
“我……”
翎韞看她半天說不出一句整話,,心里暗叫不好,,沖著空地扔出來一串早就藏好的鞭炮,噼里啪啦的響,,驚的幾人緊鎖眉頭,。
“看什么,那女的已經不行了,,直接殺”
四五個人沖上前,,翎韞抽出長劍和他們打起了距離戰(zhàn),刀光劍影之間有兩人被他直中心臟,,黑血四濺,。
他知道這不是個用時間搏斗的好時機,看芍靡的樣子怕是不好,,只是不知道府軍怎么還沒有到,,明明不算費力的路程。
翎韞雙腳騰空,,身子一躍而起,,幾個起落中用劍狠狠劈去,卻是撲了個空,,打了幾個滾之后再次左腳用力奮起一躍,,幾人扭打在一起。
尹月不慌不忙的走到芍靡面前,,用匕首對著她的臉,,芍靡的鞭子一個翻身套住了尹月的脖子,狠狠扎進她的皮膚,。
“我雖是中毒,,但你別以為我絲毫動彈不得,今日我若是死了,,只會招來他對你的厭惡”
她眼眉輕抬:“怎么,,你以為我都做到這種地步了,還真會在意他的看法了么,?我不會忘記到如此境遇,,是誰害得我”
芍靡把鞭子收緊,,她已是呼吸不得,臉上卻沒有絲毫害怕,。
聽著似乎有馬蹄聲,,援軍應該是近在咫尺,芍靡肚子有些吃痛,,低頭一看,,羊水已經破裂,地上濕噠噠一片,。
最后一個人被解決,,翎韞收了劍,卻見尹月已經制住芍靡,,匕首抵在她的后腰上,,只要一個寸勁,就可以插進她的后背,,傷及胎兒,。
巢葉嬴帶著人馬緩步上前,一身精美華服盡收眼底,。
“好久不見”
“真是好久不見”
他的眼底冷若冰霜,。
芍靡的臉已經慘白,巨大的拉扯和臨盆的痛苦加劇毒性,,她有些受不住,。
“想不到吧,我還有回來的一日”
只是他臉上沒有絲毫笑意,,冷漠平靜,,就那樣靜靜的凝視她。
“阿贏,,我去封地的這幾個日日夜夜,,你有沒有想我?”
巢葉嬴一聲不吭,,只是默默從擎木手里取來弓箭,,細長的眼微瞇著,,對準了尹月的頭,。
“怎么,想殺了我,?你也不看看她能不能撐到為你生孩子的時候,,如果是我,是我懷的這個孩子……哈哈哈哈”尹月有些語無倫次,。
想來她應該是許久不見他了,,真是激動加上愛慕,,一時之間胡言亂語。
芍靡有些吃痛,,肚子傳來的痛感越來越加劇,,細密的冷汗浸透了發(fā)梢,只見雪地上除了羊水,,還有些許血跡,。
“巢葉嬴!”芍靡忍不住痛苦,,哀嚎加咆哮,,脖子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見。
“尹月,,你現(xiàn)在最好放手”
巢葉嬴拉開弓弦上了箭矢,,薄唇輕啟,說話聲音都顯得不太真實,,消散在寒風里,。
“你可知道我的心啊,?阿贏,,我才是你的青梅竹馬!我才是,!”
不等她說完,,巢葉嬴歪頭,箭矢劃破長空直對尹月的脖頸,,鮮血噴射,,像一道泉水染紅了周遭。
見尹月死了,,芍靡才敢倒在地上喊叫,。
“夫人,你怎么樣了,?”巢葉嬴扔掉弓箭扶住她的頭,。
“不行了!要,!要生了,!”
“穩(wěn)婆!穩(wěn)婆呢,!”
“快把厚褥子鋪上,!”
芍靡頭一次生孩子,又中了毒,痛的咬牙切齒,,身旁離不開人,,巢葉嬴就握著她的手守在她旁邊,尖叫聲不絕于耳,。
他冷聲問道:“查出來沒,,這幫人從哪來的?”
“查出來了,,是跟著尹月公主到的韓耀國,,好像是早早被豢養(yǎng)起來的毒人”
“接著查,什么時候被養(yǎng)起來的,,怎么來的,,還有尹月,是怎么躲過重重檢查到的韓耀國”
“我猜測她這么輕易就回來了,,多半和……”
“所言不假,,不過還是需要去查,看看這事和皇上……有沒有關系”
突然芍靡的手一緊,,孩子的啼哭聲響徹云霄,。
“恭喜將軍,是個男??!恭喜將軍是個世子啊,!”
“賞”
巢葉嬴急忙看芍靡,,好在她比之前有些血色。
“怎么樣,?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累極了”
“有些……有些困倦”
“好好睡吧,我在你身邊呢”
“孩子呢,?”
穩(wěn)婆抱來孩子,,是個眼睛都不會睜開的小人。
“白白胖胖的,,一看在娘胎里就吃的好,,睡得好”
“怎么……皺巴巴的,好丑”芍靡有些有氣無力的合上了眼睛,。
“夫人,?夫人?”巢葉嬴把孩子交給穩(wěn)婆,,只見芍靡叫也叫不醒,,不像睡著了,。
“這是怎么了,?”
“婦人生產都是累極了,,如今著了涼,想來月子得好好坐,,還是快回府吧”
“來人,!把軟轎送近些”
巢葉嬴抱著芍靡回了將軍府,還沒到府上,,就聽見小廝來報,,說老將軍和將軍夫人已經等候了。
知道孩子該出世的,,只是沒想到……
巢葉嬴看著孩子,,心里感嘆,這小小女子真的可以生出來小小孩兒,。